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雁回闻言,心口仿佛被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神色愈发温柔,搂着他脖子,轻声道:“你早不是孤儿了,如今你也有家了,也有人疼了。咱们的孩子也不会再是孤儿。”张老先生就算再疼他,也不是他的爹,更不是他的娘。张老先生的关爱,始终要分给几十个,甚至更多的孩子。便是俞谨白还有个师父对他好,那也代替不了他的父母。他的幼年,也未必就比她在秦家那些年过得好多少。只是从她认识他的时候,他便一直是个热情洋溢,乐天爱笑的少年,总让人忘了,其实他的身世也很可怜。
俞谨白抵住她的额头,笑道:“果然我没有娶错人呀。”
待俞谨白喝完了酸梅汤,杨雁回看他精神恢复了好些,便不再与他温存了,正色道:“我今日在库房发现宝贝了。你怎地不告诉我一声,还要让我自己去翻拣?”
俞谨白不记得他带回来的战利品里有什么值得她稀罕的宝贝,想了想,问道:“你是说那两把匕首?”
杨雁回这才发现,俞谨白很可能也不知道那松仁里藏了明珠。她忙去开了柜子,取出那一兜子明珠来,倒在桌上一个水晶盘子里,问道:“你真不知道库房里有这些?”
☆、第199章 秘密
俞谨白瞧着在灯下散发着五彩光泽的明珠,也不由得晃了下神。他拈起一颗瞧了瞧,道:“这是产自辽东的珍珠,也先管这个叫东珠。这么大的珠子,弥足珍贵,一颗这么大的东珠,怎么也能卖到二百两银子。”
宋嬷嬷说这一兜珠子少说能卖几千银子,的确不是夸张的言辞,还真是保守的估算。若是按照二百两一颗来算,四十六颗珠子,便是将近万两白银。杨雁回道:“你将这宝贝随意丢在库房,自己居然还不知道,也是稀奇。”
俞谨白便问:“这是从哪翻出来的?”
杨雁回道:“是在一袋子松仁里。”
俞谨白已经快将他库房里有松仁的事忘了,一时竟想不起来。杨雁回便拉了他,往库房里去瞧。
俞谨白被她扯起来时,没忘了顺手端了烛台。
杨雁回开了库房后,找到靠在墙角的半麻袋松仁,俞谨白拿着烛台,一路帮她照着。杨雁回指着那麻袋道:“就在这个里面。”
俞谨白这才想起来:“我想起来了,这是我攻到一个也先大将的营帐后,搜罗来的。”他那时候已因屡次立下斩首之功,升为游击将军,出战时又屡为先锋,带着队伍杀在最前面。是以,他扫来的战利品,很多是可以自己留下的,只是他瞧着顺眼的玩意儿也不太多,所以带回来的也不是很多。当时在那个也先大将的营帐里,他倒是瞧见不少皮货顺眼,便一股脑自己扫了个干净。发现一大男人的营帐里,竟然还放着松仁这种零嘴,还是半麻袋后,他虽然也奇怪了下,但想着不能浪费粮食呀,便也一同带走了。回京后,他将东西全都搁置在库房里时,发现这半袋松仁,便又想着,兴许雁回喜欢吃。谁知那时候事情多,好容易得个空闲,又奋斗在萧桐给他的一堆话本上了,便忘了这些松仁。
杨雁回道:“我瞧着这松仁还好好的,想着定然能吃,一高兴便伸手进去抓了几把,谁知竟发现里面藏了宝贝。”
俞谨白不由单手摩挲下巴。他这算是撞了大运吗?竟然弄回来一兜子这么值钱的东珠?!
杨雁回笑道:“你捡到宝了呀!那个大将应该是不知从哪儿得了几十颗东珠,为了不扎眼,不被人发现,这才藏在松仁里。”
俞谨白忽然道:“或许那珠子是有人给他送的大礼。送礼的人为了不扎眼,不被人发现自己将几十颗东珠送了人,这才将东珠放在松仁里。”
杨雁回道:“也有道理。”
不过片刻间,俞谨白已是神色冷峻,难得的正经严肃。垂眸沉思片刻后,他忽然放下手中烛台,一言不发转身跑了。
杨雁回忙去追他:“你怎么了?”
俞谨白来到房里,将一兜子东珠装好,提了就要往外走。杨雁回气喘吁吁追过来,拦住他,道:“你去哪里?”
俞谨白道:“镇南侯府。”
杨雁回道:“你的酒还没醒么?”她还以为他没喝醉哩,杨雁回又道,“你有本事这时候进城?”
