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听她这一问,一时还不好回答:“就是……驱邪压祟的钱,小师父是仙人,是我糊涂了。”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可红蓼听了此话,浅笑道谢。
“多谢李大娘。”红蓼将红纸包拆开,里面的钱不多只有几个铜板,不过她还是第一次拿到压岁钱这种东西。
“上次仙人留的钱太多了,若是花钿喜欢,择日我再做几个给小师父,昨儿我家外人回来,带来了一块极为漂亮的玉石,通体无暇,白润如脂。我正思量要不要做个玉冠送予仙人,只恐凡世俗物,入不了仙人的眼,惹仙人不快。”
“大娘客气了,自是心意哪有优劣之分,红蓼在此代祖宗谢过。”
李大姐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重,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有了小师父的话,我心里就有底了,我这几日赶赶工,在您与仙人远行前赠上。”
许是发现红蓼脸上带着倦色,李大娘不再多说,拿着食盒走了。
看着手上简陋的红纸包,红蓼脸上浮上一丝笑意,路过连珏房间时她有意停下脚步,靠在门边细听许久,直至确定了没再有声响传来,才安心进了房间。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混黑了,红蓼摸黑找出火石点上了灯。
踏出房门,发现连珏屋里亮着,轻叩了两声,推门而入。
看到连珏坐在床边,整个人虽然还有些病色,不过较之早晨已经好了许多了。
“李大娘送了一些饺子,要不我给你热一热?”连珏颔首。
不久,红蓼端着两盘子饺子进来了。屋里几乎都被连珏砸了个干净,地上还有残羹剩饭,碎木碎瓷。红蓼找了个食案放在床上,将筷子递给了连珏。
“你怎么不吃?”连珏看着坐在旁边的红蓼问道。
“你究竟是怎么了?”红蓼再次询问。
“不碍事。”他将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回道。
红蓼听了这话,脸上带有怒色,她站起身,从床头取下宝剑,咬着牙,用力抽出,在自己手指上一划,连珏看到她这个举动,扔下筷子上前抢下宝剑。
“这青锋剑削铁如泥,吹发可断,你这手不想要了!”
不过刀锋已经掠过她的指尖,殷殷红丝沾染在了剑锋上。
红蓼咬着嘴唇,盯着自己被割破的手指,声音都些颤抖。
“不知道祖宗是否听说过,江湖上,歃血起誓。犹如毒咒,如有食言,死无葬身之地。我今日在此起誓……”说着她将染血的指尖,涂抹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一下子原本寡淡的面容多了几分明艳。
“我今日在此起誓,此生追随连珏公子,绝无二心杂念,若有不忠之举,天打雷劈,人人得以诛之!”
她尚还稚嫩的容颜,说着这样的话,有些格格不入,连珏抬抬手指将她喊起,:“你要喊我祖宗。”
听了这话,红蓼原本绷着的小脸一下子舒缓了下来,她将手指放在口中,小心的舔着自己手指上的伤。
“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必说这么毒的咒词。”连珏将她的手从她的口中拽了出来,从一旁拿出了一个铜板大小的白瓷盒,打开之后,沾了点药膏涂在了她的指尖。
伤口接触到药膏有些痛,红蓼想把手拉过来,而是她的手腕被连珏紧紧地抓住。
“还不是祖宗不信我!”红蓼小声的埋怨道。
连珏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开口道:“我本是清潇观掌门,虎啸比武后尊封为‘武林至尊’由于过于兴奋,喝酒时没有留心喝下了毒酒,便成了这样。”他挑起自己的银发,自嘲的笑了一声。
“那昨晚……”
“每到朔日,就会毒发,我也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觉如同车裂,痛苦不堪。可是过了毒发那一阵子,很快就能恢复,明日时,我也就一如往常了。”
“那祖宗下山,是为了寻仇?”
“不,和弟子虽是这样说,不过,我倒觉得乐得自在,我自小送入观中,已经快二十年了,这毒……反倒是帮了我。只是我有些担心,我神志不清毒发之时,会不会伤到旁人。”
“祖宗之前执意要走,也是因为这个?”
“不用多猜,若你害怕,你那些钱咱们分道扬镳正好。”他轻轻一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然不!我刚刚都起誓了,一生追随,绝无二心。”
“呵!随你。”
说话间外面的爆竹声再次响起,在吵闹的炮竹声中夹杂了一声草笛细长尖锐的声音。
“祖宗去我房里休息会吧,这房间我打扫下,省的王掌柜来了,再有别的牵扯。”
红蓼说的在理,连珏也就应下了。
将连珏送入房间,红蓼环顾了一下房内,走上前将青锋剑取了下来。
用力拔开剑鞘,剑身寒光冷锐,上面纹刻着清风流云的图案,剑锋处还有她刚刚抹上的血际。红蓼拿过剑鞘,上面雕着游龙画凤,龙鳞熠熠生辉,凤羽栩栩如生。
这个确实就是青锋剑,是清潇观掌门的世代传承之物。
红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她抿唇莞尔,小心将剑放置原位,然后起身出了房门。
第8章 诡夜(新)
红蓼轻步走到自己的房门口,贴着门小心听着,过了许久后,发现里面一直安安静静,这才放心出了客栈。
街上四处灯火通明,红蓼有意避开有灯火的地方,绕行在巷陌,偶闻人语,慌忙避开。
终于行至旁边的一处小树林,欢闹的人群已经较为偏远,隐隐约约的炮声也不再阵耳。
“出来吧!”
