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楚清和,是真的对这个表妹半点不上心,他要娶景豫郡主为妻,那就不会再对其他人有什么想法,不仅出自心底一份情谊,更是责任感使然。
但是楚清和的小叔一家却不这么想。
柳氏回到自家院子里,怎么想怎么不放心,将侄女叫来面前。
她这个侄女名为柳凤鸣,说是她娘生她的时候,梦到凤凰栖梧桐,一鸣惊人。十里八乡算命的都说这女娃娃日后有大富贵,是皇后皇妃的命。
所以柳凤鸣打从小时候,就被送到姑母这儿,当做大家小姐那么培养着。但是眼见宫里人是越来越多,皇帝越来越老。柳氏就把心思打到了皇子们身上,眼见四皇子势大,还没来得及送去,四皇子又失势了。而且她这侄女也是个有主意的人,人家皇子没瞧上,就看上楚世子了。
见天儿的,只要楚世子一回府,定然是要在楚世子面前想法子露面说话的。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楚世子几回回府,必然是目不斜视,把风情万种的柳凤鸣当树桩子一样。
楚世子越是如此,柳凤鸣越肯定楚世子是个好男人。尤其是看见楚世子和郡主订了亲之后,这么上心体贴的模样,对旁人不假辞色反而更吸引人。
柳氏也是心疼侄女,尤其是这个侄女比自己的女儿要美貌百倍,又知情识趣,如果真的能靠这个侄女笼络到楚清和,那可不是比亲闺女还亲?此刻见侄女来,赶紧道:“鸣儿,我听说郡主和世子成婚的日子要提前了,老太太那意思,是等他们成婚一月,再将你安排给世子。”
柳凤鸣倒是不急,笑盈盈扶着自己姑母坐下:“姑母急什么,老太太说一月就是一月。您想,如今世子与郡主之间不过是新鲜,待到一月了,新鲜淡去了,郡主那跋扈性格,世子忍得住?男人,谁不喜欢温柔的解语花,哪有偏偏喜欢母夜叉的道理。”
柳氏略微放心了:“只是听说郡主也是皇家贵女,有国色,万一真就把楚清和迷住了,那你……”
“我若有个郡主名头,自然也会被外人夸着捧着,”柳凤鸣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国色?那边让郡主来见识见识什么是国色好了。”
景豫郡主另有要事,成亲日子一提前,查案的事儿,就不能慢慢悠悠的来了。
如今已经确定金簪来自丁侧妃处,只是缺乏证据,朱承清亦是有些急切,姐妹俩约定今日进宫后再去拜访一下苏美人。
但是却忘了除了瑞王,还有一个人要一起进宫。
朱承宛身形袅袅婷婷,笑道:“二位妹妹愣着做什么,还不进宫?”
今日瑞王也会进宫商议三个女儿的婚事,朱承宛有靠山在,走路都带风。
朱承瑾道:“车架早已备好了,二位姐姐请吧。”
“郡主先请。”朱承清垂下头,心中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冲动。
景豫郡主车架紧跟着瑞王,随后就是婉和县君,还有普普通通的朱承宛的车。仅仅是看车架,就让朱承宛暗暗咬紧了下唇。
等她嫁去侯府,看看这二位姐妹,还会不会像如今这样轻慢!
