“啊?”洛子夜怀疑自己听错,因为在她的印象里,百里瑾宸并非是喜欢说话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会开口主动唠嗑的人,这会儿听见他竟问她话,她的确是觉得十分惊悚。

她这一个字问出来,他似也懒得再开口,没有再说第二次。

等了半天他没吭气,洛子夜便应了一句:“并没有,似乎目前你是第一个。”凤无俦那么牛逼,哪里需要她包扎。身边的其他人出事的时候,也都是大夫们在处理。

第一个么?

他月色般醉人的眸子微凝,却并未开口。只沉默着坐着,接受她的善意。屋内的灯光影影绰绰,也晕染了人心,似乎人心底那一汪宁静的湖泊,就这般浮上了波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洛子夜问了他一句:“你怎么会受伤?”其实这胳膊,从外头并看不出外伤,但是这样不可思议的弯折程度,便意味着是内部骨折或者是其他,只是她并不明白他受伤的缘由。

他听了这话,阖上双眸,不说话,似乎是不想回话,也似乎是懒得回话。

洛子夜也知道他傲娇的性格,没有坚持问,包扎好了之后,她开口道:“你自己是大夫,相信你知道应当注意什么。毕竟你是为了帮爷才受伤的,所以这段时间之内,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做,爷都能帮你。你若是没什么不舒服的话,爷就先回去休息了!”

在这里待太久,会引起赫提绪的怀疑。

她这话一出,他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一个字落下,便起身,似乎是打算去休息了。洛子夜没多话,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外,忽的背后一阵疾风过来,她伸手一抓。手中便抓了一个药包,接着,身后传来那人淡薄的声线:“安神药。”

“你……”洛子夜话没说完。

他一抬手,屋内的烛光熄了,他的房门也关上了,把她关在外头。她眉梢皱了皱,嘴角微微抽了抽,其实她是想问,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他这里,是用的要安神药这个理由?好吧,也许是因为他很聪明,所以直接就猜到了。

那……

猜到了之后,就直接把药给她了?他咋变得这么好心了?她盯着手里的药包,往自己的屋子走,心里琢磨着的却是……他好像是好说话一点,而且对她也友善一点了,那是不是说明,回头她可以找他再试试提议小鸣子的事儿?

揉了揉眉心,今天的事情布置得完美,明天等着收网就可以了。

……

翌日。

一大早,整个楼兰就炸开了锅。尤其赫提绪的府邸,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都是为了商量楼兰王出事儿的事。整个楼兰人的情绪,之所以没有完全暴动,就是因为安卓格到底还没杀了楼兰王,但这时候他竟然弑君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许多人都激动了,并且不少胆子大的,都已经到了皇宫门口唾骂。

安卓格昨天晚上也连夜调兵,将皇宫守了一个严严实实。大军的主力,早已跟赫提绪的主力对峙。眼看战争一触即发,而安卓格手中的兵有十多万,赫提绪的手里却只有六万。

路儿和沓沓都很着急,洛子夜却一点都不着急,她摸了摸下巴,这时候,信应该送到科尔沁和赫提了吧?

的确。

这时候,科尔沁的首领,的确是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件据说是安卓格派人来送给他的,诡异的是,使团的人来送完信,只送到门口,就一副慌慌张张,脸色苍白的样子,赶紧扭头走了。

这令科尔沁部落的首领耶律阿奇,感到很纳闷,拆开那信件之后,一看就气懵逼了:“科尔沁的小杂碎,我,安卓格,想收拾你们已久。十年来你们一直骚扰我楼兰边境,脸皮比屎厚,本王早就应该给你们些教训了!小杂种们,给老子等着,你父亲我明日收拾完赫提绪,就来拾掇拾掇你!”

“安卓格!”耶律阿奇看完,一巴掌就拍在了桌案上,气得脸色铁青!

“我王,发生什么事了?”他手下的人,很快地询问。

耶律阿奇冷着一张脸道:“你自己看!”说着便将手中类比宣战书的东西,扔给了自己的手下。

该死的安卓格,还想拾掇他科尔沁?他当他们科尔沁的人都是吃素的么?

他手下的权臣看完之后,思索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我王,此刻安卓格正和赫提绪对战,楼兰的情况本就十分不利。这时候,安卓格应当不会这么愚蠢才是,这会不会是……”

离间之计?

