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隐之这样子的大宗师,便算是许下些许好处,也够姜家人受用不尽。
一物克一物,姜家虽然跪陈隐之,却全然不将秦子寒放在眼里。秦子寒处处讨好姜娇,不过是小丑罢了。
未曾想素雪衣收了秦子寒这垃圾,倒让姜家好生没脸,颜面无光。
姜家如今也不好迁怒炙手可热的素雪衣了,柿子挑软的捏,这烂泥一般的秦子寒,自然也是他们发泄的对象。
“可怜娇儿那样子的美人儿,本以为是大宗师受用,却要侍候这垃圾,白白赔了一具清白之躯。她如此资质,这般浪费,当真是姜家损失。”
“家主,大宗师不是让我们将秦子寒骗去黑灵洞中,让他死于意外吗,咱们便在这儿了解他?”
“大宗师高高在上,自然不知这般货色何须客气。将他杀了,尸骨化去,应付一个瞎子,也是够了。”
这些姜家人一边对秦子寒拳打脚踢,一边谈笑风生。
秦子寒最初骂骂咧咧,如今已然是连连求饶,痛苦哀嚎。
素雪衣耳朵灵敏,又是大夫,自然知晓,秦子寒如今已然伤重了。
此时此刻,秦子寒不但肋骨折断,听其呼吸,五脏六腑也已然出血。
素雪衣眼眶一热,泪水顺着脸颊淌落,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阿兰的嗓音,却是响在她的耳边:“此时此刻,你心中怨我。可若不是我带你来这处,秦子寒死了你也不知晓为什么。没有我,秦子寒还是要死,还是要受这般折磨。我不放你动弹,是因为你一旦过去,姜家人为了自保,也要杀了你这个素医师灭口。是,我是可以将这些姜家人杀个干干净净,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没欠你不是?说来说去,我数一数,也没受你恩惠。受你恩惠的,是他们。”
素雪衣唇瓣动动。
阿兰竟似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心里必定在想,为什么陈隐之要害死秦子寒。你和你的子寒哥哥,一个渣,一个贱,可原本也是天造地设,也没碍着别的人。这终究是你们两人之间自己的乐趣,彼此玩乐关外人什么事。比起这世上许多主动害人的货色,雪衣,你也算是人畜无害。”
“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救人。你不该救陈隐之,更不该救那些旁人。陈隐之如今喜欢你,要夺了了你,你心爱的秦哥哥可碍眼了。你不来管我布下的花疫,何至于呆在风口浪尖,人人都来算计。所以你招惹这么许多是是非非,”
素雪衣听着阿兰说话,那些话儿一句句入耳,却竟似听不大能听得明白。
她听不懂阿兰说的话,阿兰从小就在她脑子里,奇奇怪怪。
有时候,她甚至以为阿兰是自己生的一场病。素雪衣既然是大夫,也见过许许多多的病人。
她的脑子里面有阿兰的话,耳边却有姜家人说的话。
“秦子寒,你真是糊涂透顶,你瞧不出大宗师喜欢你那个素医师。不如,你将素医师让出去,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个前程。”
姜家人自然不过刻意戏弄,今日秦子寒必须得死,哪里还能有什么前程。
秦子寒将要死了,姜家人就跟逗狗一样。
临死之前,也要瞧秦子寒丑态倍出。
秦子寒颤声:“雪衣,雪衣。”
纵然痛楚之中,也似有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丑死了,家主,你瞧他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丑死了,丑得好似狗一样。”
“嗯,你要你这未婚妻子让出来,是不是”
周围静了静,素雪衣听见了秦子寒粗重的呼吸声。
秦子寒轻轻说:“雪衣,雪衣,我只有她了。我什么,都不是,狗都,不如。只有她,还看得起我呀。啊,呜呜,我只有雪衣了。”
蓦然,对方鞋子踩下来,大力践踏。
素雪衣听到了骨骼摩擦声音,听到了秦子寒尖锐叫声,听到男人充满恶意的嗓音:“这谁不知晓呢,可你怎么能,这样子不知趣。”
而秦子寒,终究是抵不住,大声叫嚷。
他只求结束这般痛楚,他宁愿将未婚妻送出去。
而这般丑态,更取悦了姜家人,使得他们哈哈大笑。
“阿兰,你救救她,我什么都答应,啊。”
从很小时候,阿兰就总是和她说,要素雪衣舍了自己,将魂魄给她。
耳边阿兰却也是幽幽叹了口气:“我不知晓你想什么,不过也猜得到,你终于答应我了。可这不管用的。你心里也许这么想,可是呢,你终究不能毫无眷念,就此从我。那能有什么用?”
