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的,她挣开了宋清昀的温拥,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洛庭柯已与她相距不远,宋清昀薄唇微抿,心里忽然就有些不痛快。
指间还残留着她身体柔软的触感,他手指微蜷,径自解了身上的黑貂狐裘,罩在了江慕灵身上。
她身形清瘦,那件犹带他体温的黑貂狐裘将她包裹的密不通风,江慕灵习以为常,洛庭柯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宋清昀只作不见。
“洛公子,刚才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江慕灵素白的小手轻轻捏着顺滑的黑貂狐裘,因为喉咙还有些隐隐作痛,所以她声音格外细小,听上去倒是有别于以往的活泼跳脱,透出几分淡淡的温婉沉静来。
洛庭柯难免心有触动,“江小姐客气了。”
江慕灵看着他,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一点,眉眼稍弯,露出抹淡淡笑色。
洛庭柯亦在回望她,面容文雅,笑容得宜,似乎有股淡淡的柔情横溢于他二人的眼波流转间,十分和谐。
宋清昀最是见不得他二人这旁若无人含情脉脉的模样,他俊眉微凝,出声打断道:“慕灵,你今日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府为好。”
经他这么一说,江慕灵确实觉得有些身心俱疲,遂点头道:“洛公子,下次慕灵一定登门拜访,向你道谢。”
洛庭柯也知道她此刻不宜多呆,柔声道:“江小姐慢走。”
宋清昀再无法忍受,也不等江慕灵回应,直接拉了她离开。
等到送她回了江府,太医苑的苏太医早已在府上恭候多时了,原来宋清昀早派人去请了他过来,就等着为她诊治。
林天下手太重,她又一贯娇生惯养,是以白皙的脖颈都被掐出圈浓重的淤痕,现在只要一开口说话,就疼得要命。
苏太医为她开了不少药,外敷内服好几大包,江慕灵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可在宋清昀的威压之下,她也没得反抗,只得乖乖听话。
“慕灵,接下来我还有事,就不久待了。”宋清昀盯着她把药喝完后,放下杯盏,起身道:“这几日你就别出门了,好好在家休养,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江慕灵今日已在外头折腾了小半天,又加上受了惊吓,实在没精力与他攀谈,草草应下后就让金元送他出门,自己则疲累的倒在柔软的床铺之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她这一睡,不知晨昏颠倒,到了第二日的傍晚时分才悠悠醒转。
因为休息的时间够长,所以醒过来的时候喉咙也没什么痛意,银锭这两日都有为她敷药,以至于现在颈间淤痕浅淡,若不是凑到跟前仔细查看,已然看不出什么。
她心里记挂着慕臻,一醒就问他的情况,银锭用热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小脸,眉飞色舞道:“表少爷知道您在公堂上发生的事,心里十分担忧,所以这几日都歇在府上,就等着您醒过来呢。”
江慕灵愣了下,“表哥现在在府上?”
“对啊,不过表少爷怕打扰到您休息,所以才没过来。”
江慕灵点头表示了解,慕臻性情温和宽容,一向以旁人为先,有此举动也是正常。
等到她梳洗打扮完毕,外头早已是暮色四合。
焕洗一新的江慕灵依旧是往常打扮,粉裙长鬓,光鲜亮丽,她身后跟着银锭和金元,脚下步伐轻快,不多时便穿过了花木扶疏的中庭,来到了碧波荡漾的澄心湖。
湖面水色粼粼,高悬气上的九曲长廊之上,有一人独立。
廊间烛光摇曳,而那人披着满身柔光,青衣秀颀,面容俊逸,一双眼眸清亮温柔,湛湛然有如星光外泄。
“表哥!”情不自禁的,江慕灵情扬起笑脸,拎起裙角跑了过去。
慕臻远远就看到了她,此刻听她呼唤,立刻抬步走来,长廊很快就到了头,皎皎月华如水倾泻,笼罩在他和她之间,如梦似幻。
慕臻温雅端方,神色间透着关怀,“表妹,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江慕灵摇头,“没有没有,我好着呢。倒是表哥,看上去瘦了不少,这几日委屈你了。”
慕臻看她精神不错,心里也稍稍放了心,“是你辛苦了才对。”
江慕灵抿了抿唇,面上笑容不由得淡了下来,“表哥,都怪我识人不清,这才让人钻了空子,还连累了你,真是……”
慕臻见她神色抑郁,连忙宽慰道:“表妹莫要自责,助人为乐乃是一大善事,你心性单纯,可人性非全善,总有向恶者,无法避免。”
卷一:东临 尾章:春夜动人
慕臻突遭横祸,心中却无一丝怨怼,端丽的面容上和善如初,眸色清正,江慕灵难免生出几分钦佩,“表哥胸襟宽广,实在让慕灵佩服。”
慕臻唇角微翘,“数日不见,表妹文采渐长不少。”
“最近我认识了一个很有学问的人,都是他教的!”说到这里,江慕灵似乎想起了什么,尴尬道:“那个……就是误以为你作弊的监考官,洛庭柯。”
慕臻倒是神色如常,并未因洛庭柯的误抓而心生嫌隙,“听说洛大人是洛中有名的大才子,诸子百家涉猎众多,犹擅骈文训诂,你跟着他学文,再好不过了。”
他倒也不奇怪江慕灵会跟洛庭柯攀上关系,毕竟有了宋清昀那么尊大佛在那,就是有天东临帝传召他都会觉得稀疏平常。
江慕灵没想到他对洛庭柯了解的这么深,眉间溢出惊讶,“表哥知道洛公子的事?”
慕臻点头,“嗯,洛大人在文人圈里很出名。”
江慕灵对洛庭柯心怀好感,现在听的人夸赞,自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我也觉得洛公子很厉害!”
“嗯,先不说这个了,夜间风凉,你前几日才受了惊吓,可不能在外逗留太久,还是早些回房吧。”慕臻虽然许久未见她,想与她再多相处一会儿,可顾忌到她的身体,又不敢让她继续在湖边吹风。
江慕灵紧了紧身上裹着的织锦镶毛斗篷,笑容明丽而娇俏,“不碍事,我穿的很暖和的。”她见慕臻还想再说什么,连忙道:“而且我与表哥太久没见,心中实在想念,再多说一会儿吧。”
慕臻心有所触,却仍是有些为难。
那双直直注视着他的杏眸澄净清澈,还带着不染世事的纯粹,让他很难将那个‘不’字说出口。
慕臻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只有妥协的份,何况她方才那话又说的那么动人,更让他舍不得拒绝。
最终,还是心中的执念占了上风,他眉间渐渐露出无奈之色,退步道:“那往里头走一些吧,风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