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听到富察静瑶这个名字时,是在他十一岁那年,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更是不可一世的时候。
在此之前的许多年前他便知道,他会是未来储位的人选,且只有他一个,没有任何人会跟他争夺。
没有了危险,但,压力很大。
故此,在十一岁遇到她之前,在他的世界中,从未想过会有女人驻扎。
即使知道将来会娶妻生子,甚至因为是储君,可能还会娶不少的女人……他对这些没什么想法,传宗接代嘛,正常而必然。
他也没想过,他睥睨万世无人能入眼的狂傲,竟然会为一个小姑娘倾倒,还磨磨蹭蹭的等了他那么多年。
若是告诉那时候的他,你会等一个女孩儿将近八年,打死他都不信。
扯淡呢?!小爷是什么人?天之骄子,金尊玉贵,双商齐高,文武双全,无人能及。
最重要的是——他高审美的品位。
这世间女子没一个配得上他的,娶回来也是给他当陪衬的。
可皇阿玛却冷嗤,说他的字如石头滚出来的一般,还不如人家九岁的女娃娃!
面对皇阿玛嫌弃又鄙视的神情……
他紧抿着唇,虽然有些生气,但更不服气,还很好奇,九岁的女娃娃……是谁?
而后他便做了一个很不符合他矜贵身份的举动——趴墙偷窥。
这样的经历,还是他人生第一次,很微妙。
冒着极大的风险,怕被人看见议论,怕被皇阿玛知道了嘲笑,更怕被他那个神经大条的妹妹知道了……丢人。
可哪怕他这么的矜持爱面子,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跟被人施了法一般,多少年心情都没那么翻起过波澜了,如数只小猫同时抓着他的心脏,痒痒得不行,非得一睹芳容不可。
事实上……她也没有让他失望。
那是个看上去就很乖巧的女孩儿,跟他那活蹦乱跳、精力充沛、野蛮彪悍的妹妹在一起,简直完全是相反的两个人。
她样貌清秀柔和甜美,甚至哪怕还很小,身上却散发着菩萨般的善意,纯净的让人很想要靠近。
他看着她动作温柔,极有爱心的给弟弟整了整衣领。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微微震荡了下,骤然冒出来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想法:要是她也能给自己整理衣服就好了。
一定很温暖,很舒服。
他的视线下落,定在了自己胸前绣的极其精致又有气势的龙身上,而后便是清醒的一个激灵,微蹙了下眉,再次朝她看去。
她长得真美,干干净净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软萌软萌的,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不禁勾唇笑笑,觉得她长得像个小白兔。
如果能养在身边的话,一定很可爱。
而后,他就开始无数次有预谋、有居心的以各种方式偶遇,只为能多看看她,甚至是很自然的跟她说话。
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关于她的更多消息。
可他有个没心没肺的蠢妹妹,大大咧咧的差点儿就把他戳破卖出去了。
收了他的吃食居然还不懂得帮他创造机会,真是没良心的很。
但就是那次,他从她口中亲耳听见了她叫什么。
那感觉……真是每一个字都让人心神澎湃。
比他第一次让人打听后知道她的名字要激动的多。
可他是这大清最受瞩目的皇子,尽管心里沸腾得都快要炸裂了,感觉听她每发一个音都好像有暖流在身上涌动……但面上还是要保持他一贯的清冷高贵。
然,“富察静瑶”四个字实在太美,还是让他禁不住想要感慨一番——
他负手笑着,温润和静:“神闲气静,瑶林琼树……是取自这两个意思吗?”
这二者合起来,便是纯净的美玉的意思,名字取得甚好,极符合她。
仅仅默念着这名字,便能立即让他想到她。
尤其他微低着头看她的时候,她粉红的脸蛋儿可爱极了,带着情窦未开的羞怯呆萌,脸红的很,却一五一十的诚实道:
“名字是臣女阿玛给起的,臣女不知是何意思。”
那一瞬间,他在心里笑开了花!
见过他额娘和妹妹这般鬼灵精的,她简直就像是一朵开在雪山之上的纯净玉莲一般,太让人欣喜。
人怎么能老实诚恳到这个程度!太可爱了。
他看着她,心里是对这只小白兔万分的满意。
但她还太小。
好在他皇阿玛还不算是太无良,将她一起安排进了宫,打那以后,他便隔三差五的去看她,留心她喜欢吃什么后,带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然后打着给曦儿那个吃货送吃食时,一并带去。
他就这么默默的养着她,在一旁看守着她。
可他十三岁那一年,又被他皇阿玛催婚了。
也不知道皇阿玛到底在背后计划着什么,总之,这些年对他们兄弟提的最多的,除了朝政便是婚姻。
还好他没有太强权的搞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是受了额娘的影响,怕额娘不高兴吧……他们兄弟才没有惨遭毒手。
但十三岁那一年,弘昀哥哥成亲了,在前边顶着的人没了,皇阿玛就像是要脱手滞销货一般逼他赶紧成亲,他差点儿就没扛过去。
“朕明日就让你额娘选定命妇之女,为你择一贤良淑德的姑娘作为正妻。”
这句强势独断专权的话出来的时候,他差点儿就想跟他掀桌子示威顺便再威胁他要篡位了!
然,那也就是他想想,虽然十三岁的他已经能面不改色的处理当朝二三品官员了,但在他更加狂傲的老子眼里,他依然根棵小青菜似的,任他拿捏。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爽!
