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理寺抄家剩下的封条。
小福丁儿娃娃脸一皱,“夫人交待的,叫我顺几条回来,往后往老爷床头一挂,好让老爷睁眼闭眼都能瞧得见,也好日日三省吾身。”
李英歌:“”
确定是三省吾身,而不是辣眼睛?
她再次大逆不道,暗想谢氏好奇葩。
她原本对李子昌的淡漠之心,顿时化作涛涛同情之意。
小福丁儿却暗搓搓凑上来,面色古怪道,“小王妃,王爷暗中派去保护裘公子的人手,都撤回来了。”
如果不是裘先梓前世死劫已过,萧寒潜不会不声不响的撤回人手。
李英歌神色一正,“怎么回事?”
三人移步二门上的歇脚小亭。
小福丁儿越说,面色越加古怪,“济仁堂每旬都有义诊,裘公子回济仁堂坐诊后,次次都亲力亲为。三天前,裘公子往城西出诊,城西那就是个鱼龙混杂的贫苦地儿!有那感激裘公子的妇人,掏了鸡蛋要送裘公子,裘公子那德性,啊呸,裘公子那高尚德行,百般推脱不肯收。
只说义诊就是义诊,没得白拿别人好处。那妇人追,裘公子就跑,偏偏撞上闲帮打群架,给人捎带着误揍了两拳,对方揍完了认出是裘公子,想赔礼道歉,手才伸出去扶裘公子,追着裘公子的妇人见状嚎开了。
吓得裘公子一脚踩进了阴沟里,偏楼上有人倒洗脚水,泼了裘公子一身,闲帮和那妇人顿时同仇敌慨,囔囔着要冲上楼为裘公子讨公道,裘公子正晕着,哪晓得楼上闹得鸡飞狗跳,也不知哪个失手,砸了个屎盆子下来,哐当一声”
哐当一声,被萧寒潜派去暗中跟着的人挡下了。
他们先前被眨眼发生的一连串乌龙惊呆了,当下捧着污出天际的屎盆子,继续惊呆了。
如果没有他们,大义大善、救人济世的裘小大夫,将顶着一身洗脚水,死于屎盆子之下。
好悲壮。
悲壮到好好笑。
小福丁儿偷偷拧了自己一把,暗道果然笑点变低了,忙肃着脸色追加道,“小王妃真是料事如神,没您给王爷通气,没张大人派去的人跟着,裘公子这回义诊,恐怕就有去无回咯。”
李英歌:“”
她不是料事如神,她是浪费感情。
原来裘先梓前世死得如此有、新、意!
怪不得裘家将裘先梓的死因捂得死死的,绕是和大长公主府做成了冥婚,也没透出半点风声。
而城西那些人受惠于济仁堂,自然不会也不敢乱说。
裘先梓,也特么是朵奇葩。
无归道长说得好有道理,这种奇葩死法儿,莫说他们算不出来,就连阎王爷也管不着,纯属业务范畴外。
李英歌无言以对,默然扶额,扶着扶着,肩膀不禁微微发颤。
常青却笑得肆无忌惮,哈哈道,“天爷诶,裘公子果然有毒!后来怎么样了?”
小福丁儿娃娃脸团起来,捏着鼻子道,“打人的闲帮,追人的妇人,泼洗脚水的人家,反应过来后后知后觉,挤开咱们的人,就抬着裘公子送去了城西的澡堂子,足足洗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这会儿送回裘家压惊了罢。”
常青学他捏鼻子,弯腰哼哼笑。
李英歌揉了揉偷笑的脸,起身哭笑不得道,“行了,这事儿可别出去乱说。小福丁儿,去和娘说一声,我带着常青去兴园一趟。”
小福丁儿娃娃脸顿时正经,诶了一声甩着封条进正院。
去兴园,谢氏不会管,常青也不问,自顾去备车马。
李英歌等在侧门内,没等来常青,却先等来了标着袁字的马车。
袁家。
城南袁家。
如今两家倒成了同住一坊的“邻居”。
李英歌眉梢一挑,任由门房应声而出。
“李二小姐,真巧。”袁骁泱一身清朗,目光只落在李英歌身上,拱手笑道,“贵府乔迁,微薄贺礼还请笑纳。”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眼前这位将来就是堂姑爷,门房见李英歌不做声,忙伸手去接礼盒。
曲流却似十分谦逊的不肯放手,就着礼盒,带得门房退到一边。
“乔迁是一喜,我来,是为贵府再添一喜。”袁骁泱视线始终不离李英歌,似乎对曲流的小动作全无所觉,抬脚跨进门槛,温声道,“我来送婚帖,贵府今日双喜临门,李二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英歌不退不避,抬袖掩唇,干呕了一声。
☆、第219章 闹哪样
袁骁泱同样不退不避,仿佛全然不在意上一回的错愕和狼狈,反而靠近一步,眼睛微亮,笑意不减,“李二小姐,同样的招数,再用第二回,就太无趣了。”
他眼中神色却满是趣味。
这眼神,李英歌以前不懂,后来懂了。
前世她未彻底斩断来往之前,袁骁泱每回私下见她,就是这样的眼神,盈满浅笑的微亮目光,她以前不懂,只当他对她尚存牵挂情意。
后来懂了,这亮润摄人的目光,不是伪装,而是他鲜少展露的真切瞬间,视她为鼠类,看她被休出门后,如何在他的猫爪下吱吱跳叫,挣出生路。
今生何其有辛。
他这么快就对她“真情”流露。
李英歌眉眼弯起来,掩嘴微微笑,“你说得对,同样的事,再重演第二次,就太无趣了。”
他听不懂,等他能听懂,就是袁家覆灭的时候。
“李二小姐说话,倒是有趣。”袁骁泱暗暗皱眉,眼中亮光一瞬敛去,却并未削弱他无暇美玉般的笑容,“更有趣的是,家母请人为我和李姑娘算的婚期,也是五月初九。我今日出门才知,竟和李二小姐的婚期相同。你说,是不是真的好巧?”
