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导演惊讶地问,“你们哪来的树苗啊?”
张大队长一点也不担心,“我们这边的集市上啊,以前只卖些粗瓷,土布之类的,现在连树苗都卖了。”
许导演兴致勃勃地追问,“还有呢?”
张大队长仔细回想了下,“还有些村里种的东西,比如说粮食之类的。”
连民兵都解散了,自然也没人抓投机倒把了。所以乡下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是半透明了。
虽然不能有商铺,但是小商小贩还是如影随形的。
许导演眼睛一亮,之前他拍的片子关注点都在粮食产量和家禽方面。
可全国上下的种子都是差不多的,银杏村能挣这么多钱,除了去广东打工,还有这些农副产品的缘故。
广东打工这个有点跑题了。可是农副产品的销路这个可以着重拍啊。
许导演双手搓着,眼巴巴地看着张大队长,“你们逢集是什么时候啊?”
张大队长不明就理,“初一和十五。”
再过两天就是十五了,许导演当即就拍板道,“那我们把集市也加进去吧。”
张大队长微微蹙眉,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你们呼啦啦带那么多人去,那些小商贩还不全被你们吓跑了啊?”
再怎么半透明,上面也没有发话,说明还是不允许的。如果这些小商贩真的被拍,等上了电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把那电视当证据,跟那些小商贩秋后算账呢。
许导演一愣,竟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他总不能为了把节目做好,就害了人家坐牢吧。这么缺德的事,他可做不来。
只是这么好的点子,如果不用的话就太可惜了。
吃饭的时候,许导演就有点心不在焉的,一个饼咬了半天,也没完。
张大队长见他愁成这样,“我看不如大后天,你跟我去看看得了,回头就让小三子用嘴说出来,不也一样嘛。”
许导演想也不想就反对,“那怎么行。用嘴说一点真实性都没有。”
现在看电视的,大多数还是城里人。如果他们不信,那他的节目就没人看了。
张向阳吃着菜,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你俩说啥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张大队长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小王撇了撇嘴,“我看不如偷拍,咱们也不拍他们的正脸,拍几个背影和远影就成,然后后期制作的时候,加上阳子的解说,不就成了吗?”
这就相当于是图文并貌,虽然比真人采访差了一点,但是比主持人空口白牙说的要好多了。
张向阳转了转眼珠子,乐了,“我看不如让咱们生产队的人都去扮演一次。就说这是演戏,让他们出演一下。反正那些观众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找来的托。”
张大队长咳了咳,朝他瞪了一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呲,“你这是弄虚作假啊?”
张向阳抹了下被亲爹喷了一脸的口水,还没张嘴说话,就见张母沉沉地放下筷子,“你说他干啥。我就觉得我们小三子这主意不错。反正人这么多,真贩子混在假贩子里也成了假的。如果派出所的公安真的来抓人,咱们就说都是假的。”
见老婆子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不给他面子,张大队长脸一红,讷讷地。
许导演终于回神,朝张母竖了大拇指,“您说得不错。”他朝张大队长道,“是我一叶障目了。这位大姐说得对。真的混在假的里也就成了假的。那些人应该也不会什么都不肯讲了。”
张大队长不报希望,要不是他已经露过脸了,他真想自己去扮一回商贩,“行吧,那我回头就帮你问问。跟你说实话,咱们生产队好些人都在集市上卖东西呢。供销社的那些售货员脾气都大了。老百姓都不乐意去。”
明明是他们进去里面卖东西,可还要反过求对方收。前些年积攒下来的怨言,因为民兵和革委会的撤销而没了顾忌。大家的胆子也大了,更愿意冒点风险去集市上卖高价。
供销社的那些农产品都是只收不卖的。所以集市上卖的那些农产品哪怕价格贵一些,也有的是人买。
吃完饭,张大队长就召集全村开会,把这事说给大家听。
自愿报名,如果你去了,就有可能被拍进电视里。至于风险,那不用担心,大家一起去,而且这是假的。现在是讲究法律的时候,派出所也不敢无缘无故抓人。
你还别说,听说能上电视,而且还没风险,报名的人还挺多。
张大队长把名单拿给许导演看的时候,他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老兄,你没为难他们吧?”
“有啥可为难的。谁不想上电视露个脸啊。”张大队长是拿上电视的饵吊着大伙的。
许导演嘴角直抽,“你就不怕真有人来抓他们?”
“没事!”张大队长凑到他身边小声道,“小三子,没跟你说过吧?他和咱们县长认识的。”
这种小事,只要李县长一句话就能搞定。所以张大队长才这么自信。
许导演这才恍然大悟,“你家这小子藏得够深的呀。居然一句口风都没露。”
明明张向阳的年纪不大,可他一点也不骄傲,更没有把关系拿出来嘚瑟。还真挺意外的。
这孩子性子也太稳了吧?
等许导演找到张向阳的时候,还试探着问,“我想采访你们县的县长,你能帮帮忙吗?”
张向阳挠了挠头,有点疑惑,“不是采访咱们村就好了吗?怎么还采访县长啊?”
