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窗外，戴着耳机安静听着的众人一个个本能屏住了呼吸，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录音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他们就算说话里面的人也根本听不见。
张程前更是紧张得捏紧了拳头，这是整部电影梁君时内心最为挣扎也是最难演的一场戏，需要演员完完全全地入戏，就算演技娴熟如影帝褚边，当时的那场戏也NG了很多次。
甚至后来有好几次是因为张程前觉得情绪没达到他需要的那种境界又让褚边补拍了很多次。
就算是配音也需要一气呵成才能达到当时现场拍摄的张程前想要的那种情绪，他本来还以为这一场势必要死磕很久，没想到第一遍竟然这么完美！
简直太完美！
张程前都忍不住想要跳起来鼓掌了！
褚边定定望着里面的萧绰，这些年他听过他每一部广播剧，流连在他配的每个角色的声线里，却没有一次如此刻般让他震撼的。
就好像好像这一刻的梁君时就是萧绰，他们两个在这一瞬间浑然一体，不分你我。
耳机里传来梁君时隐忍克制的哭声，那种不甘中带着痛苦的感觉瞬间直击褚边的心脏，他仿佛又被拉进那个场景里。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出发大厅内，看着方清野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门口，整个人的情绪跌至谷底，浑身冰凉又绝望。
好！太好了！张程前屏着呼吸到这一场戏结束，他一拍大腿站起来，完美啊！这就是我要的梁君时！
段家文跟着赞叹：哇，真是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又抑制不住的心潮澎湃！太厉害了萧老师！
苏庭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萧老师这功底竟然一直没有配过影视剧！他下意识看向褚边说，要说还是边哥厉害，能请得动萧老师出山。
褚边仍是盯着萧绰，全然没有听到周遭人激动议论的声音，所有人除了褚边都已经摘了耳机。
萧绰的情绪没有收回来，怎么回事？
他没有出戏！
张程前和几个主演聊完转身打算找萧绰便也立马发现了录音棚里的人没有出戏，他刚朝录音室门口走了一步就见一抹身影越过他径直冲了进去。
盛居！褚边疾步过去，俯下身不断轻抚着萧绰依然颤抖着的双肩轻言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眼下录的还是干音，萧绰的耳畔莫名回荡着机场的广播声，还有出发大厅外面车子的引擎声。
甚至连夏日里机场的冷气都仿佛直喷在他的脸上，令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又仿佛看到那晚褚边转而离去的背影
他的胸口发闷生疼，连气也喘不过来。
直到
褚边的声音响起。
耳机被人摘下，褚边的声音越发清晰：盛居，看着我。
萧绰徐徐侧脸，记忆中那副熟悉的五官近在咫尺，他打颤的手指本能抠破了桌上的稿子。
是褚边啊。
那晚他没有叫住褚边，这些年褚边过得很好啊，否则那一晚依褚边的脾气肯定不会放过龙宇。
所以那晚其实对萧绰来说是没有遗憾的。
对，没有遗憾。
褚边感觉到面前之人的呼吸逐渐开始平复下来，他仍是轻抚着他的双肩。
张程前小声叫：褚边。
褚边回头道：张导，给他点儿空间。
都要求演员演戏的时候要入戏，又需要自我调节演完快速出戏，但在这一行的人都知道，想要完全做到很难。
张程前自然见怪不怪，更何况这是一场情绪表达十分难拿捏的戏，刚才可谓是听得在场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下子没法出戏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张程前点头，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身后的门关上，录音棚里只留下萧绰和褚边两个人。
直到萧绰不再颤抖，褚边才扯了纸巾给他擦眼泪，低声问：好些了吗？
萧绰勉强笑了笑：嗯。
褚边半蹲下来望着他：我可是听说萧老师最能耐的就是无论什么剧本角色都可以一秒出戏，你刚才是怎么了？
萧绰微愣了下，记得不久前宁峤还问过他是怎么做到一秒出戏的，他没有回答他。
其实只是因为他配的所有角色都是攻音，他只是情绪到了，其实根本没有代入感，秒出戏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可是刚才这场令他身临其境又感同身受的戏明明都提前在心里预警了，可到最后还是没绷住那道防线，简直失控得一塌糊涂。
盛居？褚边一把握住了他又开始微微颤抖的手，需要去外面透透气吗？
好。他现在特别需要冷静冷静。
张程前自然非常理解，让别的演员先录，特意嘱咐褚边好好陪萧绰休息够了再说。
录音棚顶层有个平台，风很大，没有马路上汽车尾气的味道，萧绰在栏杆上靠了会儿才平复了情绪。
褚边拧开瓶盖将水递给萧绰。
萧绰接过喝了两口，望着褚边笑了笑。
褚边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叹了口气说：你刚才吓到了我了。
萧绰顺势靠在他胸口：你拍过那么多戏难道就没见过没法出戏的演员吗？我看张导他们都淡定得很。
见过。褚边低头吻了吻他的发丝，可你不一样。
刚才那种复杂又令人惊心的瞬间，褚边说不出来，就感觉很真实，特别真实。
就像那是盛居曾经经历过的事。
