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许不该趁九爷醉酒的时候偷偷跑出去玩。”

“然后,碰巧跑到了别人家里?然后你被囚禁了,不能回家?”

诺雅不自然地轻咳两声:“的确是碰巧遇到了二皇子,偶遇,偶遇。”

“然后碰巧惺惺相惜,两情相悦,所以乐不思蜀?”

“不,不是,”诺雅急忙摇头辩解:“二皇子磊落光明,坦荡君子,你误会了。”

“误会?”百里九逼近她:“若非他故意扰乱爷的视线,爷怎么会现在才找到你的行踪?林诺雅,爷不屑于同他那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人计较,但是你,我们有笔账必须要算个清楚明白。”

百里九这样诋毁楚卿尘,林诺雅听着极不顺耳,忍不住为他辩解:“是我恳求二皇子收留我,所有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有什么账要算,也就尽管算好了。”

一句毫不服软而又偏袒的话,令百里九顿时火冒三丈:“女人,不要以为我不能奈何你?”

诺雅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见百里九这样狠厉,倔脾气也上来:“诺雅从来不敢这样以为,从进百里府的第一天起,诺雅就是爷手里的一团面,揉圆搓扁都尽随您意,唯唯诺诺,不敢有半分差池。”

“唯唯诺诺?”百里九危险地眯起眼睛:“你都敢谋划着将爷卖到妓院!携银私奔!与别的男人暗通款曲,你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诺雅受了冤枉,双目圆瞪,气怒地叫嚷:“百里九!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你自己那样肮脏的念头泼到别人身上!”

百里九又何曾有人敢这样顶撞过自己,气冲斗牛,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真的恨不能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打一顿才出了心口一通闷气。

偏生对于眼前这女人,像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他真的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教训,骂也骂了,也曾经下过狠手,差点一哆嗦将她掐死在自己手里。不过她这样宁折勿弯的性子,怎样打骂几乎都是适得其反,令她与自己渐行渐远。

而且,上次动手以后,百里九心里就有那么一点后悔,觉得亏欠了她许多。尤其是那日夜里见她一人蹲在地上,拥抱住自己蜷缩起来,那样孤瘦凄凉的身影,他愈加舍不得,曾经暗下决心,不会再难为牵累她。

他心里的邪火发不出去,憋得几乎要炸了,饿虎扑食一样恶狠狠地扑上前去,一把将诺雅掀翻在车厢里,就果真欺身压了上去,将诺雅按在身下。

诺雅恼怒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百里九你混蛋,放开我!”

“要是爷说不放呢?”百里九气急之下,冷声道。

诺雅的拳头像雨点一样向着他的身上招呼过去,绵软无力:“无耻,自私,霸道,色狼!活该你一辈子不举!”

林诺雅气急之下,口不择言。

“你若是再不闭嘴,爷不介意敞开车帘,让大街之上的人都来欣赏欣赏,爷是怎样教训不听话的女人的,爷教你大庭广众之下做点有伤风化,刺激的事。”

林诺雅的骂声戛然而止,憋在了嗓子眼里。

百里九正暗自得意的时候,林诺雅突然又破口大骂,这次毫不避忌,声音高亢尖利:“看就看,不就是比谁不要脸么?姑奶奶我不怕,左右丢的也是百里府的人。我大不了以后当个缩头乌龟就是。”

这样一嗓子下去,百里九的马车想不引人注目,怕是都要难了。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车夫汗颜,不得不低声提醒:“爷,已经在闹市区,拐个弯就到将军府了。您暂且......”

车夫想劝暂且忍忍,实在有伤风化,话一出口就立即咽了回去,自己这不是没事找打吗?他将头顶毡帽拉下来,遮住多半张脸,加快了速度。

他好心规劝的话非但没有劝阻百里九,相反更提醒了他,俯身低头,嘴唇就向着诺雅犹自喋喋不休的两片丹唇压了下来,堵个严严实实。

诺雅只当他果真说到做到,要在马车之上将自己吃干抹净,自然奋起反抗,手脚并用,实在敌他不过,挣扎不动,干脆牙齿用力,就向着百里九的嘴唇一口咬了上去!

百里九猛然吃痛,坐起身来,用手一抹,竟然流血了!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想他百里九百花丛中过,自诩倾国倾城,风流多情,哪家千金不趋之若鹜?今日竟然被一个女人嫌弃,而且把嘴唇咬伤了!

尤其是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一个小妾,亲一口合情合法,天经地义!

若是一旦传扬出去,自己一世英明岂不毁于一旦?还怎样在江湖上混,怎样在兄弟们跟前抬头?

士可杀不可辱,今日必须扳回这一局!