更何况,指婚之前,可都是要封个什么县主县君的,朱承清不过是侥幸得了个县君名头,这次她也进宫,瑞王也在,不信挣不来一个县君名头。
要说眼缘这个事儿,的确是存在的。
太后第一眼就不喜欢朱承宛,实在是朱承宛最近太过不谨慎,又或者说,朱承瑾最近太过低调。一个王府庶女,穿着打扮,首饰用度比她疼爱的孙女景豫郡主更为精细,太后眉眼已然有些寡淡的意味了。
偏偏朱承宛还凑上来讨巧:“孙女一见皇祖母就心生仰慕,只愿也跟妹妹一样,承欢膝下,以尽孝心。”
太后道:“景豫在哀家身边近十年了,的确是孝心可嘉。”
朱承清心道,其实也不全怪朱承宛,以往朱承宛没什么新衣裳新首饰,这次乍然得了赏赐,将以往的旧衣物扔的扔烧的烧,现在衣柜里一水儿的新衣服。既然是瑞王赐的,必然都是华贵无比的,朱承瑾衣服料子虽好,颜色却素淡了些,比起来可不是被朱承宛身上的压了下去一点。
太后眼里更是这样,朱承宛一副病容偏着大红,看起来当然没自己千娇万宠的孙女讨喜。朱承瑾一袭简单宫装,大方不失精致,衬着出落得越发美丽的眉眼,太后欣慰又心酸。召她到身边:“听崔然说,你夜间有些咳嗽,自个儿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只是最近天气转凉,不大适应。”朱承瑾手掌下意识覆上太后膝盖,缓慢揉搓起来,“倒是皇祖母的老寒腿,该让太医出点什么好主意,眼看要入冬了。”
瑞王道:“是啊母后,也不知道太医院都是干什么吃的,光拿俸禄,不为主子考虑。”
“孙女倒是听说民间有些偏方,改日呈上来给祖母试试。”朱承宛见缝插针,生怕被人遗忘。
朱承清笑道:“姐姐那些偏方还是别轻易呈上来,总要找人试过再说,难不成皇祖母千金之体要亲自试?”
软交锋不见血,朱承宛道:“孙女愿为皇祖母试一试。”
太后道:“算了,前些时候太医也跟哀家说了,同病不同人,哀家老身子骨,也不指望再做什么了,你们年纪轻轻的,千万别为了哀家折腾自个儿的身子。哀家这辈子,能看见你们平平安安的,出嫁、生子就好。”
“皇祖母福如东海,”朱承清别看平时跟朱承宛对喷,现在也还是说话温柔动听,“自然护佑孙女们平安。”
“婉和素来会说话,赏,赏。”太后今日让她们进宫不只是为了赏赐、或是其他,而是为了津北侯府的婚事,“津北侯夫人,前些天来找过哀家了,侯府里也没个人管她,脾气是日渐直率了,前些天说是宛儿不小心说错了话,闹得很是不快。哀家呢,就从中打个圆场,宛儿过些日子亲自登门,给津北侯夫人赔个不是,如何?”
瑞王将茶盏放下,道:“正是正是,以后反正是要成为一家人,总不能一直有个疙瘩在。”
太后看一眼瑞王,直把瑞王看的心虚,连连喝水,“恩,的确,她是景豫的姨母,日后清儿嫁过去,可不是亲亲的一家人吗。”
她特意说了清儿,就是怕婉和、宛儿,瑞王来个故意听不清。
“清儿?”瑞王疑惑,“母后,儿子想着,宛儿身子骨弱,嫁去侯府,更好照顾。”
“是吗?”太后何尝不知道瑞王属意朱承宛,“你思虑的也是,只是咱们家的女儿,嫁去谁家,谁家敢怠慢呢?津北侯夫人也说了,她啊,就看上了婉和这性子,而且那行思小子你也见到过,有匪君子,配咱们清儿窈窕淑女,再好不过。”
“做父母的,儿女无论哪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太后容不得朱承宛插嘴,强硬继续道,“至于宛儿的婚事,我也不会亏待她,忠勤伯的封地在蜀中一带,他家大公子如今也到了婚配年纪,虽然远嫁,但是蜀中气候比之京城,更适合养病。待宛儿出嫁,哀家亲封她一个县主,必然不会委屈孙女。”
