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周一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蝉鸣重新在窗外作响，太阳也从江面缓慢露头。
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亮起，显示时间九月十三日，星期一。
纯棉的藏青色床品铺陈在黑色皮质Onda床上，将还在熟睡的身躯遮盖住大半，只留出一只小腿和脖颈以上部位。
尹曜辰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整个人眉头紧蹙，眼睑微微颤动，面颊带有淡淡的潮红，就连发丝都被汗水濡湿，紧紧贴附在额头，像是深陷入梦中。
『梦境里，湖面波光粼粼。
苏沉商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两人鼻尖相贴，亲昵地互相轻蹭。
阳光洒落在姿势亲密的两人身上，光线变得越来越刺眼，画面突然被切回到书房。
窗外，阳光正好，有些许光透进来，洒在一侧桌角之上。
他被困在沙发与苏沉商的身体之间。
苏沉商坐在他的身上，指腹随着轻唤出的名字一点一点地抚过喉结，逐渐向下，“阿曜，辰哥哥，你喜不喜欢？还想不想再尝试一下？”
“喜欢。”他高高向后仰起头，如同一名干渴许久的祈求者一样，伸出手，向自己的神明讨要甘霖。
苏沉商并没有回应，而是轻轻勾开领口一角，用指尖侧端，慢悠悠地在锁骨上滑动，“回答我，你想不想再尝试一下？”
他对上苏沉商的视线，将那只在锁骨上作画的手拉过，一寸一寸向上移，重新抚过锁骨，贴至脸颊，“想。”
苏沉商朝他露出笑容，松开已经变皱的T恤领口，缓慢地抬起手，指尖与指尖碰撞，交叉，收紧，放下。』
“唔哈——阿商。”尹曜辰轻唤苏沉商的名字，紧抓藏青色被套的手抓得更紧，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纹路都凸出来。
突然，他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灰色睡衣领口因为这个动作敞得更开，露出锁骨处还未消失的粉色痕迹。
“哈——”原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那双棕黑色瞳孔里是满满的欲望，呼吸喷出的气体灼热，使得胸膛剧烈起伏。
尹曜辰用手臂遮住充满情欲的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努力让悸动的心和紊乱的气息平静下来。
可没过几秒，他匆忙撤下手，一把掀开被子，连闹铃都来不及关闭，就急匆匆地走向衣帽间。
卫生间内，水流声稍微响了一会儿。
尹曜辰一边搓洗衣物上腥白痕迹，一边脑海又闪过梦中的场景。
他的脸颊温度开始升高，耳垂变得通红，甚至能听见心脏紧张又胡乱的跳动。
明明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可是这一次和以往梦见的不一样。
有两个阿商，也有两个自己。
他心虚地抬眸，先是快速瞟了一眼镜中耳朵和脸颊都红透的自己，后又快速收回视线，搓洗衣物的双手一刻也不敢停。
片刻后，卫生间内的壁挂洗衣机开始工作，哗哗的水流声也在淋浴房内响起。
与此同时，气温已经在屋外缓慢上升，想要与房间内的闹铃一起把还沉浸在睡梦中的苏沉商唤醒。
原本向右侧躺的苏沉商皱起眉头，不情愿地用手捞了一把卷到胸口的睡裙，遮盖住被空调吹得有些微凉的腰部肌肤。
她翻动身体，右手在床上焦躁地挪动和拍打，一不小心将左右两侧，一上一下摆放着的抱枕给挥到地上。
迟迟没有摸到震天响的手机，她不满地坐起身，望向有亮光的床头，“嗯。”
她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床尾，手机则躺在对面，正在床头柜上孤独地震动。
抓了一把睡乱的头发，她弯下腰，趴回床头，伸手将闹铃关闭，准备重新进入梦乡。
“姐！快起床。”苏承彦一边敲门，一边催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快点！姐，我们睡过头，要迟到了，姐，快点，哥哥他们没叫我，别睡了，姐。”
“嗯——”苏沉商把脸埋进枕头里，拉高被子屏蔽苏承彦的声音。
好吵，今天周几？
周一？周一！