他的内心又慌又急，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他恨不得上去就把人抱在怀里安慰。
萧绰往他怀里蹭了蹭，伸手抱住了他，梁君时机场一别后再也没能回来，但幸好，九年前宁城的错过，他们还有重来的机会。
褚边。
嗯？
幸好
褚边蹙了蹙眉，他突然说幸好，幸好什么？
他低头见萧绰闭了眼，覆下的长睫微微颤抖着，褚边便什么话也没说，徐徐抱紧了他。
嗯，幸好。幸好他的盛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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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再亲亲他
萧绰算是开了个好头，以至于后来所有人都录得异常顺利，加上张程前是个工作狂，恨不得下一秒就看到整个完整的作品，大家在这中高昂情绪带动下更是热情不减。
收工时居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萧绰刚摘耳机就见段家文走了过来。
段家文笑着道：萧老师，我们张导订了对面的餐厅，您和边哥也一起吃了再回吧。
萧绰入行多年一直和影视圈没什么交集，难免在饭桌上要被问及为何不给影视剧配音的事，他胡乱搪塞一通，还顺便给张导推荐了工作室几个十分不错的CV。
整顿饭下来，没什么人和褚边攀谈，一来是知道他嗓子不舒服，二来他高冷的名声在外，那些小演员更是连主动说上一句都不敢。
苏庭倒是问了句褚边什么时候进《孔克珠》剧组。
他回的很简短：下个月。
苏庭又转向萧绰道：以后是不是若边哥有需要，萧老师就是边哥的专属配音了？
萧绰笑道：可别侮辱大影帝的台词功底啊。
对面一个女演员突然说：萧老师，我发现您主役的好多广播剧都是边哥演过的电影啊！
另一个道：对啊对啊，我昨天还听了《孔克珠》的先导片花呢！可不是巧了吗？边哥所有的电影电视萧老师都有配音哎，而且还是同一个角色！
哇，真的假的？
这真的是巧合吗，萧老师？
萧绰从容笑道：当然不是，因为我是褚边的粉丝。
萧绰的话音刚落，一直安安静静坐了半天的褚边突然看过来说：这么巧，我也是萧老师的粉丝。
几个小演员激动得疯了：
啊啊啊，我的两个男神这是互粉的意思吗？
不行，我要去考古俩男神所有的广播剧和影视剧才行！
一想到《逐光》是边哥和萧老师共同完成的作品，我都激动得快等不及了，我刚才录音的时候都想尖叫！
气氛一下子欢跃起来，所有人都聊开了。
结束时，张程前又郑重地提录完要好好喝一顿酒才行。
褚边将萧绰送回南城小区时高架因为大雾封道，从底下绕着多走了好长的路，萧绰半途就睡着了。
盛居。褚边轻轻将人摇醒，到了。
萧绰揉着眼睛坐起来，给影视剧配音和广播剧不同，录音时需要看着画面对口型，他是第一次，盯得眼睛都疼。
褚边的声音传来：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嗯。萧绰回头道，你也是，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褚边俯身替他解开安全带：我不回澜庭，直接去机场了，早上六点多的飞机飞宁城，这里去机场还得一小时。
萧绰下意识看了眼时间，都快凌晨一点了！
他忙问：你明早去宁城？那怎么不早说，我们可以早点回来啊。
没事，我在车里可以睡。褚边望着他笑，今晚我看你很高兴。
你这人
盛居。褚边俯身将他拉过去抱住，我可能得在宁城待上几天。
萧绰微愣后回抱住他，轻抚着他的背说：嗯，你家里这些年应该都好吧，你也和你爸妈好好相处。
褚边不答，只道：这几天录音把你助理带上，把情绪起伏大的往后推一推，等我回来陪你录。
萧绰笑道：拜托，我也是专业的好吧，今天是意外，我会调整好情绪的。好了，快走吧，到那儿还能睡两小时。
嗯。褚边松了手。
萧绰下了车，看着那辆白色路虎消失在夜幕中才转身上楼。
纪止舟早就睡了，餐桌上给他留了夜宵，还压了纸条，让他自己放微波炉热热。
萧绰有点想笑，纪止舟还说他像个媳妇儿，这样先回的纪止舟才比较像吧？他要真和瞿安成了，可便宜了那小丫头。
萧绰刚吃了回来，一点也不饿，便又将桌上的一盘饺子放进了冰箱里。
褚边到达机场停车场后给自己调了位子，躺下后又不免想着当年盛家的事，还有王太太那番描述盛家父子的话，再加上停车场整夜都有车辆进出，他就更睡不着了。
也不知后来假寐了多久，手机有电话呼入。
他眯着眼睛就看到是萧绰的来电，他忙接起来：怎么了？
萧绰的声音懒懒的，是没睡醒的状态：四点一刻了，你值机了吗？
褚边看了眼腕表，拧眉道：你开了闹钟叫我起床？
嗯，所以你起了吗？
褚边深吸着气：盛居，你现在马上给我去睡觉。
萧绰应得轻：你起了我就继续睡了。
我起了。褚边戴上口罩下了车，大步朝电梯口走去，快去睡，你明天还要继续录音，身体会吃不消的，乖。
嗯。萧绰的声音轻不可闻。
褚边跨入电梯，又和萧绰说了两句，未听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褚边蹙眉看了看手机，信号满格，他再细细听了听，那头只余下一道轻浅绵长的呼吸声。
这是睡着了？
褚边迟疑了下，没舍得挂断。
他听见萧绰摩擦着被子发出的细微声响，想着他大约是翻了身。
好想此刻在他身边，悄悄取了他手里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将他抱住，再亲亲他。
褚边就这样听着电话那头细微的声音办完值机，他没有行李，办完就直接进了候机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