他这般一说,耶律阿奇冷静了下来。沉吟道:“不错,这有可能是赫提绪的阴谋,想让我们动兵,帮忙除掉安卓格!眼下事态未明,也未得摄政王殿下诏令,就这样出击,也有可能触怒摄政王殿下,既如此……”

那就先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他被人骂成这样,这口鸟气就这么咽下了吗?

纵然是生气,他还是忍了。命人查!但是,他还没查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就今天一个晚上,他就收到楼兰连发八道国书,里头全是挑衅辱骂之言,气得他额角青筋直跳。愤怒地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道:“清点人数,马上随同本王出行,老子非得宰了这小兔崽子不可!”

一个晚上连发八道国书骂他,他要是还能忍,他是孙子!

☆、第363章 什么八道国书骂我,分明十二道

他这话一出,这怒气冲冲地就打算出兵。这下他手下的权臣就慌了,赶紧跟上去开口道:“我王,您冷静一些!倘若这是赫提绪的阴谋,那我们就这么出击,这不是给赫提绪帮忙了?”

说着这话,他慌慌张张地跟着耶律阿奇的马,伸长了脖子表达自己的意见。

然而耶律阿奇眼下的怒火已经冲到了头顶,根本不可能平息。他咬牙怒道:“本王不想管这些该死的国书,到底是赫提绪写的还是安卓格写的,本王此去,只要将那两个小兔崽子都杀了,定能泄了本王心头之恨!”

也许真的就是安卓格写的,也许是赫提绪写的,但不管是谁写的,只要把他们两个都给杀了,这件事情不就结了?他耶律阿奇也不是傻子,明知道这件事情可能有问题,可能是赫提绪的诡计,还傻不拉几地冲上去,给人当枪使。只要把这两个人都杀了,不管这国书到底是他们谁写的,这也没那么重要了不是?

那权臣一听这话,思索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接着却道:“我王,这话虽然是有道理,只要把他们两个都杀了,不管这东西是谁写的,这个仇我们都能报了。可是眼下,此事摄政王殿下还完全不知道,我们这样贸然动兵,这要是触怒了摄政王殿下,这会不会……”

想起来凤无俦也许会动怒,那权臣的眉心很快地皱了起来。

耶律阿奇也沉默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地道:“可不管怎么说,眼下出兵对于我们科尔沁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这时候楼兰正乱着,不论是为了报楼兰这么多年来跟我们的积怨,还是出于政治的考量,我们这时候都应该出兵,只是顾忌摄政王殿下,本王才未敢妄动。眼下有了这八道辱骂本王的国书,就是摄政王殿下知道了此事,本王也有话可以为自己申辩!”

“话虽是这么说,可臣下认为这时候还是写一封信给摄政王殿下,问问摄政王殿下就此事的意见比较稳妥,否则……”按理说,就算是因为这个很生气要出兵,也是应当等摄政王殿下的诏令,否则还是妄动兵马,这不合规矩。

耶律阿奇很快地道:“可是摄政王殿下眼下离此地,一来一回也有三天路程,等请示完他,说不定这绝好的机会,我们就错过了!本王等不了了,先行动再说吧。本王出兵之后,你们立即遣人去禀报摄政王殿下这件事!”

他这是准备先斩后奏了。

原本楼兰乱成了一锅粥,他早就想带兵过去捡便宜了,就是因为顾忌着凤无俦,所以才没有动作,眼下这八道国书,等于是一个导火索,令他实在是憋不住了,眼下是非要出兵不可,除非凤无俦站在这里拦着他,否则谁拦着他都没用!

他这话一出,便是心意已决,那权臣心里还有许多话想说,但是看着他一脸坚决,这时候也不说什么了,只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退到一边去了。

看他不再拦着,科尔沁的大军,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那权臣站在他身后,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心里头也是不明白楼兰的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疯,局势这么紧张的时候,不想着好好处理好内政就罢了,还要撩拨原本关心就很不好的邻居,难道楼兰的那群蠢货,就没有想过其实他们科尔沁和隔壁的赫提,早就忍不住想去占便宜了吗?

可安卓格应当不会这么傻,聪明如同赫提绪,应该也会料到这样挑衅他们科尔沁,也许会激怒他们的王,令王想着把他们两个都除掉了,也许就没事儿了,于是直接带兵攻打楼兰吗?

