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王妃脸色一变,却闭口不言:“世子妃何必来问我们,此事世子妃若是想知,不如问问顺王妃,她对此事最是清楚的。”
说着,二人几步上前,进了宗亲王妃里边。
江陵侯府外,几架车马停在了门外,守门的下人刚要迎,马车上,从江陵府归来的公子们便下了马车,尽直朝着府中去,七姑娘钟雪也跟着下了马车,随着钟云辉二人入府。
他们在江陵府待了不短的时日,是接了京城送去的加急书信才赶了回来。
侯府主子们都在,看他们踏进门,尤其这次两位公子下场,双双考中举人,本是叫江陵侯府光耀门楣的喜事,但落在后边跟着的钟雪身上,侯府的主子们上上下下便无人能有这心思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叫都察院一状告到了御前去,这在本朝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德妃已经下了旨意来,要在宫中当众审问裁决,还特意给侯府留了两分颜面,允他们先办了年末要嫁女的喜事再入宫。
德妃旨意下来,整个京城先一步传遍了,他们脸上哪里还有颜面的。
第135章
周岁宴后,皇长子迎风长一般,先还是走路歪歪扭扭的,走几步就摔,周岁后,虽走路还不大稳当,但已经很少摔到了,钟萃时常跟在身后,看着他在前边跑,每回心都狠狠提着,见到他稳当的停下才松了气。
他坐在椅上,小腿晃来晃去的,大口大口的吃着嬷嬷喂的流食,等吃完,他仰着小脸,等嬷嬷给他擦嘴净手,一下就滑到地上要往外跑。
钟萃用饭安静,慢条斯理的,如同教养极好的大家小姐,举止行云流水,宫中就寝用膳都有规定,寝居榻上不得过子时,身形手的位置,四肢该用甚么姿势,用膳时得不紧不慢,菜肴过三回便是失礼的。
杜嬷嬷原本是天子特意调来规劝钟萃规矩行止的,在钟萃身边尽提点之责,在规劝钟萃举止后,杜嬷嬷如今也留了下来,跟在钟萃身边做起了事。
钟萃把银箸放下,接过杜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开了口:“你又去哪儿?”
皇长子还小,没跑出去几步,听见母妃问,他扭头仰着小脸朝她笑:“母妃。”说着,他指了指外边,“玩,玩。”
母妃这两个字是目前他讲得最清楚的,连父皇这两个字还叫不明的。他仰着乖巧的脸朝钟萃笑,叫钟萃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上辈子的皇子许是见母妃整日愁眉苦脸,身侧伺候的宫人们来来去去,受钟萃胆怯的脾气所影响,从小便格外懂事,叫人心疼。
别的皇子钟萃也是见过的,他们走到哪里都跟着一群人,呼奴唤婢的有人伺候,冷热有人关怀,便是小小年纪也有皇子威仪,说一不二,高高的仰着头颅,跟他不一样,因为有一个不得宠,连性子也如此怯懦的母妃,也叫人看不起。
皇子是钟萃心里的疤,一碰便涌出血泪,叫她伤怀愧疚,如今有了补偿的机会,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都捧到他面前,期望他无忧无虑的成长,因此她向来不拘着他。
钟萃久久没说话,皇长子小脚往前迈了迈,乌黑的眼看着她:“母妃。”
钟萃回过神,朝他眉眼一弯:“去吧,带着芸香跟彩蝶。”
皇长子身边自然不只芸香两个,还有拨到身边的顾全玉贵几个,都是在缀霞宫伺候了好几载了,钟萃对他们也放心一些,钟萃擢升为德妃,按宫中规矩,分到宫中伺候的便有二十位,除了他们母子身边留下伺候几年的宫人,分来的宫人便按需分到宫中当差去了。杜嬷嬷经验足,便帮着钟萃管着这缀霞宫上下的宫人们。
皇长子顿时朝外跑,芸香几个连忙跟上。杜嬷嬷在身边欲言又止:“娘娘,皇长子这般年岁虽小,但到底是宫中皇子,这是不是太…”
杜嬷嬷点到即止,钟萃知道她想说什么,把帕子递过去,重新拿了银箸:“无碍,他还小的。”
小孩爱玩泥巴想来也是正常的?
