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笑哩。”
猪八戒怪叫一声,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乱摆,风吹系着的花布手巾,让他黑脸短毛,长喙大耳,格外生动,大声道,“我们离灵山还远,那城想是天竺外郡。”
“前面看一看就是。”
孙悟空用手打了个凉棚,火眼金睛激射光明,不到三尺,金灿灿的,其绕有梵门经文,赤字如镂,缘下弥光,倏大倏小,不停变换,隐隐的,甚至有满天神佛居于左右,若隐若现,若有若无。再然后,难以见到的大片大片的功德垂落,状若烟霞,波澜壮阔。
纪元之子,气象惊人。
就是如此!
实际上,如果不是梵门有所安排,以孙悟空的根脚资质以及积累,恐怕都有冲击上境的姿态了。
就这样,四人一马,脚程不慢,很快来到城外。在城门前,唐三藏下了马,在三个徒弟的陪伴下,走到三层门里。这位圣僧展目看去,不同于城池向来的繁华,眼前民事荒凉,街衢冷落,人烟稀少。
唐三藏见此,怔了怔,才开口,疑惑道,“此地怎如此不同?”
“古怪,古怪。”
猪八戒摇着招风耳,黑乎乎的鬃毛挣出来,嘟囔道,“凡师父所经之地,尽数古怪,莫非这堂堂皇皇的城池中都有妖魔鬼怪?”
“呆子少胡说八道。”
孙悟空见到自家师父习惯性地被妖魔鬼怪四个字吓得白了脸,不由得上前去扭猪八戒的耳朵,斥声道,“朗朗乾坤,有什么妖魔鬼怪?”
“谁知道呢,”
猪八戒缩了缩脖子,娴熟地躲过孙悟空毛茸茸的猴爪,跳到一旁,嚷嚷道,“以前还碰到当国师的妖怪呢。”
“晦气,晦气。”
沙和尚挑着行李,也让自家二师兄不要乱说。
很快的,众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来到市口,下意识停住步子。因为这里不同于城口,不但有许多穿青衣者左右摆列,还有几个冠带者立于房檐下。这样的阵势摆出来,一看就不同寻常。
“喂喂喂,”
猪八戒陡然见到这么多人,很是高兴,他猪嘴一摇,就往人堆里挤。
“妖精来了,妖精来了。”
人群被惊动,再看到猪八戒的模样,一个个吓得骨软筋麻,站不稳身。就连檐下冠带者都身子哆嗦,躬身道,“那方来者?”
“八戒!”
唐三藏见引起骚动,连忙唤住八戒,合十上前,朗声道,“贫僧乃东土大唐驾下拜天竺国大雷音寺佛祖求经者。路过宝方,一则不知地名,二则未落人家,才进城甚失回避,望列公恕罪。”
“原来是东土大唐来的圣僧。”
在檐下的戴冠的官人听了,肃然起敬,他还了一礼,答道,:“此处是天竺外郡,地名凤仙郡。连年干旱,郡侯差我等在此出榜,招求法师祈雨救民。”
“悬榜求雨?”
听到这个,孙悟空眼睛一亮,高声道,“榜单在哪?”
凤仙郡的官员见又一个雷公脸,比刚才的猪头不相上下,用可怜的目光扫了眼唐三藏,然后快手快脚地把榜文张挂,悬于檐下。
“我看看。”
孙悟空抬着脚,仰着头,诵读出声,啧啧道,“十岁女易米三升,五岁男随人带去,真是惨啊。”
猪八戒同样在观榜,赞同道,“旱灾可怕。”
唐三藏不用说,看完榜文后,眼泪都出来了,转头看向孙悟空,道,“悟空,你能翻江搅海、换斗移星,踢天弄井、吐雾喷云,担山赶月、唤雨呼风,祈雨也不会是难事。正好与他求一场甘雨,以济民瘼,留一件万善之事。”
“善事,功德之举。”
孙悟空来了兴趣,凌空翻了个跟头,大声道,“也好,俺老孙就接了这榜文,替这凤仙郡上上下下求一场好雨!”