故此,他更加奋力的强大自己,多办差,多磨练,为求能为自己谋得说话的权利。
董鄂容嫣进了宫,因为跟弘昀哥哥的关系很好,他对这个嫂子很是敬重。然,她运气不好。
哪怕是有高门贵女的身份,有个拎不清的额娘,什么都白费。
李氏的讨厌程度在他心中是可以排名前三的。
她跟年清蝶一样让人恶心让人烦,因为她们太能纠缠了,且跟个蟑螂似的,打不死,生命力还很顽强,故此,一直活在你眼皮子底下恶心你。
额娘是个宽容善良的人,她遇到所有嫔妃都一致对待,可能也有原因是她深知皇阿玛深爱她吧,所以才对那些女人并不在乎,可以宽厚的对待她们,甚至考虑到她们的艰难不易,还很体贴她们。
但总有那种没不识好歹又狼心狗肺的,比如李氏这样的。
无论是从前在王府,还是后来在宫里,他从未正眼瞧过她。
这女人有着一个神奇的能力,光是看着她那张脸就足够令人作呕了,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儿,满肚子发了霉的烂计还觉得特别得意,蠢得要死,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侮辱脑子……
后来他登基做了皇上以后,准噶尔的存在就跟她一样烦,他甚至还曾瞎想过要是把李氏直接投放到那边,绝对威力十足,可惜李氏已经死了。
她死的时候,宫中传遍了关于额娘的不是,当时,只要是被他亲耳听见正在传话污蔑的那些宫人们,没一个活着的。
他手段一向狠绝,对此,皇阿玛知道了也没说什么。
他觉得,若是皇阿玛,可能会做出跟他一样的行为。
但那时候他老子跟个神经病一样,天天派人去考察墓地。
他那会儿是还没猜到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若是猜到他居然是提前退位想把担子甩给他,他一定各种捣乱,拦住他的诡计。
可姜还是老的辣,皇阿玛老谋深算,奸诈至极,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只能配合着他演戏了。
他未来是要做皇上的人,说来也很微妙。
从未有人正儿八经,十分认真的告诉他,他将来要做皇上,可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把他当成储君对待的,包括他自己都是,无比坚定的知道,他就是那个紫禁城里最孤独最凄惨的人。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嗯,虽然惨了点儿,这个皇上他还是愿意当的。
就算他们兄弟卧虎藏龙,他也愿意一拼,因为他有着极大的野心和自信,这个国家,除了他,没人能做得比他更好。
可能他老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极其无赖又无耻的把担子直接甩给了他。
好在他当时已经成了婚,但气也是气在这儿了。
国丧期不得怀孕……
偏偏他那个如小白兔一般的小媳妇儿又如此老实守礼,着实让他受了不少苦。
尤其是在见到这个小傻子因为皇阿玛去世而真诚的伤心不已痛哭时……
他心中真是呕了不少的血。
唉,小傻帽儿,到头来坑的还是你夫君我呀!
好在他棋高一招,娶得是个呆萌傻气的小白兔,不然还真不好解决。
“瑶瑶……朕不舒服。”
“嗯?哪里不舒服?”她本是十分规矩的躺在床上,听到他这话,瞬间紧张起来,起身看他。
“你是不是因为这几日事务繁忙,处理国事太操劳了,所以身体不舒服了?我应该早些注意的……你哪里不舒服?”
她很是自责,秀眉微蹙的样子满是关心和心疼,他看着,心里暖洋洋的,唇角不自觉的便勾起,然而……却必须得狠狠的压下。
眉头还得蹙着。
“瑶瑶,朕觉得朕身上有些冷,你能不能抱抱朕……”
他故作很难受的样子,一个向来钢铁一般坚强的人,突然示弱,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疼吧?
他等着她温暖的怀抱,然后慢慢的、极有耐心的等着她步步入局……
然而,她似乎是太过关心他的身体了,看到他如此难受的样子,紧张的不行,泪都快要滴出来了,急忙让人喊太医。
声音急得他阻止都来不及。
黑夜中,他微微闭眼,无奈的抿了唇。
唉,看来骗只小白兔,也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趁着太医来之前,做最后一搏。
等他成功了,外边的人听到里边的声音……他就不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扰了他的兴致。
然而……小白兔实在是太纯洁、太老实了,完全被他骗了,死活都不肯跟他颠鸾倒凤。
他心中着实郁闷,却无可奈何。
上好的蚕丝锦被被他暗藏的拳头抓的一团乱。
她却还以为是他疼得受不了了所致,温柔的抚慰着他。
他真的是……唉。
她如此傻,他都想要将她完全的嵌入身体,藏进心里,不给任何人看到……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匆忙的来了,他一脸灰败的郁猝,却拗不过她,老实的伸了手,让太医诊脉。
王太医是何等的医术,三指一搭,脉还没摸,光是触碰到他的皮肤,感受到他的体温,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老人家给他圆了面子,开了些降火的药方。
他让所有人都退下,并警告李玉不许端药进来。
她急得不行,认为他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任性。
“皇上龙体尊贵,马虎不得,怎么能如此胡来……”
她劝着,便要招人进来,他一把拦下了她,捂着她的嘴,将她从坐姿拉倒,躺在偌大龙床的正中央,他翻身压在她身上,单手撑着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也让她看看她男人有多生龙活虎,精神得不成样子。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特别的好看,水盈盈的,如秋波一般,却比秋波更清亮唯美。
“朕的病,只有你能治……”
他缓缓俯下身子,让她看尽他眼中的灼热,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沙哑的蛊惑着,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这样的表示,够直接了吧……
她是面皮薄的含蓄之人,故此,光是追她,他就极有耐心,给她极大尊重的磨蹭了八年之久。
而今,她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他的女人,就不要再磨蹭了吧?
他放开捂住她唇瓣的手,想感受下那唇瓣的娇嫩,吻她,深吻她……
然而,有一个知书达理又颇有些迂腐的妻子可真是……
“皇上不可,现在还在国丧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