俞谨白这才陡然从方才的深思中清醒了,松了口气:“是,差点忘了,这会早关了城门了。”
杨雁回道:“你竟也会有如此稀里糊涂的时候,也是难得。”
俞谨白回到房间,将那布袋丢回桌上,复又坐到圈椅里,道:“也只好明早再去了。”
杨雁回来到他身边,问道:“你怎么突然这样紧张?这些珠子有什么问题不成?”
俞谨白叹道:“这会也说不清楚,不过想来是没差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杨雁回重新拉了把椅子来,坐到他身侧,问道:“你……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这些是不是……和穆振朝的死有关?”
俞谨白道:“确实极有可能有关系的。你并不需要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说了,这些事我自己处理。”
杨雁回的脑袋便耷拉了下去:“哦。”
俞谨白看她这副模样,不由笑了,将她拉到怀里,道:“好像我有很多秘密都没有告诉你。”
杨雁回立刻道:“是啊。从我认识你,你便一直神神秘秘的。不敢抛头露面,不能抛头露面,也不让人知道我见过你。后来又去滇南办什么事,最后又从辽东回来,而且又是带着一肚子秘密回来的。”
俞谨白忍不住揉了她脑袋几把:“那你怎么还敢嫁了我呢?你说你傻不傻?”
杨雁回道:“是啊,我真是傻。所以,你要一辈子都对我好。”
“别说这辈子了,我下下辈子都继续对你好。”俞谨白立刻保证。
“这还差不多。”
俞谨白道:“等我将事情都解决完了,便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你放心,我绝不会舍得叫你嫁错人的。我做的事,也绝不会给老婆丢人的。”
杨雁回伸手抻了抻他两只耳朵:“我信你。”
俞谨白笑了,揉了一把耳朵,又重新拿过那袋子来,看了两眼,道:“这些珠子还挺好看,若是给你做几件首饰,一定不错,很是配你。可惜了……”可惜他不能拿来送给娇妻。
杨雁回道:“世上好看的东西多了,难道我得不到的,都要叹一声可惜么?这些明珠原本就不是我的东西,那就更没什么可惜的了。”
俞谨白抓起她的手,亲了一口,道:“真是通情达理。”
杨雁回道:“既然我这么好,那你……”
“我下下下辈子都对你好,天底下的女人,除了我闺女,我就只对你一个好。嗯,丈母娘也要孝敬的。”
“这还差不多。”
俞谨白打横抱起娇妻:“时辰不早了,不如我现在就好好对你一番。”
杨雁回很是不满,伸手将俞谨白的束发头簪拔了,将他的头发揉成了个鸡窝:“真是个色鬼!”
“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引得人想犯色戒。”
俞谨白将杨雁回放到床上,一边温柔的亲吻她,一只手便已摸到她衣襟上,帮她脱去衣衫。
便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宋嬷嬷一声大吼:“怎么库房里倒着一个烛台?这么多皮货在里头,起火了可如何是好?这是谁干的?秋吟,见到阿四阿五没?”
俞谨白顿觉扫兴!这个老货!!他停下亲吻,看向妻子:“如果我认账的话,一定会被宋嬷嬷唠叨够七天。我说真的,绝对不骗你。”鬼知道宋嬷嬷为什么对着雁回就像变了一个人。不过又好像没什么奇怪的,雁回本来就讨人喜欢嘛!
杨雁回点他额头一下:“真是没种,敢做不敢认。”她朝外头喊道,“嬷嬷,是我不小心落了烛台,我乏了,你老先帮我收一下罢。”
宋嬷嬷话里的怒气立时消下去了:“奶奶先歇着罢,我来收拾就好。”
俞谨白松了一口气,这才又继续对老婆好去了。
☆、第200章 惹祸
俞谨白醒来时,杨雁回还在沉睡中。她睡颜安详柔和,面颊米分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好似两把倒垂的扇子遮住眼睑,一头乌黑柔亮的头发,散落在枕上,他轻轻抓过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又任由那一绺柔顺的秀发从指间溜开了,总觉得这头发似乎也是带了清香的。
他一时手指发痒,想捏捏她脸颊,手挨近她面庞时却又忍住了。不小心弄醒了她,就不好了,还是叫她继续睡吧。
俞谨白悄悄翻身下床,披了衣衫,到了外头书房里。阿四阿五早就起了,正在洒扫院子,见俞谨白这幅模样出来,阿四忙打了水端到书房里。俞谨白便自己洗手净面梳头。
阿四很同情的看着俞谨白,问道:“爷莫不是让奶奶赶出来了吧?怎地这般可怜?”啧啧啧啧,明明有老婆有丫头的,却要来外书房自己动手洗漱。
俞谨白默默的看了一眼阿四,连话都懒得同他讲了。这是巴不得他过得惨兮兮的么?误会他让雁回赶出来也就算了,眼底那一抹幸灾乐祸是怎么个意思?