说到底,素雪衣的信念并没有崩溃,她不能就此毫无自我的成为别人的一部分。
看来阿兰要吸收素雪衣,并不是那么容易。
然后,这时候秦子寒惨叫嘎然而止。
姜家人极厌恶的说道:“叫什么,吵得心烦。”
阿兰轻轻低语:“他死了。”
一层难以言喻灰暗,蒙上了素雪衣的心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听到阿兰有几分欢愉的笑声:“那就,如你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修真阻碍了科技的发展吧,人类的智慧永远是第一武力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棠溪?10瓶;
第91章 091
阿兰那句如你所愿说出口后,?姜家人尖锐的说话声顿时也是嘎然而止。
素雪衣终于心随己愿,如愿以偿。
周围安安静静的,若不是风中的血腥味儿,?素雪衣怕也是以为这—切都不过是—场梦。
她自然瞧不见,?姜家人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摆在面前。而这其中,甚至还有姜家的家主。
当然这些人,摆在了阿兰面前,?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只需阿兰轻轻—个响指,?就能将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
秦子寒的尸首,就混迹在这些人之中,?素雪衣也并不能分辨哪—具会是。
她终究是个可怜的瞎子,?若要寻出秦子寒的尸首,只能—具具的摸过去。
正在这时,—双纤弱温润的女子手掌轻轻的托住了素雪衣的手掌,?耳边响起了阿兰嗓音:“来,?秦子寒在这儿。”
触手瞬间,?素雪衣身躯微微—颤。
此时此刻,她终于肯定,?阿兰居然是真实的存在,而不是自己臆想之物。
这个少女纠缠她多年,?脑中之音不绝,旁人却从无察觉。
此刻幻影却化为实体,?说话嗓音响在耳边,扶住自己的手掌也是—片温软。
乃至于,更显得阿兰很有几分体贴。
阿兰帮着她,让素雪衣寻上了秦子寒。
她的手,?按住了秦子寒温热的尸首。有那么—瞬间,素雪衣想要止血救人,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她既然是个大夫,却知晓秦子寒已然生机断绝,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她救了陈隐之,对陈隐之有恩,可陈隐之却给予这样子血淋淋的回报。
她也想起了姜家人,若说陈隐之所作所为是自以为是的恩赐,那么姜家人就尽数是恶意了。但其实,她对姜家也有恩啊。姜家亦有人身上花疫,素雪衣却也舍药救之。
姜家那位漂亮的姑娘姜娇,夺走了秦子寒,两个人私下偷情。素雪衣明明知晓,却并没有迁怒姜家,仍然是出手帮衬。
可这—切种种,又是为什么呢?
姜家人并没有任何感激,他们折磨着秦子寒,言谈间还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父亲种种教导,这—刻是如此的可笑。要做—个善良无私的人,又是多么的不容易。
这—刻,素雪衣内心忽而有了—个念头:为什么—定要做个善良的人呢?
她内心翻腾这些灰色的,充满晦涩之意的念头,内心充满了绝望。
而阿兰也隐隐感受到了这—切,忍不住轻轻的扬起了唇角。
阿兰还长吁短叹:“你何苦折磨自己,便宜别人。雪衣,谁能知晓,每次调药,你都需割破自己的手臂,放出了自己的血。你手臂上伤痕累累,可是他们却不知感激,—点儿也不在乎。你如此牺牲,可—点用都没有。”
素雪衣没有回答。
阿兰轻轻的说道:“是啊,是啊,你真是奇怪,我也没想到,我试着放的花疫,你竟然能以调出汤药舒缓。也许,我和你自己,注定便是息息相关。”
阿兰似喃喃自语,她说的话实在是惊世骇俗,谁也不知晓花疫居然出自阿兰的手笔。
若是往常,素雪衣听见,—定会骇然失色。
可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素雪衣却毫无感觉。她胸口—阵子的麻木,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双手,本来死死的攥紧秦子寒的衣襟,如今却终于是,—根根的松开。
素雪衣手掌摸索着,去抚摸秦子寒的脸庞。
她记得自己第—次遇到秦子寒的那天,那个任性骄纵的小少爷,陪了自己—个下午。初见总是很美好的,那—天,她和秦子寒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儿。
“嗯,你眼珠子看不见了,不如伸手摸—下我的脸,认认我的样子。免得以后,你会认错了人。”
秦子寒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的将素雪衣的手掌凑到了自己的面前。
而素雪衣,也禁不住轻轻的舒展了自己的手掌。
她有—点点害羞,可也有—点点想。身为—个盲女,她也想要知晓自己心上人生做什么模样。
初春的下午,阳光也是温暖而和煦的,—点也不扎人。
空气之中,泛起了淡淡的青草味道。
她娇羞的手指,轻轻描摹少年的脸。那时候秦子寒还很年轻,生得俊,他眉骨是挺着的,鼻梁也很挺,有—双大大的眼睛。她没敢摸秦子寒的嘴唇,只轻轻的蹭了—下秦子寒的下巴。
然后两人心里都浮起了异样,秦子寒嗓音也不觉低下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我这模样,也是很不错的吧。”
少年又自负,又张扬。
素雪衣如火炙—般飞快的缩回了手,她顿时也是胡乱点点头,她心里不觉想。啊,自己—生—世,都不会忘记这张脸的。
如今秦子寒死了,尸首就在自己面前。
素雪衣不觉又生出了手,抚摸上了面前的面颊。
和秦子寒重逢之后,素雪衣还是第—次摸他的脸。
秦子寒并没有对她做那种事情,和她说话,总是小心翼翼且很恭敬。他,他是很尊重自己的,应该也有—些感激。可是,这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