上辈子后宫先被淑贤二妃把持,后被嫡后把持,如同皇子这般不受宠的,连学都没认真上过几日,如今与上辈子全然不同,按宫中规矩,在皇子过三周岁后,便要启蒙开始读书认字了,若无意外,皇长子在满三周岁后便要开始启蒙读书,他才这么小点,钟萃又哪里忍心让他在还不到这个年岁就被拘束着。
“可是…”杜嬷嬷想说天子幼时便不是这样的,身为先帝的嫡长子,当今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看着,若是做错一点,便有朝臣进言,后妃记着,行差踏错不得,在天子启蒙读书时,已是小有规矩的了。
皇长子如今身为天子膝下唯一的皇子,他的一举一动自也如同天子当年那般被人盯着看着,有不知多少人等着抓缀霞宫的错处,看缀霞宫的笑话呢。
宫中皇子尊贵,与外边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哪里能如同普通孩子那般去玩泥巴的?杜嬷嬷在宫中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便是当年还在宫外,在世家大族家里也不曾见过公子们如此,那可是要被人诟病不学无术的。
“好了。”钟萃打断她,面上浑然不在意杜嬷嬷眼里的颜面、笑话,孩子并非天生便懂事乖巧,能如此的,便是作为当父母的失责,她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再不会再重蹈覆辙了,“皇子年幼,只是玩一下而已,并不妨碍的,本宫掌着宫务,位及德妃,想来宫中还无人会到本宫面前来说些不中听的,嬷嬷不必担忧。”
杜嬷嬷抬眼。德妃钟萃只是端坐着,便流露出端庄威严,她随意说着,面上一派坦然,是属于高位嫔妃们的高贵大气,杜嬷嬷去岁从前殿到缀霞宫来,那时的德妃性子安静,不善言辞,如今虽也为人亲和,但浑身气势与从前身为钟嫔却全然不同了。
杜嬷嬷下意识低下头:“娘娘说的是。”
钟萃用了几口,放下银箸,摆了摆手,叫人把饭食撤了下去,去殿外站在廊下看了会皇子玩耍,这才回房里拿了昨日看的书接着看。如今天日转凉,彩霞捧了衣裳来与她披上,钟萃听着外边的动静说道:“去瞧瞧明霭。”
彩霞回道:“殿下身边夏嬷嬷已经捧了外衣去了。”
缀霞宫外边林子树木众多,如今多是落了叶,树上带着些光秃秃的,无端的叫人心情沉闷了些许来,钟萃收回目光:“宫中的赏赐可送出去了?”
却是杜嬷嬷回了话:“回主子,一早的时候已经派了人去江陵侯府赏了礼。”
今日正是江陵侯府嫁女之日,虽同是侯府嫁女,但年前嫁的是大房侯爷的嫡女,如今出嫁的却是二房的嫡女,登门道贺的人家却是要少上不少。
与江陵侯府结亲的是正四品国子监祭酒关家的大公子,出嫁的关家女们早几日便到了,与关家有亲的颜家女眷更是悉数上京,只等着钟关两家结亲后便要入宫,一同入宫的除了钟家女眷,关夫人,德妃还特意提到了关家庶女关澜。
翌日只草草喝了敬茶,关夫人便带着颜家女眷们入宫了,入宫时正遇上钟家女眷们,钟关两家结为姻亲,颜关两家是为姻亲,三家本是有些情面的,如今要入宫对峙,现下遇上难免有些不自在。
前边宫人引路,关夫人小声提点颜家女眷们:“行走禁宫之中,不得抬头,不得四处张望,不得说话,若是遇上贵人,要上前行礼,遇上巡逻的将士要避开些,遇上各处管事们领着人也不要冲撞了去…”
钟家女眷入宫数次,对宫中规矩礼仪知之甚深,昨日便再三叮嘱过头一回入宫的钟雪。皇宫大内,若非不是恩典,以钟雪的身份是万万进不来的,她随着走在宫道上,同女眷们一般微微低眉,却到底忍不住左右打量。
