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你指的是什么,比如入夜不在城中游荡,还是深夜有人敲门时不许开门,或是此地更是一个最大的人口贩卖之地。”
因着那热水袋里头装的热水逐渐变冷的缘故,使得她整个人下意识缩成一团,好用以摄取那一抹微薄的暖意。
她这个自小的习惯,就像是一只遇到了危险的小刺猬,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将自己给紧紧的卷缩成一个球。
“既是体寒,之前为何不喝点中药调理一下,否则等到了冬日时更为难捱。”轻叹了一口气的林拂衣将手贴在她的腹部上温柔抚摸,并未多加联想到其他处。
更不觉得他一个男人给另一个男人用手暖着肚子时有和出格,甚至是不对。
“我不喜欢喝药,再说等到了冬日不出门便可。”
许是他的手过于温暖,导致时葑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反倒是半眯起了眼儿,像只躺在阳光底下的慵懒老猫。
“可今时不同往日,哪里有那么好的条件。”因着原先的姿势不舒服,导致林拂衣换了一个坐着的姿势。
“生活是需要自己创造的,再说现在不是还没有到冬日吗。”
“马上就要入秋了,这冬天还远吗?”
“等到时候真的到了,我用林大公子给我的那几张金叶子去买几个年轻貌美的弟弟回来给我暖手暖脚不就行了,若是没有漂亮弟弟,不是还有暖炉和地龙吗。”
想到不久即将到来的严冬,时葑总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过去的冬日里,那个因着她一到晚上就会手脚冰凉而给她暖脚,并且晚上给她煲汤喝的男人。
可惜的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虚无的泡沫之上,风一样,便散了彻底。
若是问她恨不恨对方,她想,她应当是恨不起来的。毕竟一个人假装对她好,假装了整整八年之久,这得需要多大的耐性才会假装得出来。
往事就像是一幕一幕的摊开放在眼前,最后连带着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更没有注意到,在她睡着后,她的枕边再一次睡下了人。
而当清晨到来时,这一次的她倒是难得没有在男人未醒来前将其踢下去,而是在他睡醒后才踢的。
因着要找人办户籍,他们便打算在杨柳镇多停留几天,同时耳听四方来路的小道消息。
此时,杨柳镇最大一间客栈中,满是人满为患的大堂中不时传来几人的说笑声,其中最为令人议论纷纷的则是那位嫁给青阳国摄政王的男妻。
“我的乖乖,我朋友的朋友上一次有幸在长安见过那位被传得国色天香的男妻,听说那模样长得比美人还娇媚,更别说那一身好皮肉,看着就像是雪一样,也不知尝起来是何等滋味。”
一个留着大胡子,身穿灰色短打的男人正不断和身旁的友人说着话。
“可是一个男人长得再怎么好看,又哪里比得上女人来得身娇体软,最重要的是,娶一个不会下蛋的男人回家还不如直接找头母猪来得快乐,也不知那摄政王千里迢迢的娶一个男人回来做什么,难不成就只是因为那张脸好看不曾。”
“美人谁不喜欢啊,还是一个贵为王爷的男人,要我是那位摄政王,我肯定也会想要那么一个美人,再说是男人又怎么样,长得好看不就行了。”
而随着他的话落,不知有多少人纷纷出言附和,听那语气,差不多就跟亲眼见过一样。
此时最角落里,正坐着竭力低调的二人。
嘴里磕着瓜子,不时听着那场笑话的时葑接过了男人好心递过来的凉茶,只是小喝了一口,差点儿没有苦死她了。
“别吃那么多瓜子,小心上火。”
“我才吃了几颗,上什么火,反倒是你不觉得他们说的很有意思吗。”
半眯着眼儿的时葑看了眼,即使面覆天青色布条仍不减半分风姿的男人时,只觉得他脸上的每一寸都仿佛是造物主精心设计过一样,可惜的就是张了个嘴。
“不知雪客指的是你还是我。”林拂衣张开手,有默契的接过她放在他手心的瓜子。
“二者都有,毕竟我的热闹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件,哪里比得你林大公子的风流韵事多。”
“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人都在这里了,雪客为何还听信那些子虚乌有之事。”林拂衣将那他手里还剩下的瓜子重新归拢在那白瓷碟里。
“有时候这种热闹就是得听这样的才有意思,否则哪里来的人云亦云,走了,这热闹看也看够了,还是回去睡觉比较舒服。”
只是时葑在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时,而就是那么一个动作,很不巧的打到了同样刚欲起身的另一人,吓得她连忙出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不小心被打在了鼻子的青年揉了揉鼻尖,并未继续追究。
等青年即将离去的时候,却是忍不住在好心的加上了一句。
“不过姑娘下一次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只因其他人都未必同我那么好脾气。”
“会的,还有不好意思。”毕竟是她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了,更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时葑目送着那身着黑衣,背着一把重剑的青年离开时,这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结果一扭头,看见的便是男人像大爷一样伸到她面前的手,差点儿没有气得她想直接拍开。
“我说你这都是什么毛病啊,惯的。”时葑看着男人伸过来的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人却老实的将手伸了过去。
“此处人多,若是雪客不牵好我,我届时摔倒了或是磕磕绊绊到了可如何是好。”
半抿了薄唇的林拂衣并未觉得他做的有何不对,何况这就像是一种习惯,令人习惯后难以改变的习惯。
“是,就你歪理多,可是那么久了也不见你摔死。”
“若是我摔死了,到时辛苦照顾我的还不是雪客。”
“呵,老子看你是吃定了我不会再次把你扔下了,就开始得寸进尺了是不是。”时葑回想起她当初做的那个决定时,就越觉得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临近傍晚,橘染黄昏尾。
正打算出去买只烤鸭回来的时葑还未下楼,便在楼梯口处听到了争吵声。
“我们给的钱明明都还够住半个月,现在我们要走了,你们不但不把剩下的钱还给我们,还倒打一耙的说我们欠了你们客栈半个月的住宿钱,你们这就是黑店,信不信我去报官。”
身着一袭淡绿色半臂襦裙,长了一张娇俏娃娃脸的姑娘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和店家理论着。