阴沉的月色,冷风从树林中穿过,咧咧风响卷起了地上残旧的落叶,一身红衣面色冷冽的红蓼驻足于此由显鬼魅之色。
如一阵风过,几个黑影从四处聚集,围凑在了红蓼的身边,单腿跪下。
“拜见神女。”
红蓼扫视一眼,“嗯”了一声。
“可到齐了?”
“启禀神女,均已到齐。”
红蓼蓼看着脚边的几人,“将头抬起来。”几人立即抬起头,将脸上的蒙面扯下,红蓼趁着微弱的夜色看去,仔细观察这几人容貌,可有异样。
接着她从地上随便捡了一个小石块,臂上一用力,打在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惊起了树上安家的雀鸟,石块撞上几棵树后,除了小雀扑棱棱的翅膀声再无其他。
红蓼这才放下心来,对她们说:“不枉我一路跟着,此人长相奇异,但他正是清潇观掌门,武林至尊,宫主的蚀骨散确实已经服下,昨夜毒发,模样惊恐。”红蓼冷沉着脸对这几人说。
“妍婷你们以后不要一直跟着,他对我心中尚有戒备。不出意外他会给自己观中弟子留信,你们只要稍加注意,定能寻到我们的踪迹。”
“神女也要多加小心,宫主让小人提醒神女,多多提防,小心行事,不要误了宫中大事。”
“我明白,这次虽是我第一次接令,可是在花月宫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心里有数。让宫主不要担心。”
“我的东西带来了吗?”红蓼问道。
一听这话,妍婷忙从怀里掏出一对金镶玉镯和一个巴掌大的纸包。
“神女。”她双手奉上,红蓼拿着手镯戴在了手腕上,纸包放在了衣襟里。
“有了这个,我也就安心多了。”她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在场之人听闻这个皆将头埋下。
“回去和宫主复名吧!我会尽量把他往人多的地方引,这次虽错过了,不过也让我有了一个了解,应该要不了多久,花月宫就能借此扬名江湖了。”她说完转过了身,准备离开。
“神女保重,恭送神女!”黑衣人齐刷刷的跪在地上,双手抱拳,送她离开。
红蓼尚未走远,一人小声的与旁边人说:“神女这一身衣服真是别致,就像个小姑娘似的……”话还没说完,只觉耳边有一阵风过,一个石片从她的脖子边飞过,石片的棱角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血痕,随即脸上大变,喊道:“神女饶命!”
“管好自己的嘴。”
*
“你出去了?”
红蓼刚刚踏入客栈大门就听到有声音传来,抬头看,连珏正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嗯,睡不着到外面转转,外面热闹极了!”她笑着扶着楼梯的扶手上了楼。
“怎么没休息啊!身体怎么样。”红蓼走到了他身边,没有避开他的双眼,反而笑问。
“毒来的猛,走得快,可能明日就又恢复往常了。”他说话应该不假,他现在气色比刚刚好上了不少。
“那就好,我第一次见,吓坏了。”红蓼说着就想往屋里钻。
“你手上的镯子是哪来的?”连珏的目光定在了她手腕的上那对价值不菲的镯子上。
红蓼一听这话,身子怔了一下,很快转过身,将手腕抬起递到了他眼前。
“早前玩的时候买的,好看吗?”
连珏也没细看,瞥了一眼回道:“好看。”
红蓼与他错身而过,听到连珏继续说:“一身红衣,花钿手镯,你现在全然是闺阁小姐的模样了。”
红蓼不太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倚在门边,忽而一笑。
“生在这苍茫天地间,自己的喜恶难道还要迎随人言吗?”她目光斜睨带着几分凌气。
她微微眼眸正好与他的目光相迎。他的眼神沉静没了往日的桀骜可是双眸中却蕴含了万千思绪,说不清,道不明,也不知他思虑之事究竟为何。
目光收回红蓼忍俊不禁,她随手撩了下自己耳边的碎发,“祖宗,您老身体未愈,好好在房里躺着吧,我收拾收拾也休息了。”
说完,她合上了门。
一声门响,连珏才从恍若失神中挣脱出来,红蓼身上刚那一弹指的戾气,不禁让连珏有了些怀疑,接着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进了房间。
果然如连珏所说,第二日他就与之前一样,除了一头银发和白皙没有血色的皮肤,与常人完全无异。
一如往日,红蓼坐在桌边翻看着闲书,连珏在床上打坐修养,恢复元气,门被敲响,坐在屋里的红蓼心中一慌,还没等她走到门边,李大姐拿着一个食盒进了房间。
她正欲开口说话,看到了房间里狼藉之景和坐在床上面色惨白的连珏,吓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昨日有魔物闯入。”红蓼连忙站起,走到了李大姐的身边,对她说。
“昨日有魔物闯入,祖宗与之交战上百回合才将魔物赶走,伤了元气,也……坏了这屋子。”红蓼说话时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李大娘惊恐万分,抖着声音问:“可是那至我们病重的邪魔?”
“正是,正是!”红蓼一脸肃穆,极为认真,李大娘听了这话,长出了一口气,跪在地上向连珏不住的叩拜。
“感念仙人慈悲,再三救我们于水火之间啊!”
“李大娘不必见外,今日之事不要同他人提起,这是一年中的好日子,不要因此坏了大家的心情。”连珏说话时声音有意气弱几分,让人听得心肠寸断。
“是是是,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是红蓼硬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