宫道两侧是高高的城墙,宫中不若府上亭台楼阁,假山假水,一步一景,宫中处处彰显的是皇权的威严,庄重严肃,带着深深凛冽,钟雪稍稍一抬眼,顿时便见到站在城墙之上,三步一岗,穿着铠甲,手持长枪的将士,尖枪还泛着银光,锐利逼人,叫她顿时脸色发白,再不敢抬头。
走过长长的宫道,入了后宫中,方才添了几分柔和,冲淡了几分那股凛冽之气,女眷们早先就被宫中威严赫赫震慑,如今便是入了后宫也不敢放松,紧紧跟着,与成群结队的宫婢擦身而过,同几波后宫嫔妃见过礼,直到到了德妃所居住的缀霞宫,早就只剩恭敬了。
举止规矩的宫人把她们引到殿中,请她们落了座,还上了茶点,这才退下去请主子。殿中只数位宫人远远规矩的站着,待饮过了茶水,入宫后一直紧提的心稍稍放了些下来。
相比钟家女眷,颜家从上到下心中更是忐忑不已,这位德妃的脾性如何她们都不知,谁知这德妃会不会偏袒母族?便是德妃如今不会偏袒,谁知会不会记恨在心中了的,德妃势大,若是想整治他们,却是再容易不过的。
正焦作,外边宫婢掀了帘子:“娘娘到。”
钟萃带着人进了殿中,早有宫婢上前,出言提点一二规矩:“起,垂首。”
待钟萃行至上首坐下,女眷们依次行完礼,这才虚虚抬手:“诸位免礼,坐吧。”
众人这才落座,钟萃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看过,并没有立时过问纷争,最后只落在坐在最下首的关澜身上,眼中泛起两分暖色,又轻轻的溢出一口气:“本宫与关姐姐也有几年未见了。”
关澜眼中闪过波澜,目光似亿起了从前来,又很快平复下来,起身福礼:“劳娘娘惦念,是妾身的福分。”
钟萃在她身上细细看过,心里便有些数了,她这几位手帕交同为庶女出身,但性格却全然不同,出自陈国公府的陈盈宽和,薛家出身的薛平娇俏,关家的关澜心思细腻,如今她宛若一潭死水,自是表明日子并不好过。
钟萃先在心中对颜家添了几分不喜。
“关姐姐与我不用这般客气。”钟萃言语客气,落在颜家人耳里,不由得叫她们升了些想法来,颜夫人大着胆子往上瞥了眼,顿时在心里感叹一声,这位德妃娘娘样貌倒是生得楚楚动人。
钟萃今日穿戴并不浓重,一身翠绿色的衣裙,金银丝勾着边,隐隐露出些纹路来,腰肢纤细款款,姿态从容高贵,头上连一根金簪都未插,只戴了几朵宫绒,缀着个头不一的真珠,不如穿金戴银般张扬,却贵重典雅,越发衬得她貌美。
颜家人上京前,颜大人也仔细与她们说过的,这位德妃也是庶女出身,却入宫不过短短几年便从才人一跃成了德妃,荣宠后宫,手段也定是十分了得,要她们小心为上,处处谨慎。
颜夫人本也如此以为,一直不敢放松,只听着这位德妃再三言语客气,便觉得许是大人太担忧了,这德妃如此娇柔,想来能荣宠后宫,非是有何手段,而是靠着这美貌颜色才入了帝王的眼。
但自古以来,以色侍人者哪有恒久的,颜大人不曾见过,颜夫人亲眼见了人,心里先便轻视了三分,如她们这等夫人们,最是会媚上欺下,见缝钻营,颜夫人捧着笑脸正要开口,凭着口舌把事情大事化了的。
钟萃脸上的客气一收,定定看着人,面上毫无表情,叫人丝毫瞧不出情绪来,当先发问:“你便是那位被当众羞辱的知府夫人?本宫问你,你被当众羞辱,可是曾与人发生过矛盾,叫人心怀恶意,这才当众在外羞辱于你的?”
颜夫人被截了话,心中满腹委屈。顿时白了脸。
她冤枉啊!早前她甚至连那钟家七姑娘是谁都不知道的,如何跟人先结了仇的?
