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砚急忙收了长剑,搭弓射箭,射向楚行仄所乘的那匹马的马腿。骏马痛苦的嘶吼一声,应声倒下。而楚行仄则在骏马倒下的刹那间,拽住另外一匹马的马缰,翻身登上另外一匹马。
“驾!”方宗恪带着十几个人冲进来,举弓射向陆无砚的人,实则意为掩护楚行仄。
陆无砚盯着方宗恪的目光寒意森森,他握住弯弓,搭上箭矢。却在方宗恪以为陆无砚要射向自己的时候,陆无砚霎时转了方向,对准逃逸的楚行仄。
“王爷!”方宗恪大喊一声,飞身越上楚行仄的马背,为他挡下这一箭。
“宗恪!”楚行仄大惊。
“王爷先走!”楚行仄跃下马,立在狂奔的骏马中间,握住手中弓箭,连搭上三支毒箭,射向冲过来的人群。他掩护楚行仄逃离,全然不顾刺进胸膛的利箭。
楚行仄看了他一眼,更加快马加鞭地逃离。
他一口气冲出树林,一辆马车在那里接应。马车边立着两个侍卫还有苏坎,而这苏坎正是当初方宗恪领回方家的苏管家。
“王爷快上马车!”苏坎急忙迎上来,将楚行仄扶上马车。
楚行仄这才发现他的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应该是被流矢射中,刚刚只顾着逃命竟是没有觉察。所幸只是划了一道口子,并不深。
“快走!”苏坎发令。
“慢着!”楚行仄摁住胳膊上流血的伤口,“宗恪陪本王出生入死十五年,岂能丢下他不顾?”
苏坎面露难色,终究是不敢忤逆了楚行仄的意思。
恰巧这时救兵赶来,苏坎忙将救兵分成两路,一路护送卫王逃离,一路冲进树林解救方宗恪。
黑衣人越来越多,就快要把方宗恪包围。
他的胸口开始不停向外流出黑色的血迹,而他的头也越来越沉,甚至连视线都有一些模糊了。方宗恪知道陆无砚射中他胸膛的那一支箭涂有剧毒。救兵已经赶来,可是和那些陆无砚带来的这群黑衣人相比,力量不止一星半点。
这一支黑衣人队伍好像是忽然之间出现的,个个武艺高超,狠辣无情,又只效忠陆无砚一人。据说这些黑衣人出自一个名叫“出楼”的地方,也不知道陆无砚是什么时候锻炼出的队伍。
“咕咕!咕咕!”
在一片杀伐厮杀声中,那鸽子的叫声十分微弱。
陆无砚正射出手中的利箭,忽觉头顶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见那半边翅膀的鸽子。
鸽子落下来,落在陆无砚的掌心,它微弱的低低叫了两声,又在陆无砚的掌心扑腾了两下翅膀,它扑腾着翅膀的动作越来越无力。那完好的一边翅膀无力的垂着,而另外一边翅膀断开的地方又要新的伤口裂开,不知道在飞回来的途中又遭遇了什么敌人。
“水!”
立刻有人递上水囊。
陆无砚有些焦灼地将水倒在掌心,那只年迈的鸽子喝了几口,又用小小的头蹭了蹭陆无砚的掌心。陆无砚又喂了它三次水,它才恢复起精神来。
它奋力扑腾了一下那边完好的翅膀,另一边断了大半翅膀的伤口又血溢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了,它的身子抖动了一下。
它想飞起来,可是那几乎连根断掉的翅膀处使不出力气,使得它又跌回陆无砚的掌中。
“慢慢来,不急。”陆无砚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他心里明明焦灼不堪,可是只能这样对它说。他明白这只已经年迈的鸽子飞回来是有多么的不容易,更明白它的生命就快要走到了尽头。
鸽子小小的眼睛望了陆无砚一眼,又一次奋力扑腾着翅膀,这一次终于飞了起来。它在陆无砚的头顶盘旋了片刻,立刻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收兵!”
