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不放心王守仁那边,就常打发长寿过去。
没等到十五休息,王守仁尚未病愈,沈全那边就有了消息,沈全的亲事正式定下来。
沈瑞是从徐氏这里听说的,就是那位苏州翰林的妹子。
沈瑞闻言,很是为沈全欢喜。
不过听到徐氏道“这是门好亲事,五房在官场上也多了一门臂助”时,沈瑞如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想到王守仁头上。
王华已经续了第三房妻子,是小官之女,只有借光王家的,不能给王家什么奥援;王守仁如今正是丧妻,并未续娶。
王守仁姿容俊美,仪表堂堂,二甲进士,如今是正六品官,家里又是侍郎门第,即便是续娶,也可也精挑细选。
沈瑞想的再好,也不能去跟王守仁说“老师,你老爹靠不住了,找个靠谱的岳父”,便凑到徐氏跟前,跟徐氏道:“老师卧病,儿心不安……老师而立之年,孤零零一人,看着委实可怜……”
徐氏听沈瑞提及王守仁,倒是并不意外,将他叫到跟前,笑着道:“二哥小小的,怎想起这个来?”
沈瑞道:“老师身边连个近婢都没有,除了粗使婢子,就是小厮,笨手笨脚的,哪里是能服侍人的……”
徐氏面上笑意更盛,道:“二哥不用担心这个……你们老师的亲事要定下了”
沈瑞闻言,不由吃惊:“这……这……并不曾听老师提及啊……”
徐氏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有徐侍郎做主……”
沈瑞满心好奇:“不知我那师母出自哪一家?”
徐氏轻叹了一口气,道:“二哥也见过,就是你何家表姐……”
沈瑞这回可真是大吃一惊,徐氏口中的“何家表姐”就是何泰之之姊,沈珞的前未婚妻。
沈珞去世之后,二太太虽去何家大闹一场,可二老爷随后却退还了何家小娘子的庚帖,算是解除了两家婚约。
徐氏见沈瑞愣神,不由皱眉:“二哥觉得颍之不该再议亲事?”
沈瑞忙摇头道:“何表姐正值妙龄,谈婚论嫁自是天经地义之事,儿子惊讶只是因之前先何表弟提及何表姐要外嫁,没想到如今在京中议亲……”
何颍之已经十六岁,如今议亲已经不早了。
即便沈何两家名义上退了亲事,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何学士与小徐氏夫妇也默许何颍之为沈珞守一年孝。
如今沈珞周年已过,何家为何颍之说亲,便也不稀奇。
想到何学士算是刘阁老一系,沈瑞就觉得嘴巴里直发苦。
徐氏见沈瑞神色有异,道:“二哥不看好这门亲事?”
连徐氏都已经知晓之事,那何王两家差不多都订下来,沈瑞再说旁的又有什么意思?
他便苦笑道:“表姐要是做了师母,那以后怎么称呼?表弟怕是要得意了
徐氏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实诚,自然是各论各的……”
徐氏虽没有追问,可也没有信了沈瑞的说辞,只是心中暗暗生疑。何家与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这门亲事哪里有不妥当之处让瑞哥不安?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未雨绸缪(二)
“母亲。海大伯娘……”
清脆的童音已经不在,少年的声音有些黯哑。
宗房大太太坐在那里,只觉得身子已经僵住,这一年多的思念,汹涌而出
眼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可是她那十几年做了什么?自怨自艾,因丈夫的变心,迁怒到幼子身上,没有朝打暮骂,可做的比那个还过分。在他小时候闹着要娘时,一次一次地将他推开,直到“娘”变成了“母亲”,“母亲”变成“太太”,直到满眼孺慕成了冷淡疏离。
对于一个母亲最大的报复,就是儿子在眼前,却已经不属于她。
“海大伯娘”,这称呼就跟刀子似的,在扎她的心。
乔氏被丈夫软禁了一路,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对于这种“认亲”意兴阑珊。因想着京城里的四哥,乔氏连丈夫都埋怨上了,对于沈珏也懒得亲近。
不过见了宗房大太太这反应,乔氏才醒过味来。
沈珏是出身宗房,眼前这个就是本生母。
看着宗房大太太红了眼圈,乔氏心中生出几分不屑,真要心疼儿子,怎么舍得给人做嗣子?如今将儿子给人做嗣子了,还这般作态,是想要谋什么好处?只是这样明晃晃的不避人,是不是太过了?她这个嗣母,可就在边上坐着。
原本看着宗房大太太行事说话与徐氏相类,一看就是脾气不好相与的刻板妇人,乔氏心里就不自在,不愿与之寒暄。
等沈珞进来请安,宗房大太太如此动容,乔氏隐隐生出几分快意。
即便是宗妇又如何,即便儿孙满堂又如何,养大的儿子如今不还是归了她
乔氏望向沈珏,面色慈爱:“三哥可见了族长太爷与海大老爷?”
“见过了。”沈珏低声回道。
乔氏笑道:“那就坐下说话,让你海大伯娘好好看看你……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到底生养了你一场,以后即便再见不着,亦不可忘了生恩……”
沈珏站在那里,抬头望了宗房大太太一眼,随即就听从乔氏吩咐,在乔氏下首坐了。
宗房大太太长吁了口气,面色已经平静下来,对沈珏道:“洲二老爷进士出身,又在翰林多年,珞哥以后当见贤思齐要好生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