“孙女……孙女不想远嫁,孙女想在皇祖母跟前尽孝!”朱承宛一听要嫁去蜀中,几乎立刻看向瑞王,再和太后求情。
瑞王也犹豫道:“蜀中,太远了些。”
“你怎么糊涂了,蜀中之地,富饶闲适,忠勤伯又是两朝的老臣,他那夫人你也知道,大家闺秀,宛儿若是嫁过去,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太后要劝自己儿子,那是一点力气也不费的。
忠勤伯虽说不错,但是有个最大的弊端,就是家中儿子多。
以后谁承爵还不一定,朱承宛嫁过去,上有父母辖制,下有弟弟们窥权,必然要小心谨慎,不能再猖狂得意。早在朱承宛作出那些事情来的时候,太后就已经有把这个孙女远嫁的心思。
“宛儿不愿意?”太后握着朱承瑾的手,话音有些不悦,“你们府上已经有了个郡主,婉和出嫁最低也是县主,你再封个县主已经是恩泽了,其他郡王嫡女不过是一个县主而已,就是其他亲王,庶女又有几个得封的?”太后的意思很明确了,是封县主远嫁,还是做个无爵宗室女嫁在京城任意人家。
朱承宛看向面无表情的朱承瑾,和带着微笑的朱承清,颇觉嘲讽:“孙女愿意……愿意。”
瑞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竟然便宜了忠勤伯那老家伙的儿子,啧,他这次进京,我非得把他喝趴下不可。清儿倒的确与津北侯夫人更投契一些,也算好姻缘,好姻缘!”
朱承宛心内愤恨难平,若不是当初进宫机会被朱承清抢去,现在一切都是她的,道:“只是孙女竟不知道,咱们皇家女儿,也是任由津北侯府挑选的。”
这话就是杀人诛心了。
津北侯夫人是什么人?往小了说,是津北侯府的人,往深处说,是沈家人。
沈家人挑拣皇室女,这罪名就是太后也不愿意担着。
“宛儿,话可不能乱说。”太后捏了捏朱承瑾手心。
朱承瑾会意道:“民间做亲还讲究双方都心甘情愿呢,父王原本心中属意二姐姐,可是也没跟津北侯夫人说一声,津北侯夫人求到皇祖母面前,只说了自己想法,而皇祖母允了,只能说是两家结亲,怎么能说是挑选呢?只有皇伯父选秀女,一派人站在底下任由上面人点评,那才叫挑选呢。二姐姐这话,既伤了皇祖母与津北侯夫人的心,也贬低了咱们皇室女的身份。”
朱承宛满心的不服,你朱承瑾马上要当世子妃,朱承清嫁的虽然不是世子,那也是侯府,只她嫁给忠勤伯的公子,这叫什么事儿?
太后也瞧出来了,本来准备今儿就将县主封号定下来,此时却突然不乐意了:“只是宛儿这封号,哀家可还得好好想想。景豫,婉和,你们俩留下,与哀家一道商议。”
这是赶人了。
瑞王笑着起身行礼:“儿子看宛儿脸色不大好,先带她回府歇息,景豫、婉和,你们可得好好伺候你们皇祖母,多讨要一些嫁妆。”
“父王,”朱承瑾不依,“您赶紧走吧,不用您说,皇祖母早就将嫁妆备好了,是不是呀皇祖母?”
“可不是吗,打从你进宫那年,哀家就攒着呢,本想多攒几年,”太后说起这个,又是一阵心酸,“不留了不留了,女孩儿大了,留来留去留成仇。”
“孙女就是嫁人了,也得日日进宫,让皇祖母天天的看到孙女这张脸,看腻了,再不准孙女进宫才算完。”
太后那点伤悲被景豫一句话说的烟消云散,乖孙女嫁的可不远,她眼皮子底下,难不成靖平侯府还敢怠慢郡主?
瑞王见祖孙俩眼眶都红了,赶紧将朱承宛带走,省的太后一时嫁孙女的悲伤下,再迁怒没眼色的朱承宛。
待到那父女二人走了,朱承瑾道:“皇祖母故意将父王和宛姐姐支开?”