陆无砚追上它,不再管那些楚行仄的救兵和方宗恪。
而他说了收兵以后,那些本来对楚行仄手下之人追击的出楼之人干脆利落的收兵,已经是瞬间远离了战斗,追上陆无砚。
“无砚!这个时候不能放过他们!”长公主望着陆无砚的背影愣了一会儿,才喊出来。
然而陆无砚全然听不见他的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飞在前方的鸽子。
反正陆无砚想要杀死的从来都是卫王楚行仄,而方宗恪的死活,他并不在意。
“无砚!”长公主恨恨地拍了一下马背,她就不应该只让陆无砚带着出楼的人,而没有带她的手下。这些出楼的人是完全只听陆无砚一个人的话,连她这个长公主的话都不听!
那些前来搭救方宗恪的人本来以为都要命丧于此,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短暂的呆愣之后,急忙扶着重伤昏厥过去的方宗恪离开。
他们护着方宗恪一路追赶,好不容易才追赶上前方隐蔽小径中卫王的马车。
骑马终究是比马车更快一些,更何况楚行仄有意放慢了速度,等方宗恪追上来。他见方宗恪被救了回来,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第107章 找他
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 方瑾枝的小船终于做好了。而方宗恪也如他上一次离开之前说的那样一个半月都没有再来过小岛。
方瑾枝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将小船推进海中。
“姐姐,你真的会划船吗?”平平一脸担忧。
安安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姐姐,这船这么小, 四周都是海,海浪那么大呀!”
“放心吧,姐姐可以的。”方瑾枝安慰着两个妹妹,“你们两个先留在这里,姐姐这次不能带你们走了, 不要担心,不要害怕,要不了多久哥哥就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一方面,这座海岛上的日子的确适合平平和安安。另外一方面,方瑾枝也不知道这次乘船离开会不会遇上风浪, 倘若遇到些什么风险,那岂不是连累了两个妹妹?
“姐姐,你不是说那只鸽子会带着三表哥找过来吗?你就在这里等着不好吗?”
“就是呀,真的太危险了。姐姐不要贸然离开,再等等好不好?”
方瑾枝摇了摇头, 她不敢再等了。那只鸽子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方瑾枝担心那只本来就残缺的鸽子说不定已经死在了路上。更何况,这次方宗恪离开这么久没有回来一定是有事情要忙,更是天赐良机。如果她这次不把握机会下次想要再离开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可是我们还是担心姐姐呀……”平平和安安低着头, 小声地说。她们两个小姑娘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隐隐的哭腔,还有一丝惧意。
平平和安安十分喜欢这个小岛,每日都喜欢去海边玩,对一望无际的大海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爱之情。可是她们两个也同样知道大海的汹涌,她们是担心方瑾枝这次乘船离开会有危险。
“姐姐已经下定决心,这次是一定要离开。所以平平和安安不要再劝姐姐了好吗?”
平平和安安心里还是担心方瑾枝,可是这些年都是方瑾枝照顾着她们,她们两个也养成了极为听话的性子。如今方瑾枝说得这般坚决,她们两个也只能点了点头。
“姐姐一定要小心呀!”
“都是我们没用,这些年总是给姐姐拖后腿,一点忙都帮不上……”
方瑾枝急忙劝慰两个妹妹:“在姐姐的眼中,你们很棒呀!这一年多的日子,就是因为有你们两个的帮助,姐姐才能这么快将小船造好呀!再说了,姐姐这次离开还需要你们的帮忙呢。”
“帮什么忙?”平平和安安抬起头来望着方瑾枝,她们两个很快就被方瑾枝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你们知道的,哑婶是哥哥留下来监视咱们的,就连乔妈妈如今也是听从哥哥的话,所以姐姐离开的时候需要你们帮姐姐缠住她们呀!”
“好!”平平和安安重重点头,“我们都听姐姐的!”
方瑾枝并没有贸然乘船离开,她很清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划过船,贸然出海风险太大。所以她要先学习划船。一连几日,她总是让平平安安缠住乔妈妈和哑婶,自己躲在海边练习划船。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能掌握好划船的技巧,大概过了十来日她才能让这简陋的小木船稳稳地行在海面上。
有时候她望着汪洋大海,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惧意来,可是她不想永远被囚禁在这个小岛上!