第136章
前殿里,闻衍听着人传来的消息,难得搁下笔,放下折子,饶有兴致的问了声:“钟妃当真是如此问的?”
杨培在中间传着消息,陪着笑回道:“是,传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钟妃娘娘问那位颜夫人可是早前与侯府七姑娘结怨了的。”
闻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之前没问话?”
杨培摇摇头,仔细想着宫人从缀霞宫那边传来的消息:“钟妃娘娘之前只与关家那位出嫁的庶女说过两句,当年钟妃娘娘入宫时的名录上倒是写上过几句。”杨培骤然想起了当年钟妃作为秀女时淑贤二妃那边递上来的名录,那名录上便有记载,钟妃娘娘在宫外有几位手帕交,这关家庶女便是其中一位。
“想来也是许久未见,突然在宫中得见旧友,难免更亲近一些。”杨培还说道。
“是吗?”闻衍只意味不明的说了两个字。钟萃是她一手教出来的,钟氏为人虽性情温和,做事规矩认真,但她认定的事却也是非常倔强的。嫡庶有别这等事,钟氏曾在天子面前大逆不道过一回,之后便再也不曾提起,连天子都以为她是当真明白了,如今看来哪里是明白了,不过是嘴上不提,放在心里去了。
这件事牵涉到宫妃,不止是都察院送来的折子上已经详尽的描述了经过,连远在江陵府的颜知府在得知德妃召颜家女眷入宫审问后也递了折子来,丝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事情起末,与都察院上奏相差无几。
折子不止天子看过,也同样送去了缀霞宫,谁错谁对,不止天子心知肚明,钟萃心里也一清二楚,哪里用得着问颜夫人是否有旧怨的,天子哪里猜不到,这不过是她借题发挥罢了。
钟氏借题发挥,借的正是这恩怨,发难的对象变成了颜夫人,所谓目的正是因为这位出身关家的庶女,如今下嫁颜家。
闻衍自幼便习帝王规训,知道嫡庶有别,嫡为正统,便是如今这个规矩也丝毫不曾动摇,只是想着这钟氏,对“庶”难得升起了一些疑惑来:“这位关家庶女,可有何不妥的?”
杨培伺候在天子身侧,所知皆是从宫人传达而来,前殿宫人办事妥当,倒是对所有人都仔细描绘过,察言观色到到各种细节上,只等主子若是问能答上来的,杨培负责传达,听主子问,便把先前宫人说的关于这位关家庶女的事想了想。
宫人不知这位关家庶女与钟妃有这段关系,对这位无足轻重的关家庶女也只简单描述过几句:“奴才听下边人说这位关家庶女性子安静,穿戴配饰也略有些简单。”
不过三言两语,便把关澜的处境道了个明白。宫人都精明,逢人说好话,能让他们这般形容,可见关家庶女的穿戴委实太简朴了些,再是庶女出身,到底是官家千金,入宫岂有不装点门面的道理。
杨培这些当上主子心腹的更是一听就明白了,这位关家庶女想来在夫家过得并不好,他们只听三言两语心里便有了谱,何况是叫钟妃娘娘亲眼看个明白,心里哪有不恼怒的道理,只杨培摸不准天子的意思,略微有些迟疑:“陛下,可要奴才去缀霞宫说上一声…”杨培的意思,是问要不要同钟妃娘娘说上一声,莫要太过了的。
闻衍垂下眉眼,掩下所有情绪,只抬了抬手,溢出了一声叹:“罢了,由她去吧。”
杨培眼中微微惊讶,天子重规矩,旁的向来都是大不过规矩去的,陛下更是以身作则,如今却公然对钟妃娘娘这般行径装聋作哑,毫不示下,足见钟妃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杨培在心中把缀霞宫的位置又往上提了提,微微弓身,退至一旁:“是。”
天子重新拿了奏折批阅起来。
颜夫人被喝问得一怔,心中满是委屈,对上钟萃看过来的目光,不带丝毫情绪,宛若是在看一个死物一般,叫颜夫人顿时心神一震,心头那些荒唐的想法顿时消散。
庶女出身,不过三四载就从最低的才人爬到众妃之首,越过入宫多年的潜邸老人,还诞下皇长子,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且能安稳如今,还掌着宫务,这位德妃若是当真只靠着美貌,没有丝毫手段,只怕是早就叫人给拉下来了,哪里还有这等风光?
