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人拿着当票去几家当铺问,店伙计都能说出这书童的形貌来,所当的东西也都能拿得出来,确是贵重之物。
这就是做好的局……
“老臣昏聩糊涂……”靳贵哑着嗓子道,“累及抡才大典,有负皇恩……”
寿哥却摸着下巴,自语道:“没说举荐哪家的……”
靳贵垂首道:“老臣曾旁敲侧击探过话,那人兜着弯子故意露出只言片语是德王府,臣以为并不可信。”
寿哥嗤笑一声,道:“与钱宁说话之人也称是德府的。”
钱宁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常伴豹房的,下头无论朝臣还是宗室,往钱宁那边送礼的无数。
但,真就不包括德王府。
或者说,德王打成化朝起,就只有伸手问皇帝要钱的,没有给皇帝身边小鬼儿撒钱的。
京中的事儿,还都是淳安大长公主的面子兜着。
对方这就是摆明告诉你们,自己不是德王府的,至于是哪家宗室呢
你猜。
挑得你把挨家藩王都疑心个遍,最好再疾言厉色的下旨申饬,把一个两个藩王都惹得怒火中烧……
呸。
寿哥露出个温和笑容来,又拍了拍靳贵道:“起来吧,还跪着什么,朕几时疑过你?朕这不是让刘瑾去查这案子了么,定还你个清白,这次会试成绩也不会作废。”
靳贵不由眼眶一热,重重叩首,方才起身。
双腿因着久跪都有些麻木了,颤巍巍站起来便一阵阵钻心的疼,亏得皇上赐座,否则真要御前失仪了。
寿哥又在殿内踱了两圈,忽然问道:“你也有相熟的御史吧?”
靳贵愣了一瞬,还是老实点头了。
他若是个不谙世事的木讷傻子,也走不到今天这地位。
寿哥一笑,道:“你安排人上折,就说……”他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说了两句。
惊得靳贵从椅子上滚落下来,囫囵叩首,苦劝道:“陛下三思!虽是陛下妙计,然这与置宗藩于京更有不同!万万不可啊……陛下三思!”
寿哥眼神晦暗不明,只淡淡道:“不必忧心,朕让你做的,你照办便是……”
第六百七十二章 疾风劲草(四)
皇上让刘瑾去查科场舞弊案的消息当天就飞遍了京城。
稍晚些时候,上折子的几个御史家就被内行厂围了,说是办案,却是什么也不干,就是围着。
这几家人还愤怒的据理力争,又说要弹劾内行厂。
外头的人却眼皮都不撩一下,别说是奉了上谕查案的,就算没口谕,敢弹劾刘公公执掌的内行厂,那真是嫌死的不够快了。
一些当铺的掌柜伙计也被锦衣卫带走了,京城连带周边地界都贴起那靳家书童的画影图形海捕文书。
到了第二日,满大街的消息都是刘瑾刘公公秉公处理案件,不让宵小诬陷朝廷重臣。
又过了一日,几个御史家还被围着,那据说畏罪潜逃了的家童还没被抓回来,这边殿试的日期以及读卷官的名单已张榜公布了。
靳贵的名字赫然在读卷官名单上。
得到消息的贡士们都松了口气,这便是朝廷认为舞弊案为假,会试成绩不会作废了。
这读卷官除了内阁几位阁老、六部尚书外,另有翰林院侍读学士蒋冕和翰林院侍讲学士毛澄。
也巧,公布殿试读卷官这日,沈瑞两口子正在毛家做客,却是玉姐儿诊出身孕。
正德二年玉姐儿诞下男丁后一直不曾有妊,毛家几代单传,长辈们也都晓得自家情形,得了个男丁便足矣,也不曾抱着过多期望。
这次忽然有孕,毛家大喜过望,自然要赶紧通知玉姐儿娘家虽然母亲不在,但兄弟沈瑞这不刚好在京么,论礼数也当知会一声的。
沈瑞杨恬自也欢喜,又拉了几车吃穿用度到毛家。
玉姐儿忍不住嗔道:“莫说从前送回来的,只你们这次回来就给过一份了,这才几天,又拉了这许多来!”
杨恬怀里抱着玉姐儿的长子骁哥儿逗弄,口中笑道:“那如何一样,回来时东西是给你的,这一份却是给我小外甥的。”
骁哥儿已是到了听话似懂非懂的时候,听得舅母叫外甥,便张口脆生生的应了。
逗得杨恬笑得前仰后合,好一顿揉捏这粉团子似的小人儿,喜欢得舍不得撒手。
玉姐儿虽也跟着笑,但见杨恬如此喜欢小孩子,心里又不免为杨恬难过。
她到底忍不住向杨恬低声道:“也别心急,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最要紧的。你瞧我,当初不也这样急那样急,这生了骁哥儿又是好几年没动静,我都以为就这一根独苗苗了,不想这悄没声的又来了。你养好了身子,缘分到了,自然孩子就来了。”
杨恬微微红了眼圈,点头道:“你放心,我都明白的。”
屋里正是气氛伤感时,外头就有仆妇喜气洋洋的进来通禀老爷被选为殿试读卷官了,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去年顺天府乡试毛澄就是主考官,这次又作了殿试读卷官,这便是要升官的前奏。
阖家又都悄悄说大奶奶肚子里这小哥儿是带着福气来的。
毛家虽是欢喜,却也不张扬,尤其是在先前闹出科场舞弊案的时候,更应该低调。
恰沈瑞两口子在这边做客,便以此为由头置了一桌好席面权作庆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