哎……越想他倒越是觉得此事有问题,但这问题出在哪里,他一时半会儿地,还想不太上来。担忧地看了一眼耶律阿奇的背影,只希望王这次出击,是正当地要出击,而不是为掉入敌人的什么陷阱吧。

……

“王,云南王不答应,并且说了,不论您拿什么财宝去换,他们也是不会交换的。那是墨氏王权的象征,也是他们云南王这一脉在王室中身份的象征,再多的财宝和城池,也是换不来的!”阎烈站在王帐的中央,禀报了这么一个消息,他说着这话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十分淡定,一点讶异都没有,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继续道:“云南王还说了,他并不敢忤逆您的意思,但圣晶石对于他们来说,意义实在非同小可。若是真的交出来了,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您若是一定要的话,怕是要踏着他的尸骨过去了!”

阎烈禀报着这消息,王座上的男人,手肘搁在膝盖上。

他傲慢蔑然的眸光扫过来,魔魅冷醇的声线,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重压,嗤道:“他的意思,是认为孤不敢踩着他的尸骨过去?”

这话里头,带着几分讥诮和轻蔑的味道。

阎烈立即弯腰,开口道:“王,属下觉得他不敢这么想,他大概是真心的打算拿命来保护这块宝石!”毕竟这世上就真的有一种人,把荣誉看得比性命都要重要,云南王估计就是这么一个货色。

他这话一出,凤无俦倒沉默了。魔瞳阖上,魔魅冷醇的声,缓缓地道:“既然这样……那就成全他吧。这世上许多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却很少有人明白,想要守护这些,至少他自己要足够强大。在孤面前,强大两个字,他还对应不上。那么,他自然要给孤让路!”

云南王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他凤无俦有他想要宠着的人。既然不得已,只能站在对立,彼此都不愿意让,那当然也只有让一方消失。至于应当谁消失,自然当凭借实力说话!

阎烈脸颊微抽,心里也是觉得洛子夜作孽,好端端地要人家的传家宝做什么,这可好,一场大战就……接着他眼角又是一抽,好像圣晶石很符合洛子夜说的璀璨如星光这一点,是自己禀报给王的。所以,比起作孽的程度,他自己也没比洛子夜好上多少。

他低头道:“是!申屠王子已经在准备布阵了!”

他们其实都算是了解王的,都明白王在听了这消息之后,也决计不会想着退却。因为王从来强势,他的话就是准则,他看上的人和物,那就应该都是他的,不服,就用实力说话。这一点没什么可以争执,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所以这一战,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之后,门外一俊秀小哥,很快地踏了进来,那面上带着几分喜意。阎烈回眸看了对方一眼:“肖班,有急事?”

寻常要是有什么事情,基本都是遣下人过来传话,并且是先传话给自己,再由自己转达给王的,但是对方竟直接就进来了,他进门之后,很快地单膝跪地,开口道:“王,老王爷让属下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屠浮子已经答应为您解开寒毒了,只是这需要几天时间准备,也需要一些药材,老王爷已经着手在安排了!”

摄政王殿下闻言,浓眉习惯性地皱起,沉声问:“准备几天?”

他这般一问,肖班很快地低头回话:“说是七八天的样子,若是顺利的话,就在您生辰的前一个晚上!”事实上,从前王的生辰,大家都是不敢随便提起的,因为他们这些作为王心腹的人都知道,生辰对于王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日子。

但最近不知怎么地,据说王近日竟主动让阎烈准备为他庆生的东西,并且每每谈及几日后他生辰的事,他嘴角都会淡扬起来,令人轻易地探知他的好心情。于是他这时候,就很自然地提起生辰的事了。

果然,他这句话一出,摄政王殿下眉间的折痕,忽然散开了。

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冷醇磁性的声,缓沉道:“告诉父王,就说孤知道了!”

肖班偷偷地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看见对方扬起的嘴角,和眉宇间瞬间消失不见的折痕,嘴角微微抽了抽……果然,又高兴上了!王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生辰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以前可是旁人一提,他就要发火的呀!