而边上抱着剑,正黑沉着脸,浑身写着生人勿进的青年则护着身旁同人争论的女子。
第61章 六十一、木青空  “你们这……
“你们这没钱还来住什么店, 我可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要是不把那剩下的十两银子给我交上,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跑, 哪怕你们去报官, 就连官老爷都管不了。”
店老板是个有着下垂三吊眼, 留着八字胡的高瘦男人, 此时正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话。
毕竟此地属于连官府都不曾管辖到的四不管地带, 你去报官, 说不定人家当官的第一个先把你抓进大牢里头严刑逼供几日。
只因谁不知这杨柳镇早已官匪勾结多年,也就只有这些头脑一热的傻子才会想到报官。
站在楼梯口的时葑细细听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当双方准备动手时, 方才出了声道:“他们的钱我帮他们出了,如此可行, 店家。”
“啧,算你们俩今天走了好运。”一听到又一个冤大头出来了,客栈老板手中的算盘敲得比先前更响, 似在无声的彰显着好心情。
刚准备抽出腰间软鞭的木青空看着方才出声解围的女子, 朝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儿女的礼。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不过举手之劳, 反倒是二位下次出门可得小心些,莫要再遭人骗了。”随着时葑缓缓走出, 他们双方也看清楚了彼此的长相。
“是你。”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少侠。”
正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时葑,笑眯眯的看着之前正同掌柜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不禁感叹一句,这世界可还真是小。
此时在房间里, 刚沐浴结束的林拂衣摸索着穿上昨日新买的外衫时。
脑海中总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人带她去成衣铺,给他挑选亵衣时的场景,莫名的,连带着耳根子都发了几分烫。
而这一次,等他在屋里许久都未曾见到她推门进来的声音后,恐忧她出了什么事。
正当他拿好放在边上的竹拐杖,准备外出寻人时,门外却是先一步传出了脚步声。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不好意思打扰了。”紧跟着时葑出声的是身后,同样拿着一荷叶包熟食的木青空二人。
此番她人是回来了,可是还带回来了另外两张吃饭的嘴。
连带着这一顿饭吃下来,林拂衣都不得不感叹,时葑这是从哪里找到的一只八哥。
只因他一顿饭下来饭没有吃多少,反倒是不知听了多少八卦和对方的经历,若是在吃两顿饭,说不定连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饭吃到临近尾声时,时葑方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前面帮了你们并非没有私心,而是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不知是什么忙,姑娘但说无妨,我和柳大哥要是能帮肯定会帮的。”正在啃着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的木青空将嘴里的鸡腿肉给咽下去后,方才回话。
“实不相瞒,我想请二位护送我们前往楚国,报酬我会给你们高于市场价的两倍,如何。”
“那还真是赶巧了,我们也打算去楚国。”
“那么希望我们此番合作愉快。”时葑搁下手中竹箸,继而笑盈盈的望向另一位,从进来后便自始至终不曾说过半句话的柳知书。
“不知柳公子是何打算?”
“我听青青的。”被点到名的柳知书半抿了抿碗中酒,显然也是默认之态。
见着事已定下,加上一顿饭以吃得七七八八后,连带着人都有了几分倦意,可那本当准备告辞的木青空,却突然拉住了正欲起身收拾碗筷的时葑。
“我前面就说柳大哥肯定不会拒绝的,对了,阿雪以后叫我青青就好,今晚上我可以和青青睡吗。”
仿佛她前面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一个铺垫,最后的一句才是核心。
“不可以。”而这一次,谁曾想惹来了对面俩男人的齐齐发声。
“为什么?”木青空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小小的脑瓜子里头装满了大大的不解。
“青青难不成忘记了你晚上会踢被子和卷被子了吗,加上现在晚上也挺冷的,要是一不小心冻到了时姑娘可怎么办。”
柳知书深知她是个想一出就会做一出的性子,当下趁着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先一步拉着人出去了。
“林公子,时姑娘,你们也早点歇息为好。”随着木门重重关上,使得那在门缝边上结网捕猎的蜘蛛都吓得缩了老远。
“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总不能因为担心我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生怕我会被对方的爱慕者活生生打死不曾。”
等人走后,眉梢微扬的时葑略带几分调侃之色,就连原先想要起来收拾的心也懒惰了起来。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戚,难不成你林大公子都忘记了,我喜欢的可是男人。”时葑说完,还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方往床边走去,又道:
“不过你放心,我哪怕是喜欢谁我都不会喜欢你的,现在你大可放心。”
“是吗,那么我还真是荣幸至极。”细长睫毛半垂的林拂衣轻扯了扯唇角,他自然能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她喜欢的不是男人,应当只是两个单纯叫上官蕴与莲香的男人才对。
原先他们是打算在第二日晨起时便出发的,谁曾想天公不作美,下起了一场连绵大雨,使得干旱许久的杨柳镇因着一遇雨水,就像是个雨雾盘绕的神仙仙境。
此时正毫无形象躺在床上,嘴里偶尔蹦出几句聊斋志异的时葑不时抬眸看向坐在席上,还在摸索着编制草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