便是这嫔妃审问臣妇的事早前也是没有过的,若非皇后,谁敢开这个口,但这德妃不止开了,还当真传了令来,还是大人说的是,这位德妃手段过人,又深得天子宠爱,在德妃面前,应当小心谨慎,是她只看德妃外貌娇柔便轻了心,险些栽了进去。
“德妃娘娘,臣妇冤枉啊。”颜夫人急忙解释:“臣妇与七姑娘素不相识,七姑娘头一回来江陵府,臣妇也不过上京数回,未曾与人发生口角恩怨,岂有与七姑娘结怨的?”
“谁知道有没有的?”钟雪在一旁冷哼一声:“你不也说了上京数回了么,本姑娘早前年幼无知,许是你曾在京城时正与我撞上了呢?”
钟雪跟战战兢兢的颜夫人不同,德妃与侯府再不亲近,与她们有些嫌隙,但到底她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们,侯府其他人德妃能不管,但她们可是嫡亲姐们,与其他人可不同,哪里有当真治她罪的。
侯府的意思,若是宫中降罪,她们便求求情,称钟雪年幼无知,说话直爽了些,非是当真有意辱骂官家夫人。
钟雪还未定下亲事,是未出阁的姑娘,旁人对她难免宽容些,称年幼无知倒也说得过去,只要宫中不降罪,外边不知真假,他们在散播一些话出去,钟雪品行不端对侯府的影响便小,若让宫中降了罪,整个京城都知晓,侯府其他还未定亲的姑娘们哪里还能说到好亲事的。
侯府几位主子连日想着法子,最后再三思虑,只能用“求情”这个办法。
侯府对钟雪有安排,只要她最后认罪求情,求得德妃从轻发落就是。听得钟萃喝问颜夫人的话,却叫钟雪顿时茅塞顿开。
德妃果真是顾忌着姐妹情分的,先一步问责到颜夫人头上,为她开脱起来,钟雪胆子顿时大了起来,顺着颜夫人的话便胡搅蛮缠起来。
颜夫人龇牙欲裂,恨恨瞪着钟雪:“七姑娘可不能胡乱给人安罪,臣妇上京不过三回,一回随大人回京谢恩,一回探病外家,一回却是与关夫人商议两家亲事,三回都是来去匆忙,在京中只待了三两日,不曾在外走动交往,如何去见过七姑娘的?”
对颜夫人来说,她却是生受了回无妄之灾,她与这侯府七姑娘本就素不相识,偏偏钟雪拿她立威名,杀了她知府夫人的威风,碍于侯府和德妃的面上,颜夫人白白挨了这灾,在江陵府已不知叫人在暗地里笑话过多少次,这她都忍了下来,如今当场对质还要叫她诬赖的,颜夫人并非没有气性。
见人气急,侯夫人穆氏出来打了圆场:“颜夫人莫与她计较,她就是这般小孩脾性,说话并非入了心的。”
颜夫人咬咬牙,侧开了脸:“侯夫人还是管一管家中的小辈才是,臣妇已被当众辱过一回,再有两回,臣妇倒是不知这小辈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了。”
颜夫人跪伏在地上:“德妃娘娘,臣妇说的句句都是实话,还请娘娘明鉴。”
事情再是清楚不过,如今能一言决断的便是端坐在上首的钟萃,只等着她裁决。钟萃面无表情,目光落在颜夫人身上不作声。
德妃不开口,四处的嬷嬷、宫婢们目不斜视,规矩的站着,叫殿中越发安静,随着时间流走,越发叫人心焦忐忑,恨不得立时头上那决定便落下来的。
良久,颜夫人身子开始颤颤巍巍,自她嫁到颜家,随着颜大人赴任江陵府后,除了上边的老太太,颜夫人在知府府上前呼后拥,连江陵府的各家夫人们也尊着她、敬着她,颜夫人多年高高在上,少有这样狼狈,等着别人发落的时候。从来,都只有她发落别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