怀着一种纳闷的心情,他低头道:“是!”然后转身出去了。

殊不知这时候低着头的阎烈,正瘪了瘪嘴,那是很嫌弃的神情。旁人不知道王这是为什么,他当然是知道,还不是因为太子前几天说要给王庆生,把这个人高兴得听见生辰两个字,就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不,昨儿个准格尔部落,有个人进来奉茶的时候,险些泼到王身上。

王原是直接便命人将之拖下去,毕竟王的脾气从来都不好,他这样的行为自然是会激怒王。然而对方在被拖出去的过程中,高声告饶,说了许多许多话,什么家中有妻儿老小什么的,他们摄政王府的人犯了错,是不会这样求饶的,但对方毕竟是准格尔的人,所以……王听着他的那些话,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直到对方骤然说了一句:“两个月之后就是奴才妻子的生辰,求摄政王殿下让奴才陪她过完最后一个生辰!”

生辰这两个字出来,摄政王殿下傲慢的眸光,落到了对方真诚的面孔上,半晌,竟开口道:“放了!”

没错,就是放了!并且是两个月之后也没打算处理对方的那种彻底原谅。要知道这样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在王的身上发生过的,阎烈真心地觉得,最近生辰两个字,似乎成了王的宽容点,不管说什么,只要谈到这两个字,他都会宽和许多。

正想着,骤然感觉到一道压迫感十足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

还未曾抬头,便听着摄政王殿下迫人的声线,传了过来:“还没找到那个人吗?”

那个人,自然是指帝拓先皇。阎烈眉心皱了皱,语气也沉了下来,开口道:“王,没找到。此人似乎是真的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若非您当时怀疑他是死遁,我们去探查了他的棺木,发现里头的确是空的,我们几乎都要怀疑,帝拓的先皇是真的死了!”

凤无俦阖上双眸,遮住了他魔瞳中的情绪,却并不说话。

这下,阎烈也开始紧张起来,王眼下的反应。当然是对他们的表现不满意。帝拓的先皇必然是没有死,可是没有死他们却找不到,这说明什么?自然只能说明他们这些人,办事不利!

他立即单膝跪下,道:“王,属下办事不利,请王处罚!”

在他们摄政王府,办事不利和做错事的时候,从来没有求饶和请求宽限之说,只有请罪。错了就是错了,有罪就要认!

凤无俦魔瞳缓缓睁开,魔瞳落到他的方向,却并未看向他,也没有谈及要治罪的问题,只沉声问道:“整个帝拓,全部找过了吗?”

“全部都找过了,不管是大街小巷,还是官道,甚至是所有官家的府邸,还有皇城百姓们的住宅,甚至是整个帝拓我们都打听过了,是否有小镇今日去过新的人落户,撒网的面很广,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阎烈说着这话,眉头也皱了起来,他实在是不明白,帝拓的那皇帝老儿是上天了还是入地了,怎么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他这话说完,摄政王殿下魔瞳微敛,魔魅的声线,缓缓响起:“还有一个地方,你或许没有找过!”

此言一出,阎烈一怔,还有一个地方自己没有找过?什么地方?他愣愣然单膝跪着想了一会儿,并大着胆子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却在看见对方那复杂神情的那一刻,骤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驸马府?”

是的,他的确是搜寻了帝拓所有官员的府邸,但是不管从眼下他们哪一国来说,驸马都是不能在朝中做官的,所以驸马并不在官员之列,也没有被他们作为第一目标是重点查看。而到了后头,想着那是无忧公主嫁的府邸,王对无忧公主一向眷顾,所以他们才没有多查,眼下看这情况,这是……

想到这里,他立即道:“王,属下马上便派人去探查!”

“嗯!”摄政王殿下嗤了一声,缓声道,“尽快!孤的耐心,一向有限。”

“是!”

……

当耶律阿奇带着大军出发了之后,没多久就迎面遇见了一队人马,带队的人是赫提部落的首领,沅野。

两人在道路的分叉口,大眼瞪小眼,鉴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这两个从来就跟楼兰不合的国家,这么多年来关系一直都不错,眼下见了面,自然是要问问。沅野先道:“科尔沁之王,好久不见!”

“也好久不见你了,兄弟!兄弟,你这是打算……?”耶律阿奇说着这话,眼神看了看沅野身后的军队,又看了看他们行走的方向,好像是往楼兰去的。

沅野冷声道:“攻打楼兰!”

耶律阿奇眉心一跳:“兄弟,你也收到了楼兰的八道挑衅国书?”不然他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能让对方也跟自己一样,直接就带兵过来了,都没请示摄政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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