还未付诸于行动,处于弱势状态的林诺雅突然动了,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向着百里九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

这是打算拼命的架势啊!百里九慌忙向后闪避,林诺雅的腿瞬间得到自由,抽出抬起,就向着他最为脆弱之处踢了过来。一招一式,虽然并无什么劲道,却有四两拨千斤的妙处,犀利狠辣,直攻百里九破绽之处。

百里九心里一惊,她若是招式里混了内功心法,自己与她比试,未必就是对手。

他有心试探诺雅武功路数,因此也只闪避,偶尔出手还击,也是做个样子,只用一成气力。

车厢里狭窄,二人在里面比划,无法尽情施展,难免就有“砰砰叭叭”车厢被震的响动不绝于耳。

车夫充耳不闻,在路人诧异的眼光里,将鞭子甩得“啪啪”响,左右穿梭,终于安生抵达将军府,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马车停稳,车夫犹豫半晌,也不敢出声打扰。还是元宝听闻百里九的马车已经回府,迎出大门来,瞬间也是瞠目结舌,试探着轻声喊了一句:“爷?”

车里的百里九方才草草结束战斗,撩开车帘,一看已经到了将军府,整理整理凌乱的衣服,跃下马车。

元宝好奇地向车里张望,百里九一手掩住车帘,没好气地道:“看什么?”

却是与车里的林诺雅异口同声。

诺雅在车里寻摸半晌,才找到被自己丢了的簪子,将头发束起,跃下马车。

元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百里九出血的嘴唇,满脸关切地问:“爷,您的嘴?”

百里九面不改色,轻轻抹了一把,随口道:“不小心被疯狗咬了一口。”

元宝见他唇色红肿,怎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跟在百里九的身后,焦急地絮叨:“怎么会让狗咬了呢?这狗是要有多厉害?我去找老汤头给您看看,可莫留下什么后遗症。”

百里九一脸阴沉,原本心里就不爽,经元宝这样调侃,终于忍不住发飙:“你若是实在闲着没有事情做,就到兽苑里面,清理犬舍的粪便去!”

说完径直进了大门,头也不回。

元宝见自家主子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识趣地拍拍心口,不再屁颠屁颠地跟着,转向诺雅:“林姨娘,我们主子没事吧?”

诺雅心里也有火,尤其是百里九指桑骂槐地骂自己是疯狗,让她很不爽,拍拍元宝肩膀,气哼哼地道:“他现在就是一条疯狗,你自己小心点,宁可去清理犬舍粪便,也千万不要靠近他一步,被他咬了。”

言罢也径直进府,回一念堂。

泡泡当先听到诺雅的脚步声,从一念堂里窜出来,亲昵地磨蹭她的裤脚。

桔梗正无精打采地坐在院子里,见诺雅突然出现在门口,先是揉揉眼睛,然后瘪瘪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诺雅被她吓了一跳,勉强扯扯嘴角:“哭什么?”

桔梗站起身,就向着她扑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嚎啕大哭:“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诺雅心里有点内疚,自己事先的确没有考虑周全,忘了同桔梗知会一声。她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竟然对自己这样依恋。心里一热,将桔梗搂在怀里,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桔梗小声抽噎:“九爷说您是出去给他寻医问药去了,我才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定然是招惹您生气,所以您赌气自己走了。”

没想到百里九竟然向大家隐瞒了整件事情,不过这样丢人的事情,的确是不要宣讲的好。

诺雅正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向桔梗解释,朝三暮四就相跟着从屋子里出来,满脸惊喜,围绕着诺雅嘘寒问暖。

诺雅心里乱糟,强颜欢笑应付了,就借口身子疲乏,回了自己房间。桔梗跟进来,将诺雅留给她的银两气哼哼地丢还给她,赌气不说话,撅着嘴出了房间,却高兴地张罗着与朝三一起,去厨房里给诺雅准备点心。

诺雅躺在床上,眼巴巴望着帐顶,一边在心里暗骂百里九的无耻,一边静静地等待老夫人怒气冲冲地上门兴师问罪。

她默默地哀悼自己的屁股,也不知道,老夫人的手艺如何,那“青笋炒肉”又是怎样的火爆滋味?

☆、第七十章 养人不如养条狗

诺雅闯下这样的祸端,以为老夫人会过来兴师问罪,等待自己的也是一顿狂风骤雨。谁料两三天过去,老夫人那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安若兮还不计前嫌,专程过来看过她,虚言酸语说了一通,对诺雅这几日的行踪百般试探,诺雅冷淡着应付了,并不多言,不过大概却明白了一件事。

百里九的确是在老夫人跟前说了她的不少好话。她的不辞而别从百里九的嘴里说出来也变成另外一个版本。他说诺雅是心里愧疚,所以孤身一人留下书信去山里采药去了,并且还装模作样地派了几个侍卫到附近的山上四处打听。

