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摇摇头,笑了一下,笑容有一点苍白“没什么,反正她人也挺讨厌的。”
薛怀朔忽然问“她为什么会到北海去?”
敖烈说“当时她家里催她回去,找个同族的男孩成亲,早日把父母的血脉传下去——但是她母亲去世后,她一直和家里的关系不是太好。她搪塞了几次,嫌烦,有天给我留了封信说要去北海散心不要跟着她她会很烦,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敖烈非常直男地说“所以女孩子早点成家早点嫁人有什么不好!她要不是不愿意成家不愿意嫁人到处乱跑,也不会死掉啊!”
薛怀朔问“你找到你师妹的时候,她已经去世很久了吗?”
敖烈挠挠头“我不知道,她冻在冰里,验不出来什么时候去世的。她留信给我到我发现她不见了,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我又找了她十多年,才在北海的冰层下找到了她的尸体。她爹是真的没心没肺,女儿不见了都不找一下。”
“后来她爹过来了,把我师妹的尸体领回去,哭了一场,判定她是失足摔下去昏迷然后被冻死的,把她的尸身烧掉,和她母亲葬在一起,也就这样了。”
敖烈的表情有点呆呆的,叙述得很平静,没什么夸张的词语和腔调,也没有掉一颗眼泪。
不过倒不像是不想哭,而是私底下哭过很多次,现在已经一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那只水兽一只在咔哒咔哒地吃东西,它脖子上挂着的铃铛也就一直在响。铃铛的分贝不高,听着还蛮清脆悦耳的,也就没人阻止它。
敖烈把它放在地上,抬头对薛怀朔说“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出去一下好吗?”
薛怀朔看了一眼江晚,点点头。
他们走出库房,往前走了几十步,拐过走廊,确定江晚看不见也听不见之后,敖烈从手指上戴着的芥子戒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来。
敖烈很真诚地说“堂哥——别瞪我,我就叫这一次,我们俩也是缘分吧,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薛怀朔抬眼看了看他“你父亲让问的?”
敖烈“……是。”
薛怀朔“过得挺好的,我师父对我很好。不用说什么亏欠我的话,我不在乎。”
敖烈有些为难地抿了抿嘴,他把手上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打开,说“这是我们家的祖传信物,用来向未婚妻表达爱意的,是我祖奶奶传下来的。”
盒子里放着一块玉佩,玉髓干干净净,整体呈接近透明的玉色,从右下角逐渐散开发丝状的绿意。
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思卿意不穷,长如流水注。
薛怀朔“……”
薛怀朔“……你在向我求婚?我拒绝。”
敖烈“……”
敖烈“???”
敖烈忍不住提高声音“我没有向你求婚!这是我爹说传给你的!让你喜欢就快点去求亲!”
薛怀朔“……”
薛怀朔“……她是我妹妹。”
敖烈“妹妹又怎么样?又不是亲的。亲的也不是不行,他们西海龙族为了血统纯洁亲兄妹都可以通婚。”
薛怀朔“……”
此时江晚正蹲在那个瘦巴巴的水兽面前,好奇地又喂了它一点东西吃。她存在储物戒指里的零食都是甜食,那只水兽接过去咬了一口就呸呸呸吐出来了。
不喜欢吃甜的啊……
江晚有点歉疚地笑了笑,那只水兽见她笑更加惊恐了,摇着头往后退,后腿蓄力,作势要跑。
它脖子上的那枚铃铛因为它摇头动作的变化,发出了和刚才不一样的清脆响声。
那响声悠远悲怆,像是葬礼上的哀乐。活人办了葬礼,死人却还剩一口气,怎么都不甘心,不愿意闭眼,想要再看一眼世上让她痛苦的东西。
那些让她痛苦,也被她热爱的东西。
响声渐渐停歇,仿佛清歌于漏舟之上,痛饮于焚屋之下,如今船只倾覆,屋宇塌毁,唱歌的人也就此沉没和焚毁。
江晚看见那个小铃铛中汩汩冒出一股白色的雾气。
那缕雾气凝结,慢慢显出一个女孩子的轮廓,五官越来越清楚,胳膊腰身像真的一样。
她很像敖烈画上的那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