很快,就到了方瑾枝计划好要离开的日子。
这一日,她故意点了很多菜让哑婶和乔妈妈准备,又让平平和安安拖住米宝儿陪着她们玩。然后,她偷偷溜到小岛的另一侧,将藏着的小船推进大海。
她最后看了一眼孤零零的小岛,朝着大海深处而去。
可方瑾枝还是低估了大海的力量,她在第二日的傍晚就迷失了方向。
之前她用心记下了方宗恪每次离开的路线,她以为朝着那个方向就能到达彼岸。可是身后的小岛越来越远,整个小船孤单地飘在大海上的时候,简直无法辨别方向。
最可怕的是夜晚。
方瑾枝飘在海上的第一个夜晚只做了一件事——哭。
漆黑的夜晚她根本不敢前行,可是她更不敢睡觉,只是勉强缩在角落,恐惧让她总是忍不住哭泣。
海浪声和偶尔鱼尾拍浪的声音,在黑夜里简直让人绝望。
她本来在船上带了足够一个月的粮食,可是她发现真正恐惧的时候是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的,她勉强着咬几口冷梆梆的山药饼,又开始划船。
第四日的傍晚,看着西沉的落日,她不能再前行只能停下来。
一道海浪拍过来,溅了她一身的海水。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已经熬过了三个夜晚,没有办法再多熬一夜。
方宗恪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蜷缩在船头不停地哭,连船桨都飘走了一支。
方宗恪跳上她的小船,使得小船晃动了一阵。
“哥哥……”方瑾枝抬起头,茫然地望着出现在视线里的方宗恪。
方宗恪心疼地将她拉起来,带着她跃上他的大船,从船舱里拿了一条毯子裹在她微微发抖的身子上,又取了一条棉帕给她擦湿漉漉的头发。
他重重叹了口气,“当真就那么想回去找他?”
方瑾枝重重点头,哭到红肿的眼睛执拗地望着方宗恪。
“就算陆无砚以后骗你伤你利用你甚至杀了你,你都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吗?”方宗恪忧心地看着她,眸中是一片混乱的挣扎。
方瑾枝又一次重重点头。
方宗恪还想问,可是瞧着这样可怜的方瑾枝,他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沉声说:“这几天有海啸,我们先回小岛。过几日我带你回去找他。”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方瑾枝想要相信他,又不敢完全相信。她已经被方宗恪骗了一次,不知道要不要再相信这一次。
方宗恪不愿意看见她眼中的半信半疑,他别开眼,丢下一句“把眼泪擦了”,然后转身走到船头,望着前方不见尽头的深蓝。
方瑾枝用手背胡乱地将眼泪擦了,又追到方宗恪身边。
“哥哥,你那天说的话都是气话对不对?”她睁大了一双眼睛望着方宗恪,想要一个答案。
“别多想,我是你哥哥,永远都是你哥哥。”方宗恪不由放柔了声音,“去船舱里小睡一会儿,等到了我喊你。”
方宗恪紧抿着唇,显然不想再说下去。
方瑾枝犹豫了一会儿,也没敢再继续追问下去。
暮色逐渐四合,傍晚的海风还是很冷的。方瑾枝身上的衣服本来就被海水打湿了,她站了一会儿,就逐渐从脚心开始发冷。她忍不住一连打了两个哈欠。
“我让你回船舱去!再不听话把你扔到海里喂鱼!”方宗恪转过身来看向方瑾枝,语气中带着怒意。
“哥哥也别冻着了……”方瑾枝又看他一眼,终于走回船舱里。
她等了等,方宗恪始终都没有进来。
无论如何,就好像知道哥哥一定会护着自己一样,方瑾枝逐渐放松下来,缩在船舱里的小床上睡着了,毕竟她已经四天三夜没有睡过觉了。
这一觉,她睡得并不沉。每隔一会儿就要醒过来一次,她每次睁开眼睛都能看见方宗恪负手立在船头的背影。就像不会动的石头人一样。
方瑾枝原以为自己划着船已经离开那座小岛很远了,其实不过在原地打转而已。当天夜里过了子时没多久,他们就重新回到了小岛上。
“枝枝,枝枝?”方宗恪立在船舱外一连喊了几声,才将酣睡的方瑾枝叫醒。
方瑾枝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显然还是十分困顿。她茫然四顾,最后视线落在船舱口的方宗恪身上,这才一点一点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