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李治临时置下的宅子,在烟城的西北角。
四王爷与符全驱马前行。
李邃素来平易近人,爱民如子,对封地的百姓百般照料,受人爱戴。
一路上无论是经商的,出力的,还是种田的都纷纷躬身行礼。然而这一路上,李邃却总感觉人群中有一些异样的目光。
“王爷,这一路都有人盯着。”符全提醒道。
王爷点点头:“我早就发现了。应该是他的人。看来他早就猜到那天的人是我了。或许王府里也有他的眼线。只是不知道他究竟蓄谋了多久,手底下究竟豢养了多少私兵……”
“数量应该还不够多,否则,穆王早就该举旗了。若是皇上现在派兵,或许用不了多少力量就能将这场灾祸消弭于无形。”符全分析道。
“希望如此吧……能不起争端是最好的。皇上继位一直励精图治,这盛世才露苗头。为何这李治竟然想要……”
两人的声音不大,一边聊天一边对周遭的百姓频频示好。
这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锦衣玉面的胖子,扑通一声跪倒在马前:“东海君恕罪!四王爷千岁,小民、小民有事相求!”
“起来说话,出了什么事?”李邃皱了皱眉眉头,这突然冲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
“启禀四王爷,小民是来往内地的客商,打算从咱们四王爷您的封地贩些鱼虾过去。可、可王爷您、您怎么就封城了呢?官老爷们在城外拦着,不让出城。我这鱼虾可等不起啊!虽然有冰冻着。但过个十天半月肯定也臭了啊……四王爷,求您开恩放我出去吧……”
李邃的脸色十分难看,想不到这五弟为了封锁消息,居然找人把自己的封地给围了起来。
“王爷,您可要救救我啊。以往我贩的少,今年听说内地鱼虾畜肉都突然供不应求被人大肆采购价格一路太高,才起了大干一场的心思。我这一订货可就是十万斤啊!”
“十万斤啊!!”那白胖子两根食指搭在一起,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豆大的泪珠和长条的鼻涕像早就备好了一般哗的就流了出来:“三百多两银子啊!我的全部家当啊,赔了就什么都没了啊!啊!啊!”
王爷也是紧蹙眉头。朝中一品大员,一年的年俸也不过二百两白银。这白胖子虽然穿的还算不错,但也不是什么顶级的衣料。这三百两,不知道眼前的胖子得攒几年。
这封城的事情不是李邃做的,但现在他又没有办法去澄清。就算撇清关系又能怎么样?穆王叛乱的消息一出,只会引得城中流言四起,治安动荡。
但像这白胖子一样的人,肯定不止一个,若是放任不管,他们的生活又该何以为继?
正当李邃发愁的时候,人群中又钻出来一个人:“钱步韶,你可别在这里跪着丢人了!城外分明张贴了告示,封城是为了方便大军剿匪。如今城外的密林里不知纠结了多少土匪,要是放你出去,就怕你不光钱赚不着,连命都得丢了!”
“哎~嗨~呦——,我这些货物要是全臭了,跟要了我的命有什么区别啊!!三百两啊!三百两!!”那个叫钱步韶的胖子又呼天抢地的嚎叫起来。
“行了行了,快起来!四王爷既然特地请了五王爷过来封城剿匪,早就想到这一层了。我今日看榜文,凡是因为封城造成的客商以及其他类似的损失,均可到城西别院去获得赔偿!我今日刚刚去领了补偿,把我四车米面全留在五王爷那里了。”
“此话当真?”钱步韶闻言抹了把泪,急切的问。
“我骗你作甚?”