待收拾妥当了,俞谨白便叫道:“阿五。”
阿四一怔,他在这伺候的好好的,爷有事怎地还要再喊阿五。
阿五应声而入:“爷有什么吩咐?”
俞谨白道:“早餐端到这里来,奶奶还睡着,就不用去惊动奶奶了。快着些,爷今儿出门早,赶时间。”
阿四心知不好,不等俞谨白开口,便和阿五一起退了出去。阿五很快去厨房里端了宋嬷嬷一早起来做好的早饭来。俞谨白胡乱用了些,又悄悄回到房里,穿了官服,戴好官帽,取了那一兜明珠便要出去。
杨雁回睡眼惺忪中,发现他已穿戴好了要走,一下子便清醒了,叫道:“谨白。”
俞谨白见她醒了,忙又坐回床边,想抓住这点时光,再与她温存片刻。
杨雁回瞧他这一身打扮,不由叹道:“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俞谨白笑道:“不如我今日称病不去衙门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了香衾。”
杨雁回搂着他脖子,道:“好啊。”
俞谨白摸摸鼻子,犯难了。
杨雁回笑了,松开了手:“快些走吧,莫误了时辰。只是明日记得叫醒我呀,我要同你一起吃早饭。”
俞谨白又摸了她一把如瀑青丝,道:“你这体力着实不行啊,每回早上都起不来。不如我休沐时,教你一套容易练的拳法好了,你没事打打拳,也好强身健体。”
杨雁回觉得自己身体很好,分明是俞谨白的体力太吓人了才是。她道:“你少折腾我一些,我便每日都能起来了。”
俞谨白觉得这事有点难办。他在少折腾老婆一些,和能够每天都和老婆吃早餐之间纠结了一下,觉得实在是不好选择,两者兼得最好了。他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雁回说的好像她吃了很大亏似的呀?论脸,论身材,他哪点差了?虽然床上的功夫,他还不是很到家,那也是一直有着长足的进步的。
杨雁回重又推他,道:“你快些去吧。小心迟到了真的被方都督罚你板子。”
俞谨白这才又亲了老婆两口,又凑了脸颊过去,让雁回也亲了他一口,这才重新整理一下衣帽,匆匆出了房门。
他一走,杨雁回便觉得百无聊赖。她觉得每日里浑浑噩噩也怪没趣的,自己应该找些事情来做,比如——写小说。
虽然写《青女离魂》时,她时常累得够呛。但这才搁笔一段时间,她便手痒痒,想拿起笔来再写。只是这次要写个什么样的故事,她觉得自己还要好好想想。
秋吟是早就起来了的。只是小姐和姑爷都不喜欢下人们没事进房里打搅,是以,待俞谨白走了一会后,她才来房里服侍杨雁回。
杨雁回正懒懒得穿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绑肚兜,半天也系不上带子。
秋吟便过去帮她穿好了肚兜,又道:“我瞧着奶奶还困,怎地不多睡会?”
杨雁回道:“不困了,不过是打个呵欠么。也睡不着了。”
秋吟又给她拿了件浅米分纱抹胸来穿了,忽闻外头传来阿五的声音:“宋嬷嬷,嬷嬷快来。”
杨雁回纳闷道:“秋吟,出去瞧瞧,怎地了。”
秋吟便应声出去了。杨雁回慢条斯理挽了头发,又披了件月白衫子,这才施施然出去瞧是什么情况。
……
俞府大门再次被人敲响,来人不紧不慢的扣了几下门上的兽头铜环。
阿四躲在影壁后头,正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时,阿五拉着宋嬷嬷一路小跑赶来了。阿四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宋嬷嬷跟前,低声道:“嬷嬷,不好了,张老先生来了。”
宋嬷嬷听闻是张老先生来了,面上大喜,但喜色旋即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焦虑,也压低了声音道:“这可如何是好?前几年咱们就侍候爷了,也没听说老先生要来爷的住处瞧瞧呀。”
若是老头儿来了,定然会发现,他们都是曾经伺候过俞谨白的人。
宋嬷嬷又问道:“爷和萧夫人的事,老先生知道多少?”
阿四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兴许知道,兴许不知道。反正育婴堂的孩子们没有一个知道的。我们兄弟两个,以前虽跟在爷身边伺候,但张老先生并没问过我们的来历。可如今,如今……”
阿五替阿四说了下去:“如今是奶奶有好些事还不知道。爷还没告诉奶奶呢,咱们总不能这时候露陷了。爷不告诉奶奶,定然是有过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