话语刚落,就听有人言道:“郡侯老爷来了。”
“郡侯,”
唐三藏师徒闻声看去,就见凤仙郡郡侯披戴整齐,满脸威严,只是眉宇间的忧愁掩饰不住,让人同情。
这位郡侯见到唐三藏,紧走几步,也不怕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等人面容丑恶,当街心倒身下拜道:“下官乃凤仙郡郡侯上官氏,熏沐拜请老师祈雨救民。望师大舍慈悲,运神功,拔济拔济。”
“凤仙郡郡侯。”
在此时,围观的人中眼眸蓦然一暗,丝丝缕缕的黑气弥漫出来,凝成圈圈晕晕,层层叠叠,魔主之意生出来,把原本的念头取而代之。正是李元丰的心魔之主的一缕魔念复苏,开始观看场中的变化。
李元丰早知道凤仙郡的事儿,所以早早让心魔之主的一缕魔念来到凤仙郡,隐藏在人群里,待时机一到,自然复苏,用来“插眼”,观看局内情况。
“果然变了。”
李元丰的心魔之主的魔念所附身之人跟在郡侯的后面,微微低着头,看上去不起眼,实则是在感应四下气机的变化。
在以往,由于取经四人一马的特殊,上境伟力根本难以接近,稍一接近,就很容易引得天机混乱,衍生出人所不能测度的变局。正是这样,即使心魔之主这样的存在,也只能够附上一缕魔念,用来插眼观看,根本无法投放任何的力量来干涉现世。可现在,取经四人一马,唐三藏,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小白龙,等等,身子周匝依旧覆盖命运迷雾,纪元中心西牛贺洲本源的庇护,可比起以前明显弱了许多,对上境之力的限制少了许多。
虽然还是不能够在取经四人一马太近的地方降临下湮灭所有的上境之力,但比起以往,可以落下一丝一缕,扭转乾坤。毕竟上境之力就是上境之力,即使力量不够,可本质在那里,影响很大。
“至于这位郡侯,”
李元丰的心魔之主嘴角勾了勾,看向凤仙郡郡侯,以前看不出来,可如今取经四人一马一到,气机牵引下,因果乍现,褪去迷雾,能够看出少许端倪,对方能够得罪玉帝,也不是简单人物啊。
叮咚,
李元丰的心魔之主看得清楚,当这凤仙郡郡侯见到唐三藏等人后,肉眼难见的情况下,他顶门之上,忽然浮现出大片大片的云气,然后灵机涌泉般上浮,稀稀疏疏的宝珠点缀在左右,在天光照耀下,曳彩鸣辉,难以形容的力量绕于周匝,生生不息。
叮咚,叮咚,
在郡侯说话之时,云气越聚越多,宝珠越来越多,无量光辉普照,自有一种花团锦簇,锦绣天成的姿态。
叮咚,叮咚,叮咚,
再仔细看,一圈又一圈的黑气在最外围,把所有的祥云,所有的光明,所有的瑞彩束缚住,其上隐有一只朱笔,横斜勾勒,文字一落,言出法随,显示出帝王的生杀予夺。任你祥云盖顶,功德如雨,大帝一笔削去,让你罪孽缠身。
唐三藏等人身在局中,自然看不出凤仙郡郡侯身上的气象变化,可他们也觉得眼前郡侯的面相不断变化,离奇非常,让人捉摸不透。
唐三藏略一沉吟,开口问道,“郡侯,不知贵处干旱多久了?”
听到如此询问,郡侯眼中含泪,答道,“一连三载遇干荒,草子不生绝五谷。大小人家买卖难,十门九户俱啼哭。三停饿死二停人,一停还似风中烛。”
郡侯说完,长拜在地,道,“还望诸位圣僧大慈大悲,求一场大雨,拯救黎民百姓。”
“功德之事,俺老孙不甘其后。”
孙悟空自以为得知了事情经过,自信满满,道,“郡侯且去摆上香案,焚香祈祷,待俺老孙唤来龙王行雨。”
凤仙郡郡侯见孙悟空大包大揽,有点将信将疑,当然了,他动作不慢,一边引唐三藏等人去了小衙,一边安排人准备好香案,准备妥当。
当凤仙郡郡侯开始焚香求雨之时,孙悟空开始口中念念有词,施展咒语。时间不大,就见天中飘来一朵乌云,把整个天穹都遮住,霹雳雷霆打下来,刹那间,晴天变阴天。
“真有神通法力。”
凤仙郡郡侯见了,又惊又喜,更加卖力地焚香求雨。
轰隆,
又一会,乌云一收,化为几丈大小,径直来到檐前台阶下,隐隐自里面听到一声嘹亮的龙吟。再然后,一个威严的中年人踏步出来,风雨雷霆绕于身后,龙影则浮在顶门上,丝丝缕缕的清光蟠结,根根垂下,笔直顺滑。
来人身上自有云雨,屏蔽气机,凡人不可见。
“老龙王,”
猪八戒见到来人,眼睛一亮,嚷嚷一句,道,“怎么让龙王你亲自来了?”