“快带我去,我那冻鱼的冰块都快化了!”钱步韶匆忙起身,突然想到王爷还在身后,连忙转身又跪下磕了个头:“王爷真是高瞻远瞩,一心为民……额……小民这事儿点急,就先告退了……”
王爷轻轻嗯了一声,钱步韶才敢离去。
四王爷二人继续前行,李治的行为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这穆王在想什么?做这种事情不是多此一举么?而且还要空耗自己的钱财。”
“而且穆王是借口王爷您邀请剿匪来解释封城的事情,好像他也不像引起太大的骚动。而且补偿客商这个行为,怎么看都像是在维护王爷您在百姓心中的威信……”
“不对,他这是在趁机购买粮草。无论是米面还是鱼虾畜肉,若真格起了战事,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兵粮!这么大肆收购,这李治究竟囤了多少兵?他当真是要倾覆天下了?我们快些走!无论如何,我都要劝他一劝。”
四王爷双腿一夹马肚,座下绿篱骢小跑起来,不多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所临时置下的宅院,面积也不小。
大门口设了两张条案,几个身着便服的人坐在案前,有人查车,负责给无法出城可能会赔钱的客商估算货物价值。
有人记账,然后把这些货物接进院子。
有人发钱,按照之前估算的价值,把白花花的银两或者银票交付给前来的客商。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只是负责这些流程的人,面色不喜不怒,眼里隐约含着戾气。
其中有一人,李邃还有些面熟,那天就是这个人用一柄长槊从下而上那么一挑他的屁股才挂的彩。
李邃隐晦的看了那人两眼,那人似有所觉,避开了李邃的目光装作没看见。
“王兄~哎呀~王兄怎么亲自过来了,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穆王李治从临时的住所迎了出来:“快里面请~王兄你来的正好,本王刚刚得了前些日子说的那‘千里眼’。王兄快快来看!”
穆王的热情让李邃似乎看到了曾经在宫中最好的兄弟,但那是以前……
现在的穆王,是想要作乱犯上谋反的罪人。
李邃跟着李治进了堂屋,落座之后面如寒霜直言道:“李治,咱们都不要伪装了,你要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了。你知道你这是做什么吗?“
穆王刚刚取出望远镜,听到李邃的话就轻轻放下,也正色道:“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就算不顾及手足之情,也该为天下百姓想象。你这样掀起波澜,最后遭殃的是千万的百姓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兄,世事变迁岂非常事?我这样做,也是出于无奈。我还叫你一声王兄,便是还顾忌着你我之间的情谊。此番起事,我只求王兄不要干涉。成了,你我皆会比现在更好,百姓也能过的更好。"
“若是败了,我自己来承担着千古骂名,王兄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四王爷。我这么做,既为自己,也为天下苍生,更是为了王兄你。”穆王说道。
"事到如今,你还扯什么天下百姓?现在大洛盛世繁华,皇兄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北国蛮族,东海倭国,南疆巫蛊皆不敢犯我大洛。百姓何须你做皇帝?"四王爷质问道。
穆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些事情,我功成之前不能告诉你。我只求王兄能够信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谁逼的你?你贵为穆王,封地四城,统军一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普天之下,谁能逼你?”
穆王沉默不语,当李邃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他把头偏向了一旁。
“皇上?”李邃皱起眉头。
“他要杀我。”穆王轻轻说道。
李邃只觉得脑袋好像被针扎似的疼了一下。
“不可能!你北抗蛮族险些在漠北折了,对朝廷乃是大功一件。封王之后又处事低调,皇兄有什么理由杀你?”
“皇兄他……需要理由么?大哥二哥,还有六弟,他们死的时候也没见他说个理由出来。”
“那、那些都是意外!”李邃说道。
“意外?你真的相信么?”穆王抬手拍了拍李邃的胸口:“心里相信么?”
李邃摇摇头:“那是以前,他现在已经当上了皇上……”
“我只求你能信我。我不会害你,四哥。你只要什么都别管,安安心心的在封地呆着就可以了。”穆王转过身,端起了茶杯。这是送客的意思。
李邃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丢下一句:“我没法信你!”后,喊上符全转身离去。
四王爷走后,一个身影从屏风后闪了出来:“王爷,您说四王爷他会怎么做?”
“他会动用一切的力量来阻止我。”
“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果他用虎符调兵,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那人从暗处站了出来,露出了自己的面目——海卫营将军——陈未平。
“听天由命吧,我真希望他知道。但我不知道未来如何,又不敢让他知道……”穆王长叹一声。
李邃出门,刚好遇见了运了鱼虾前来的钱步韶。
门口的人已经在清点他的货物了。三百两银子的鱼虾装在大车里,从穆王的门口一直排到了街口还看不见尾,少说也有二十几辆车。
李邃心情不好,看着这些鱼虾就要成为叛军的军粮更是怒火攻心。封地被叛军围着,封地的百姓们还要给他们送米送面?
“让他们别查了。这些鱼虾,全都送到我府上!符全,回头给这胖子三百……三百五十两银子!”李邃开口道。
“啊?运回府上?”符全惊讶道:“府上要这么多鱼虾作甚?”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