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陡然一惊,看向小棒头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老师以益王为首入川,以我等弟子学生伴随,其一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意,其二是助诸位将军得其军心、民意,以便诸位将军安心战事。”
“如今山南西道已然平稳,王健叛贼也已退去,此时我等一干学生弟子再留在此地确已无意义,反而可能成了诸位将军得掣肘,如朝廷与老师之事,反而可能坏了彼此情义。”
小棒头紧紧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掌,一一看向屋内所有人,正色道:“人心易变,情势叵测,老师一去关外营州,正如两位将军之言,老师将来很可能再次挥兵入关,但那时是多久,三年?五年?亦或是十年?”
小棒头摇了摇头,说道:“小师弟此时尚还年幼,老师经了此事,必然已有所觉,定然不会短时间内再次入关,也只可能等待小师弟年长之时。”
“如此之久,老师也不知诸位将来是否还能忠心依旧,为了彼此情谊,故而才与牛将军信件,要将军自行处置,并未有逼迫之意,为了老师心意,我等学生弟子也当竭力避免成了挟持诸位将军之掣肘。”
“故而……我等学生弟子当前往洛阳,当随老师一同离开。”
说着,小棒头突然露出笑意,腼腆一笑。
“诸位将军知道老师的本事,小生也……也想跟着老师,像大师兄一般领军数万纵横天下,诸位将军……不会……不会阻了小生之想吧?”
听着小棒头话语,所有人神色愈发凝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不怎么言语的娃娃竟然说出这番话语,直到听了最后一句话语时,所有人才不由露出莞尔。
还别说,李思钰还真是这么想的,时间是柄杀猪刀,现在海誓山盟,十年后谁也不敢再保证是否还依然如故,当利益已经凝固时,到了那时,他们还是否依然听令?
没人知道!
所以李思钰才要他们自己决定,无论什么样的结局他都接受,而小棒头虽年幼,但他读书颇多,也发觉到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凶险,天下人可不是个个都像老师,也不是个个都是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者,有几人可留得“天子”安死于床上者?
李升有些担忧看向小棒头,小棒头却只是向他微微点头,牛存节与刘寻相视一眼,齐齐看向杜让能,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益王李升,以及屋内一干娃娃们,他们留在川蜀好处颇多,但也如小棒头所言,短时间还好,或者李思钰留在关中也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可一旦李思钰离开了,事情就不好说了,不是说牛存节、刘寻两人起了异样心思,而是谁能保证军中一些人利益绑架了这些娃娃们,或者自己因一些事情而被迫与他们起了争执?
没人保证。
杜让能犹豫了片刻,点头说道:“赵公子所言也……也有些道理。”
杜让能犹豫之后,最后也点头答应了下来,没有太多话语,内心深处很想留下益王李升,正如小棒头所言,益王李升与小皇帝李裕性质差不了多少,有他存在,自己天然的就会向他靠拢,有与没有,差别很大,可一想到自己的子侄杜浩维,心下又很希望能够离开此地。
杜让能最终点头答应,牛存节、刘寻也不由微微点头,心下顿时轻松了不少,这与李思钰性质差不了多少,虽李升在一旁会为他们省了不少麻烦,可名义上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又较为年幼,谁也不好说再过几年双方关系会如何,当牛存节、刘寻表情放松下来后,独孤战心下就是一阵不悦、哀叹,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了山南西道节度使。
此次入川的数万兵马皆为同州兵马,事实上是独孤战的兵马,如今却成了这般,独孤战心下很是恼怒不喜,可他也知道,屡屡与王健交手,军卒们已经认可了牛存节、刘寻主将地位。
看着屋内不少将领点头,独孤战还是开口道:“将军欲要留在此地,末将也不反对,但军卒家眷们需要有人安置,末将愿领兵前往。”
牛存节眼睛微眯,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头说道:“小将军身为同州将军,由小将军前去安抚军中家小,本将军亦觉大善,只是民众百姓非比军卒,当由牧民之吏伴随……”
“杜相……”
牛存节转头看向杜让能,说道:“还请杜相与独孤将军一同前往,也好妥善安置百姓。”
杜让能并未看过牛存节手中信件,此时的他还不知独孤家之事,见牛存节开口,也没多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好,老夫随独孤将军走一遭好了。”
事情大致已经定下,数万大军一分为二,独孤战带着他那部右军前往同州,而左部依然留于剑门,凭借此处雄关虎视川蜀,至于一群娃娃们也跟随者独孤战一同出蜀,之后就会前去洛阳。
李思钰信件不仅仅给了牛存节,同样还送去了同州独孤求败手中,当这位独孤家主接到信件后,一连三日未出房门,当他出现在人前时,整个人已经苍老了许多。
唯一庆幸的是,李思钰并未追究此事,独孤求败更是连夜送了封信,要独孤战务必带着军卒返回同州。
所有的事情,李思钰都不想过问,但是当川蜀消息传来时,心下也甚为满意,至少牛存节等人还没有什么阴暗心思,还能把一群娃娃们放了回来,至于独孤战,他不相信这个曾经看重之人敢扣住人不放,此时的他还没回营州呢!
一日紧迫一日,所有百姓都在连夜收割着成熟的麦子,都不愿再留在眼看着就要乱成一锅粥的关中,更愿意跟着李思钰前去没有战乱的营州,甚至有些心急的百姓,已经拖儿带女,推拉着独轮车不断赶往洛阳,李思钰的大营外也逐渐庞大起来,无数矮小的窝棚漫山遍野……
百姓居于大营外围,李思钰不闻不问,只是用军卒每日巡视,避免其中有人欺男霸女,只是他有些多虑了,没人敢在他的大营外围闹事,但还是有些人被军卒远远赶走,被赶走之人,也无一例外的全是朝廷上那些大大小小官吏,全是他们家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