所以,一向对自家儿子深信不疑的老夫人念在她的一片诚意的份上,并没有立即过来追究她的过错,就连几十个板子也暂时搁了下来。

显然,安若兮对于她这几日的行踪是存了疑虑的,不过二皇子的竹园与世隔绝,她侍郎府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所以才会到一念堂这样低声下气地从诺雅嘴里套话。诺雅的不冷不热,令她讨了一个没趣,也就讪讪地笑着告辞了。

唯独元宝,每次见诺雅的时候,就一脸崇拜,而且忍不住想笑,憋得辛苦。

诺雅实在好奇,私下里追问他百里九是如何摆脱那画舫老鸨回府的,他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讳莫如深,捂着嘴笑而不言,却格外不怀好意,诺雅心照不宣。

想必百里九那时候中了老鸨的**,浑身皆酥软,反抗不得,没准儿受了那凶巴巴的老鸨的变态调、教,必然十分狼狈,所以特意交代过的。

夜里,百里九也赌了气,搬离了一念堂,鲜少踏足这里。

府里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多少都有些幸灾乐祸。诺雅的出身再加上出手的吝啬令她们对她心里皆存了偏见。见她不得宠,只道活该。

对于这样的人情世故,安若兮无疑是最为擅长的,她左右逢源,上下打点,得了府里下人的尊敬和拥护。老夫人也放心地将府里一部分事务交托给她。

一念堂里,纪婆子仍旧是喜欢找各种由头向外跑,与府里其他的仆妇闲言碎语,心里又对诺雅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慨。她私底下还是希望,诺雅能够在百里九跟前专宠的,那样,自己也能扬眉吐气,多贪一点他人的孝敬。

朝三暮四两人倒是安分,收敛了最初时对诺雅的不屑,服侍得周到。朝三在府里待得久了,褪去一身土腥气,稍加打扮,粉面桃腮,也是美人一个。暮四不好穿戴,闲暇时就专注地看些医书,有不识得的字,记录下来,等元宝过来的时候,向他讨教。

说实话,诺雅有点伤春悲秋地寂寞,她不知道这寂寞源自于哪里,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有的时候,她吓自己一跳,怀疑是不是喜欢上了楚卿尘,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否定自己。

那个男人无疑是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值得世间所有女子迷恋。但是,诺雅觉得,他的样子在自己心里并不鲜活,朦朦胧胧的,只是一个影子,还不及活蹦乱跳的百里九来得深刻,尤其是当百里九与安若兮一路说说笑笑从自己跟前走过去,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时候,诺雅心里那份落寞就愈加强烈。

诺雅来不及闪避的时候,安若兮也会停下来,走到林诺雅面前,笑得亲昵:“诺雅妹妹,九爷约了我一起去放风筝,不如一起?”

诺雅抬头看看冷风肆虐的天,冷冷一笑:“安夫人好大的雅兴,这样的天气竟然也能放风筝么?”

百里九一把拉过安若兮:“搭理她作甚,又不识好歹。”

安若兮偎在百里九跟前,软声撒娇:“看妹妹一人茕茕孑立,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好可怜。”

泡泡对他二人有敌意,俯下身子低声呜咽,跃跃欲试。

诺雅唤过它扭头就走,风凉道:“果真养人不如养条狗,我家泡泡还不乱叫呢。”

百里九气结,也愤愤地拂袖而去:“就她这样脾性,胡乱咬人,有谁愿意搭理她?”

诺雅行了老远,还能听到安若兮娇羞地嗔怪声,顺着寒风吹进自己耳朵里,那样刺耳。

她抬头看看天,虽然有风,但是阳光晴好,也许放风筝真的有趣。难道,果真是自己脾性太差?这样不讨喜?

那一刻,诺雅真的觉得有点被全天下孤立的感觉,心里满是落寞。

第二日,天却忽然阴沉下来,吃过午饭就开始飘零星雪花,最初时还只是稀稀疏疏,很快就密集起来,跳跃着在屋顶上覆了薄薄一层。

诺雅正闲着无聊,寻了一块水灵的白萝卜,坐在火炉跟前,用柳叶刃仔细雕琢眉眼,生成一个白白胖胖的灵动娃娃。

火炉里小火烤着的地瓜散发出香甜的气味,应是快要熟了。

院子里的泡泡忽然叫得急,诺雅头也不抬,依旧专心致志:“桔梗,你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泡泡一向不爱乱吠的。”

桔梗应声,放下手里的活计,撩帘出去,厉声呵斥泡泡:“泡泡,退下!”

泡泡依旧不甘心地低声呜咽。

然后好像果真是有人,跟她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说话。

“是谁呀?”诺雅扬声问。

府里下人平素都不爱到一念堂里来,尤其是如今自己失宠,一念堂门口更是门可罗雀。今日下着雪,天气也冷,没有主子传唤,下人们大都逃懒缩在屋子里不出来,谁会跑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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