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天青含笑应是,表示这几日就会向同僚友人推荐。
这位青年才俊世子爷诗集一出,仕林一捧,那十二岁只懂“谦恭”“孝顺”的小毛孩子就得靠边儿站了。
听得寿哥笑道:“这次临漳出事,赵王虽管教不利,但难得他一片忠心,深明大义,不包庇叛逆,又捐出禄米为地方赈灾出力,兴修水利、广建学堂医馆,实是贤王,当好生褒奖才是!等那边诗集发出去,朕便赐些东西与赵王世子,再涨一涨赵王禄米。”
张会、庞天青相视一眼,皆道皇上圣明。
得,赵王这贤王名头也稳了,这几样造福百姓的业绩拿出来,宁王那“贤王”可就不够看了。
有这样一位德才兼备的十六岁赵王世子珠玉在前,谁还会闭着眼睛瞎喊宁府小公子堪配太庙司香?!
“沈二果然没让朕失望。”寿哥满意的笑道,又吩咐张会,“回头你挑几个得力人去帮沈瑞。这次临漳事出突然,咱们先前也没料到,有些事,沈瑞这身份,到底不妥,朝里那些人少不得要聒噪,还是锦衣卫去做稳妥些。”
张会心知寿哥这是收拾宗室上瘾了,不知道又惦记上哪一位,河南宗藩着实不少,宗禄也是勒着财政脖颈的一条粗绳子,若真能收拾了那些祸害百姓的宗藩去,造福地方不说,也是为河南财政松绑。
既要收拾宗藩,那就得选几个胆子够大的人了。
张会这边盘算着,那边寿哥又交代此一番临漳抄没的钱粮、土地都划拨地方作赈灾用,以后若再有此等情况一概照此办理,这却是要借庞天青的口给内阁通个气了。
皇帝不往内库里划拉东西而是造福地方,内阁也没不同意的道理。
寿哥又让张会催蒋壑速去河南汇合沈瑞,又叫庞天青用淳安大长公主的渠道传口谕给周贤,这次做的不错,暂时不用离开河南,先配合沈瑞平定河南“匪患”再说,还空口许下个总兵来,以期周贤好好配合。
还让庞天青与沈瑞多联系,就大同马市这边贸情况想个对策,写了条陈递上来云云。
席上气氛越来越轻松,寿哥边吃边问张会道:“游小五婚事可定了?那日听游驸马提了一句,可是想在明年完婚?”
张会笑道:“臣家长嫂也急着呢,只女方家说想多留闺女两年,她也不好催,还说让臣变着法的问问沈二呢。”
当初淳安大长公主做媒,游铉与福姐儿定下亲事,寿哥也是乐见其成的,还曾赏过东西。
当时两人年岁都小,这成亲便也不急。
后山东开海,寿哥便将心腹游铉放到了天津卫,这几年历练下来,游铉已是能独当一面了。
头年福姐儿及笄了,游驸马府便开始频频往沈瑛府上商量婚事。
只是沈家疼惜女儿,总想多留些时日。
而今年先有安化王造反,后有刘瑾倒台,朝堂动荡,两家人既是想把婚事办圆满了,便不会择这等混乱时候。
但转过年来游铉都二十了,驸马府如何不心急。
寿哥听得乐不可支,感慨道:“这转眼小五儿也到了盼着娶媳妇的年纪了!你去和沈二说,他好好干,明年秋收见着河南情况好转,朕便许他回京送他妹子出阁。”
咸宜坊一处宅院,密室书房里
“啪”的一声,一本诗集册子被掼在地上,又被人狠狠踏上几脚。
奈何这书装订结实得紧,竟未散乱,只是好端端的雪白书页被踩得乌七八糟。
宁王府留在京中主事的幕僚苗先生垂手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额头已是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人犹不解恨,又将桌案上的茶壶茶盏统统掀翻,听得清脆碎裂声响,才喘着粗气坐下来,又踹了一脚凳子,咬牙切齿道:“沈家小儿,竟敢一再坏王爷好事,真真找死!”
说着又瞪向苗先生,道:“你在京中这么多年,还弄不死一个小崽子,由着他越做越大,干什么吃的!”
这话说得恁是难听,可苗先生面上也不敢有丝毫不满,诚惶诚恐道:“学生当初也没想到一个小毛孩子能走到今天这步……”
眼前的这位小李先生乃是宁王身边一等一的红人李自然李真人的俗家侄儿,深得宁王信任,被遣派来辅佐小四公子。
听说,还是有些神通的……
苗先生可得罪不起这人,是半分不敬也不敢露的,但也委实不肯背这个黑锅,因道:“当年,咱们主要对付的是张永和王守仁……这小子,主要还是巴结住了上头那位,被破格提拔……”
小李先生冷笑道:“张永倒是让你弄出京了,结果怎么样,现在风风光光回来了,还把刘瑾给拔了!王、守、仁!你还敢提他?!他倒是在南京没动弹,这些年净和咱们作对了!!苗同江,你他娘的到底是哪头儿的?!”
苗先生擦着额角的汗,不敢接茬。
小李先生一拍桌子,道:“破格提拔!破格提拔到通政司的时候你就该做了他!还留着他!怎么样,他娘的都敢来抄了王府的产业了,你竟还留着他!还由着他出京!”
说着脚下一挑,便将那踩得脏污不堪的诗册子踢向苗先生,“由着他整出这么多事儿来!”
那书带着劲风撞在苗先生小腿上,疼得他一趔斜,却也不敢说什么,身子抖了抖,喏喏解释道:“学生真真已布置了,未成想他走得急……也没想到,他没走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