婚期相同又如何?
论时辰先后,论排场大袁家不敢和亲王婚礼比肩。
谢氏不在乎,李英歌更不会在乎。
袁骁泱似乎早算到她的无动于衷,笑着又靠近一步,声音越发低,“李二小姐,上回我诚心求娶你之事,如今,可成了你我之间不能说的秘密。我不介意你装痴卖傻,戏弄我一片成全你为你族姐出气的好意,不过
不过你可知道,皇上已有口谕,调我入户部补祁东清吏司一职。你这样聪慧,算得到宫中贵人的态度,算得清如何利用朝中人事害我袁家,就该知道我担任此职,将来和乾王殿下许有千丝万缕的干系。
我不介意的事,你最好介意一下。免得你再使些无趣的内宅手段,对我袁家弄鬼,最后损的,是乾王殿下的利益。”
户部祁东清吏司。
东北淇河,就在祁东州辖下。
袁骁泱、祁东、淇河袁家萧寒潜!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袁骁泱漏出的一字半句,和她前世所知的最后一件大事,对上了。
李英歌心念纷杂,当下却顾不上细想,捂着嘴,忍不住又干呕了一声。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袁骁泱和人撕破脸后,说话能这么令人恶心。
她爱过他,何止心瞎,简直是审美清奇。
活该她死一回,没毛病。
李英歌千般自嘲万般腻味,尽数化成又一声:呕。
被曲流拉着寒暄的门房不由侧目:二小姐和堂姑爷谈什么这么愉快,居然笑吐了。
袁骁泱确实很愉快,深深眸色忽而再亮。
看,他说的话,她听懂了。
真是有趣。
李英歌却意兴阑珊,心思早已不在袁骁泱身上,扬手喊,“常青。”
常青窸窣的脚步声顿时清晰加快,挥舞着马鞭兴奋道,“小姐,什么事儿?又有脏东西要丢?”
门房闻言一愣,曲流却是脸色一黑。
袁骁泱则不闪不避,摇头几不可闻的低喃一句,偏头冲门房一拱手,“烦请带路,袁家依照约定,特来送婚帖。”
门房去看李英歌。
李英歌意不在让常青揍袁骁泱,无谓一摆手,催促常青,“套车。”
门房忙恭送李英歌离去,转身对袁骁泱做了个请的手势。
袁骁泱闲庭漫步。
曲流却忍不住瞥了自家爷一眼。
别人没听见,他却看得清楚,爷那一句低喃口型,说的是:小丫头,孩子气。
这样亲昵的口吻
爷该不会对李二小姐
曲流心里一沉,目光闪烁。
李英歌亦是目光闪闪,进了兴园直奔无归道长的院子,推门就见那不动如常的绝丽侧影,扬起笑道,“师父,您真好看。”
貌美如花的无归道长,太适合拿来洗眼睛了。
李英歌顿觉胸口清爽。
灯辛小道长闻言却是面色古怪,默然瞥一眼李英歌,又去看无归道长。
无归道长不惊讶不意外,笑容灿若晨星,含笑拍了拍身侧道,“乖徒儿,如今相信为师不打诳语了?亲力摸索裘先梓的命格,果然有趣,果然有意外收获罢。”
这话外人听不懂,在场诸位却不觉突兀。
城阳大长公主在等无归道长合算八字,无归道长却在等李英歌。
李英歌无语望天,将裘先梓今生死劫说了,懒怠再听无归道长神神叨叨,接过常青递来的请柬,笑道,“瑾瑜师姐的事算了结了,您参加完瑾瑜师姐的及笄礼,且留在大长公主府可好?省得五月初九,又要进城一趟。”
给无归道长的请柬,她亲手写亲自送。
他是她们的师父,陈瑾瑜的及笄礼,父母位下也有无归道长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