糟糕！苏沉商猛地坐起，迅速翻身下床，跑向卫生间，“今天周一！”
匆忙梳洗完毕，她跑到书桌边，一股脑地将要用的东西塞进书包和电脑包里。
刚碰到门把手，她似乎想起什么，折身跑回书桌边，提起立在桌面上的橙色礼物袋，急匆匆跑向房门。
苏承彦嘴中叼着牛奶，含糊地催促跑出来的苏沉商，“姐，快点！”
“来了。”苏沉商咬住面包一角，腿一跨，一屁股坐上公路车后座，手拉住苏承彦衣角，“我好了，阿彦。”
属于周一的上课铃和下课铃在校园内反复响起两遍，连太阳都觉得烦，悄悄把自己隐藏进云层里，只留下热量将昨日留下的水汽蒸发。
苏沉商放下手中的笔，似乎不确定最终答案，转头问身旁的黎安霄，“云霄，你的化学作业最后一题等于多少？”
黎安霄烦躁地戳着平板，粗略扫了一眼苏沉商的试卷，便将自己的那份往她那边挪了一点，“过程正确，你自己对一下，怎么就预约不上呢？”
“坏了吧。”苏沉商的视线随着笔尖，在两张试卷上来回游移，“上个礼拜就这样，后台有Bug。”
黎安霄戳弄着持续旋转的加载圈，“两个礼拜都没修好？撒把米让鸡啄都比校办修的快。”
苏沉商一边校对解题步骤，一边随口说了句，“万一有别的安排呢？比如今天下午放假？”
一提到放假，黎安霄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稍微向苏沉商靠近一点，“真的？某位大哥是不是透露了什么小道消息？”
苏沉商合上笔盖，将试卷还给黎安霄，“我只是随口一说。”
“切噫，我好想放假。”
“我也是，想回到床上睡觉。”
“我也是，食堂中午吃什么？”
“哎？今天中午没有菜单？！”
苏沉商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就紧随其后，刚刚还热闹的班级立马变得安静。
曲修伟一手拿着茶杯，另一手夹着书和笔记本从门口踏进来。
他将物品都放到讲台上，弯腰打开电脑，一边说话，一边插入U盘，“上课之前，有几件事要说一下。”
“第一件事，今天下午的课程取消，老师们要去别的学校交流学习，所以高一和高二放假半天。”
听到放假消息，全班都欢欣鼓舞。
应卓怀猛拍同桌的背，伸长脖子跨过两个座位问：“太好了！苏哥，程哥，兴哲，下午去不去泡图书馆？”
苏承彦摆手拒绝，“不去，我下午得去训练。”
程炤也拒绝，“我下午有补习班。”
蒋兴哲把应卓怀的手从背部拿下，“我陪你一起去，苏哥，我们可以来看你们训练吗？”
苏承彦摇一下头，“不行，今天是室内，你们进不来。”
柯文岚兴奋地问顾漾，“漾漾，去吃刨冰吗？正好可以在那家店写作业。”
身为甜食控的顾漾当然不能错过，“去，我还想要那个草莓熊挂件。”
柯文岚从前面转过身，“阿沉，安霄，你们要不要一起来？我们可以组一个学习局。”
苏沉商和黎安霄一起回答，“不行，我们下午有事。”
“好吧。”柯文岚转回身，兴奋地搓一下手，期待着下课，“漾漾，我们下课就走。”
曲修伟调整完PPT，转正身体，用指关节敲了一下桌面，示意安静。
“第二件事，九月二十八日和二十九日，学校要举行运动会，项目报名在学校APP上，防丢失，我这里有一份纸质版，兴哲。”
曲修伟说完，翻开笔记本，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递给走到讲台边的蒋兴哲。
“这次地点在泽安市凤凰体育中心，和重点校区联动举办，班委要起带头左右，多报几个项目，兴哲，到时候看一下报名情况。”
“第三件事，体育器材预约板块出现错误，学校正在紧急修理，等到运动会结束，板块就能正常运行。”
“第四件事，关于运动会开幕式方阵，等下下课后，班委们来一下办公室，我们稍微讨论一下。”
说完所有的事，曲修伟把笔记本合上，拿出底下的语文教材，笑眯眯地扫视过全班，“刚刚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你们正紧急背诵《梦游天姥吟留别》。”
“想必现在，你们瞬间记忆力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他的话还没说完，班级里开始响起几道翻动书本的声音，“正式上课之前，我们把《梦游天姥吟留别》默写一下。”
翻书声音越来越快，最后统一变成一阵哀嚎。
曲修伟的声音再次在众人耳边回荡，像是来自地狱一般冰冷，“没有通过的同学，下课后来我办公室，重新背诵。”
哀嚎的声音更大，曲修伟又扫视全班一眼，“安静，把书本合上！”
“不——”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