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王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看到人影。
然而阮小竹和那头大白虎相处的却越来越和谐了。其实,阮小竹也没有做什么,她只是渡过了那个一点也不浅的湖,爬上了假山,折了一根长长的竹竿。白虎很凶,但他看起来确实对那个小湖很是畏惧,人可以游过去,但绝对能淹过老虎。
阮小竹就用竹竿尖端挑着一块肉,递过去。
如果白虎对她咆哮,她就用竹竿打白虎的头,如果它乖乖地把嘴巴闭上,阮小竹就把肉给它。只是,这样总在高举着竹竿的行为,几天下来,也让阮小竹手臂疼得都聚不起来。然而她的成就也是斐然的。现在,白虎已经完全无视了这个女人,她在的时候,它压根就不会举起头——就等着这个女人把肉送到它嘴里去。
这哪里是个凶兽?
分明是个懒货!
然后阮小竹发现了这头懒货的更多乱七八糟的习惯,它喜欢被人顺毛,喜欢有人给它挠痒痒,喜欢有人帮它清理大便,高兴的时候还会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响。而阮小竹作为侍奉它的回报,现在阮小竹已经可以抱抱它了。
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两个完全不同种族的生物,竟然成为了朋友。
阮小竹会和它说说天气,说说早餐,但说多了,就没法绕过那个叫做楚阳王的男人。一想到那个人,阮小竹就颓废地叹了一口气,两只手臂一抱,松软的白毛手感非常好:“……他原来其实不是那个样子的。”
这样一说,阮小竹就更想叹气了:“可他现在竟然是这个样子了。”
当然,阮小竹一开始还是有那么一点恨楚阳王的残忍,但同时她又能非常理解对方的想法,若是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女,怕是比他还狂躁不安。尤其是楚阳王曾经还救过她,憎恨和年少时候的仰慕混杂在一起,最终阮小竹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感情了。不过,为了不至于死的太惨,她还是决定,自己要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轰然一声,铁门被拉开。
寻常的奴仆没有人敢走进这个院子,阮小竹仓皇地抬起头,十分惊讶地看着楚阳王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然而,楚阳王看着阮小竹整个像是没骨头一样地挂在白虎身上,看起来惊讶比他更重。
唯一没傻的只有白虎。
它掐着嗓子嗷呜一声,完全没有之前虎视眈眈盯着阮小竹的凶悍,像是一个受了欺负的委屈小媳妇,提溜着脚就窜进了林子里。阮小竹没料到它怂这么快,这么没形象,哎哟一声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楚阳王被她的蠢样给逗笑了。
阮小竹揉了揉自己被摔红的下巴,觉得有点委屈,却不敢在楚阳王面前哭出来,只好睁着一双眼眶发红的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王爷……你怎么来了?”
“我想到哪里去,难不成还要请示你不可?”
“没有啊。”阮小竹叹了一口气,“王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绝对不敢管的。”
然而这样恭顺的回答,楚阳王似乎仍然是不满意。他瞅了瞅躲在林子里,只能看见模模糊糊地一抹白色的老虎,冷哼一声:“也亏这家伙跑的快……”
说道这里,阮小竹脸色也是非常奇怪,诶,你好歹也是百兽之王诶!就这么跑了!
“算了,今天也就不打它了。”
楚阳王随口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阮小竹身上,他是真的没想到,阮小竹之前跟他说的那句,教白虎和人相处竟然是认真的,而且,目前看来,她的进展竟然还不错。楚阳王不爽地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你明天就不用过来了。”
“哦。”阮小竹脸上的不舍之情,越发让楚阳王不高兴了。
“嘉……”楚阳王刚刚开了一个头,突然猛然想起来,这个女人早就不再贵为公主了,他挑挑眉,好奇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阮小竹。”
楚阳王楞了一下:“你说什么?”
“阮小竹。”阮小竹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解释,“大小的小,竹子的竹。”
然而她的解释没能让楚阳王露出半分高兴之色,他翻了一个白眼,这样粗俗无理的动作,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都只会让人觉得粗鄙,但楚阳王真的长得太好看了,反而那抬眼睥睨世间般风华无双,越发让人可惜他瞎掉的那一只眼睛。
楚阳王嘲笑她:“这是什么鬼名字?是正常父母该给女儿家取的名字么?”
阮小竹也不高兴了:“这是我母……我娘给我取的名字。”
“听着就像是一个贱种的。”楚阳王恶毒地讥讽她。
阮小竹倒是很平静,她早就接受这个现实了,若她是一个天生高贵的,怎么可能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因此,她非但没生气,反而和善地笑笑:“没有办法,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这名字才适合我。”
楚阳王的脸又忍不住扭曲了起来。
……她竟然这么平淡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果然是天生的贱民。
而他就这样用一场让全城都无限羡慕的盛大婚礼,将这么一个贱民娶回了家,成了他的正妻,入了家谱……开什么玩笑?简直……简直……楚阳王闷气了半天,最后口不择言道:“哼,也是,像是你这种贱民,是没资格做我的妻子,顶多做个……倒夜壶的丫鬟。”
他满怀恶意地笑起来了。
“好啊。”阮小竹的态度可比他坦然多了,雪白的手一摊开,“休书。”
就这两个字,猛然就像是在楚阳王脸上打了一个巴掌。他以为这个女人会哭着求他,以为她会惶恐害怕。然而阮小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不,还是有的,有的只有一片淡然优雅。她以为她是谁啊,还是过去的那位高贵美丽的嘉容公主吗?
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比楚阳王更期待摆脱这场婚姻。
阮小竹从骨子里就根本不在意他。
可,可她怎么可以完全不在意他?楚阳王暴跳如雷地想,他可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足以控制他生死的强大男人。阮小竹怎么可以不在乎,她知道自己完全只是因为楚阳王的怜悯才活下来的吗?
然而少女美丽素净的面容上,仍然是一片柔软的坦然之色。
楚阳王盯着阮小竹了一会儿,似乎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逞强的意味,但他失败了。楚阳王嘲讽地想,果然,这个女人之前说爱他,说喜欢他,说想注视着他,每一个字都是在说谎,骗人,她根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一有机会就扑上来了。然而,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他非但将阮小竹这个贱人的骄傲都碾碎。
好叫她知道,除了楚阳王以外,她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