“咱们祖孙俩这点默契还没有?”太后挑眉一笑,“前些日子你们不是要去看苏美人吗,她是被贺氏毁了容貌。如今贺氏降为昭媛,以往的东西全数封了起来,你们去找皇后,让她差人带你们二人去看看就是。”
“谢皇祖母,”朱承瑾眉眼飞扬,十足的鲜活,“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皇祖母……”
“好了好了,打住,别再夸了。哀家可吃不了你那么些甜言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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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朱承瑾姐妹二人去了正阳宫,周皇后正在休息,昭华放的权,准了。还送她二人到宫门口:“就让颜姑姑带着你们去,母后这些日子精神不大好,我得留在这伺候。”
“姐姐辛苦,不知皇后娘娘身子究竟如何。”朱承清自个儿知道,昭华与景豫郡主说话,自己最好不听,与颜庭陆先走了一段路。
昭华轻声道:“太子妃人选已定。”
看来周皇后身子是大不好了。
怪不得太后这么着急将她们姐妹的婚事全都定下来,朱承瑾道:“姐姐的婚事呢?”
“多半是周家,不急着定下,若是我与太子一道定下婚事,更让后宫猜测了。”昭华短短时日里,眉宇更见成熟,“不说别人,恪昭媛现在是时时刻刻盯着要复位。”
“日暮西山,谈何东山再起。”朱承瑾觉得贺贵妃一系翻不了身了,昭华却不作此想:“父皇今儿微服出巡,去四皇子府了。若是我那好四哥一哭一闹,跪下请罪,你等着瞧吧,明儿说不准就恢复了齐郡王的名头,何况是恪昭媛。”
“皇伯父这么……”这么糊涂?
昭华勉强一笑:“父皇一向将家国分的不大清,儿子犯错他可以罚,自然可以奖。但是却没考虑大臣和百姓,这话,我说了你听了就罢了。”
“这是咱们姐妹俩的私房话,”朱承瑾这点还是明白的,“绝不会入第三人的耳。”
昭华道:“还有一件事,柔然怕是要乱了。这消息,想必宫里除了父皇与我,就只你知道。适当的时侯,透露给靖平侯世子还有津北侯世子,让他们有些准备。”
连续多日接触政治,让朱承瑾下意识就明白了昭华用意。
柔软乱了,必然要选出新王,新官上任如张温祺尚且要烧三把火,何况到时候新王若是将部族一统,下一步就是进攻中原!
“多谢姐姐。这消息皇伯父压着不发出来,内阁大臣们也不知道?”
“父皇最近的心思,我是越来越不懂了。”昭华叹息,“怕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柔然乱的差不多再宣告朝野。历来部族内斗,都要持续一年以上,但是我总觉得,柔然不同。”
二人站的时间有些长了,朱承瑾道:“改日再来看望皇后娘娘。”
“妹妹去吧,母后这儿有我,待到她精神好些,召你进宫,为你赐下添妆。”
贺贵妃的景福宫,比之正阳宫,更奢华三分。
处处摆设精致、古董花瓶全数选用的色彩艳丽的,把“宠妃”二字贯彻到底。
景福宫封宫的时候,是颜庭陆亲自来的,所有东西放在哪儿,颜庭陆一下就分辨出来。
景福宫专有一间宫室,用来盛放贺贵妃的旧衣服首饰,有些是和其他妃嫔撞了颜色款式,即使看着如同新的一样,也被贺贵妃弃如敝履。更别提一些成色不好的首饰,这其中有一件,是贺贵妃当年戴着的指套。
黄金打造,尖锐无比。
贺贵妃当年带着这个去打苏美人,恶毒心思一见便知。
朱承瑾将这指套取出来,一看就是贺贵妃的风格,镶金戴玉,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不由疑惑道:“姐姐看这指套,上面沾染的莫非也是血迹?”
金属上斑斑点点,与那金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