许导演眼睛一瞪,“你们村的发展也离不开县长的大力支持啊。我以一个村子为切入点,然后延伸整个怀江县,不好吗?”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要采访县长的。可这些人天天忙着下乡,几乎不怎么待在办公室,他就是想找人都找不到。
张向阳还能说什么,这人是打定主意了呀。他点点头,答应了,“行,我明天就去找他。”
第二日一早,张向阳就去县城了。可惜的是李学生根本就不在。听办事员说,李学生下乡了,他只好留了口信。
第 110 章
张向阳回来后, 就把这事告诉许导演了。
许导演有些失望,“他会不会不来啊?”
这些当官的都把业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怪他这么怀疑。
张向阳想了想, 还是老实地摇头。不是他不想给许导一个准话。而是因为他和李学生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谁知道李学生还会不会肯见他,他还是不要说大话了。
许导演只能遗憾地摆摆手,“行吧,不成就算了。”
第二日,他们也没能等来李学生。许导演已经不抱希望了。
到了十五这天, 他们开始拿着相机到集市上拍摄。
而后那些逛街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他们, 纷纷围了上来。
场务在集市巷子的一头拉了线, 把所有围观的人都拦在了外面。
拍摄过程很顺利,许导演好像看到了刚建国时的场景。
那时候, 还没有限制经济,到处都是小商小贩。他曾经下过乡,逛过乡下的集市,比现在热闹多了。各种产品都有, 不像现在,多数只是一些农产品和粗糙的手工品。
北京京都中医院
跟张向阳一帆风顺相比,何方芝就要麻烦许多,她的工作上遇到了麻烦。
起因是她刚进来就被分配到老专家手底下当助理。
不过她并不是唯一的助理,还有一个是从下面层层选上来的男助理。
对于何方芝这个还未毕业就能分配过来的丫头, 许多人都是羡慕嫉妒恨。
要知道这个男助理工作八年,在药房干了三年,又写了两年病例, 独立诊断了三年才得到了这次机会。
她一个连中药都认不全的学生居然这么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这次机会。怎能不让人嫉妒。
老专家叫王郁金,听说以前也遭过罪。前几年刚从乡下劳改回来。
他的性子颇为冷淡,对谁都不客气。但是他的医术绝对是很好的,听说他祖上出了不少御医。
他之所以会被打倒,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人为了得到他的祖传秘方,愣是把他害得家破人亡。
可惜这个人性子非常古怪,脾气像毛驴一样倔。无论那些人怎么威逼,甚至把亲儿子杀害在他面前,他都未能吐口。
等他的家人都死了,那些人也没有了威胁他的砝码。原本想把他杀了,一了百了,可谁成想,数字帮倒了。他也因此得了救。
平反后的他继续干他的本职工作。为人也更加沉默。除了上班时间跟病人说话,他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
他对助理也是相当严格的。其实,明面上叫助理,也就相当于是半个徒弟。毕竟可以看到他开的方子。也能接触到他看到病人。两者相结合也能学到不少。
当然跟真正的徒弟相比,少了个亲口教导的机会。
可谁都知道王老是不可能再收徒弟了。
因为当初害他家破人亡的就是他的那几位徒弟。
已经被伤透了心的王老,自然不肯再收徒。
这次上面给他选的两个助理,王老是很不满意的。
男助理叫戴纯古,单看资历是不错的,为人也算是踏实,可惜他对医术热情不够,为人过于古板,不懂得变通。
女助理就是何方芝了,如果对戴纯古,王老是不满意的话,那对她就是相当不满意了。
药材认不全不说,还是个生手,而且她为人很喜欢左右逢迎,他已经看到她好几次给人送礼了。
工作不到三天,她就跟药房,骨伤科,皮肤科,甚至是前台的人都混熟了。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是再聪明的人如果把精力用在这些不入流的地方,那她在中医上又能花多少时间呢?从她的态度上来说,他就不满意。也因此,他对她更加严格。
今天要看的是个女病人,王老便让男助理和他站在帘子外面,然后指挥何方芝把病人衣服脱掉,给他按穴道。
还没毕业,就直接让她给看诊,王老承认他是故意的。谁让她天天就知道攀关系,搭人脉。
“按鸠尾穴。”
何方芝让病人平躺,伸出手指按了一下。病人微微皱眉。
王老隔着帘子问,“按到了吗?”
何方芝回他,“按到了。病人这儿有点疼。”
王老有些诧异,蹙眉又问,“鸠尾穴在什么地方?”
何方芝面不改色,“在脐上七寸,剑突下半寸。”
王老不死心又问,“膻中穴”
这个穴位很重要,不能太用力,何方芝的力道轻了些,但即使如此,病人还是呻|吟一声。
王老担心她毛手毛脚,便冷声嘱咐一句,“轻点按。”
何方芝抿了抿唇,轻声道,“我用的力道不大。这个穴在在胸部前正中线上,平第4肋间,胸口中间。”
这话刚出口,王老就纠正她,“不是胸口中间,而是两乳|头连线之中点。”
何方芝尴尬得脸都红了。那病人年纪也才不到四十,听到一个男人这么赤果果地说出来,脸色涨得通红,神色还有些恼怒,撑着手臂想要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