“见过天蓬元帅,”
东海龙王敖广先和猪八戒打了个招呼,对行者躬身施礼道:“大圣唤小龙来,那方使用?”
在以前,敖广对上从水帘洞前往东海龙宫的孙猴子那叫一个横眉冷对,恨不得把这个恶客拒之于外。而现在,敖广对上孙悟空,称得上毕恭毕敬。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孙悟空不但在境界修为上远远超过敖广,而且敖广也明里暗里知道取经几个人的份量,绝不是自己一介摆在明面上的所谓的龙王能够比拟的。
孙悟空却看到东海龙王敖广觉得很亲切,他让对方起来,笑道,“老龙王,累你远来,是真的有事。此间乃凤仙郡,连年干旱,问你如何不来下雨?”
“大圣。”
东海龙王敖广站直身子,答道,“你也知道,我虽能行雨,可也得遵守天规。要是凤仙郡是离东海近的地方,小神尚能够带行雨神将行雨,可凤仙郡离龙宫很远,若要行雨,按照天规,得有上天才行。没有御旨,擅自行雨,恐怕即可就会有天罚降临。”
猪八戒听了,不由得点头,道,“老龙王没有说谎,是这样。”
“这样啊,”
孙悟空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俺老孙必须得上天一趟,请一道行雨圣旨了?”
“确实如此。”
东海龙王敖广点点头,声音斩钉截铁,不容更改。
孙悟空见他说出理来,只得发放老龙回海,他想了想,散去神通,出去见了自家师父唐三藏以及凤仙郡郡侯,把事情讲了一遍。
唐僧手持禅杖,踱步少许,道:“既然如此,你去为之,切莫打诳语。”
“知道了。”
孙悟空摆了摆手,大声道,“那就让郡侯陪着师父,八戒,沙师弟,你们两人随我上天。”
“好。”
猪八戒和沙和尚两人应了一句,齐齐上前。
“这个,”
唐僧见到三个徒弟摩拳擦掌要上天,忽然想起一事,连忙道,“你们都走了,谁来保护为师?”
“师父吉人自有天相,”
猪八戒有一段时间没有上天了,有心上天见一见天庭的老朋友,于是道,“再说了,这凤仙郡虽然干旱的厉害,可是个太平之地,师父在这里最安全不过。”
“二师兄说的是。”
连沙僧都表示赞同,当然了,他敢放心上天,不是因为凤仙郡安全,还是见识过自家师父梵光护体,曾经涌现出的强大力量让厉害的妖精都惊惧不已,真的在自己之上。要是自家师父抵挡不住的妖魔鬼怪,自己在的话也是送菜的。也只有自家师父不知道自己的厉害,总是畏畏缩缩的。
“就这样了啊。”
孙悟空等三人不去看自家师父自己吓自己的样子,各自遁起一道祥光,辨别方向,离开凤仙郡,向天界方向去了。
“去天界了。”
藏在凤仙郡的李元丰的心魔之主眸光一抬,正好看到三道祥光,若有所思。在西游记原著中,凤仙郡之事因为天庭和梵门的默契,解决之事轻轻松松,跟走个过场一样。不过现在有自己参与,再加上天庭和梵门局面的变动,可不会让梵门轻松了。而且有此机会,再接触接触孙悟空等人,也有利于以后的布局。
在同时,在天庭的李元丰的鬼车真身和玄天圣君同时睁开眼,顶门上煊赫神光冲霄,演化出不可思议的镜光,弧光跳跃,连绵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