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栋恺摆摆手:“不要这么着急了,你好久不来我这里了,怎么来了就想跑啊,我这里你就那么不喜欢呆?”
我笑了下:“那倒不是,我是怕在你这里耽误你工作。”
孙栋恺笑了:“倒是挺会说客套话。对了,总编辑因为前几天出的那事,心情可能不大好,你去他哪里,说话要注意些。”
我点点头:“好,我会注意的!”
孙栋恺接着说:“这次总编辑化险为夷,我着实松了口气,哎——他也算是我的老兄了,看到他遭难,我心里委实不好受,现在他没事了,我也总算是感到一些安慰。对了,关于总编辑发生的这那事情,你是怎么看的?”
孙栋恺带着自信而又自得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孙栋恺,琢磨了下,不紧不慢地似笑非笑地说:“关于总编辑的这个事情,我想你其实比我心里有数得多,整个集团,你应该是心里最有数的,现在你却来问我这个问题,岂不是画蛇添足?”
孙栋恺闻听我的话,脸色倏地就变了。
这个鸟人,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此刻在想什么,但是看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孙栋恺紧张的表情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迅疾恢复了正常,呵呵笑了:“小亦,我不懂你说这话的意思。我问你这话,怎么是画蛇添足呢?”
孙栋恺脸上的表情虽然显得比较轻松,但是眼神却死死盯住我。
我微笑了下:“其实我也是听大家说的,我其实对这事本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孙栋恺紧张的表情又闪现了下,接着又开始笑:“大家都是怎么说的呢?”
“难道你没有听到什么?”我看着孙栋恺。
“我想听你说。”孙栋恺同样微笑着看着我。
我慢条斯理地说:“我听到的是大家都在背后对总编辑这事议论纷纷,都说和你有关,而且,密切相关。”
孙栋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我想孙栋恺此刻的心里必定是紧张的。
我说:“大家都说本来总编辑出了这事,本来铁定是要倒霉,而且倒大霉的,但是,因为你义无反顾地出马,出马找了上面,在你的慷慨陈词下,上面被你的真心诚心所打动感动,于是,上面最后放了总编辑一马,总编辑才得以死里逃生。”
孙栋恺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我晕。”
我说:“你晕什么?”
孙栋恺说:“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呵呵,这事你都知道。这事本来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我谁都没告诉,怎么大家都知道了。这样不好,不好。”
我说:“做好事还怕大家知道吗?这可是大好事啊,你挽救了总编辑,大家都在背后仰慕你钦佩你夸赞你呢。”
孙栋恺谦虚而开怀地笑着:“哎——好奇怪,这事怎么传到集团里来了。当时只有上面的几个人知道,范围很小的哦。”
我说:“或许是大人物身边的人传过来的吧。你如此大度和宽广的胸怀,如此高度的大局意识,难得啊。”
我继续装逼夸赞孙栋恺,孙栋恺也随着我装逼开心地谦虚着。
我们一起起劲地装逼。
这是个装逼的时代,每个人都在装逼,虽然装逼是一个多么让人厌恶的行为。
我拿着报告直接去了总编辑的办公室。
站在总编辑的门口,带着刚装完逼的虔诚而浪荡的心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传来总编辑低沉的声音。
推开门进去,看到了多日未见的久违的总编辑,他此时正戴着那副深度近视的眼睛埋头在一堆文件和稿件中间,有些半秃的脑袋上横着几缕有些发白的头发。
看到刚刚经历过一场生与死轮回的总编辑,我的同情之心油然而起,同时还有些宽慰,这个貌似老实巴交却又希望在权欲场风光一把的书呆子此时安然无恙,着实让我看了揪心,真的为他感到幸运,不知到底是那个高人在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不知是谁有如此高深的本事能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我不知道,他极有可能也不知道。
这个迷不知到何时才会揭开。
我轻轻走进去,走到总编辑宽大的老板桌前,站住,静静地看着他。
总编辑抬起头,看着我,似乎不认识我,眼神有些茫然:“你是——”
“总编辑好——”我恭恭敬敬地说,“我叫亦克,是发行公司的。”
“哦,我记起来了。”总编辑恍然,“我见过你的,你来有什么事吗?”
“有一个报告要呈给你审批,秋总安排的,我刚呈给孙总看了。”我说着,双手把报告放在总编辑的面前。
我对他很尊敬,我觉得必须尊重有知识的人,在这个集团,恐怕他是最有文化的人了。
总编辑拿起报告,开始认真看起来,同时指了指我跟前的椅子:“小亦,坐,不要拘束!”
总编辑的口气很温和,我心里暖暖的坐下来,看着他。
总编辑看完了报告,眉头紧紧皱起来,似乎一时拿不定主意。
看着他的表情,我的心里略微有些紧张。
“这个东西……”总编辑抖了抖手里的报告,抬起头看着我,“这是秋彤弄的。”
我点点头。
“孙总刚才看过了?”总编辑显然是多此一举,孙栋恺签批的话在上面呢。
我还是点头:”嗯。”
“孙总怎么说的?”总编辑说。
总编辑看起来有些神经质,孙栋恺的意见不都写在上面吗,怎么还问我,我心里有些不耐烦,但是又想到刚刚经历过异常惊吓的人或许此时还惊魂未定,于是说:“孙总同意这个报告,他说要最后由你来决定。”
总编辑沉思起来,边嘴里念念有词:“10万份报纸。很大的数量。10个广告版赠送,很大的损失。200万份的免费夹页,很大的代价。日报和晚报每月的重头新闻宣传,很大的分量。收获不小,投入也不小。”
总编辑嘴里唠叨着,似乎没有算透这笔账。
念叨了半天,总编辑看着我:“小亦,这个订单是谁联系的?”
“我!”我说。
总编辑看着我点点头:“你拉的大单子,这单子委实不小啊,集团成立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订单。小亦,你不简单啊。”
“谢谢总编辑夸奖,我很简单。”我说。
“这个订报回报的条件,是你主动给他们提出来的?”总编辑又说。
“是他们自己要求的。”我说。
“哦,他们自己提出来的。”总编辑自言自语着,“胃口可不小啊,对我们的资源发掘地够充分的。”
我没有说话,看着总编辑。
“小亦,你知道10个广告正版和200万份的广告夹页意味着什么吗?知道我们要为此损失多少钱付出多少人力物力吗?”总编辑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我。
“知道,但是,我还知道这10万份的报纸征订能给我们集团带来什么。”我不动声色地说。
“还有,你知道这每月一篇的重头新闻稿,日报和晚报的,能带来多大的社会效益和间接经济效益吗?你知道我们日报和晚报的有形和无形品牌价值吗?”总编辑又说。
“我文化水平不高,不懂新闻业务,我不知道。”我心里又开始不耐烦了,这个老学究,怎么这么多事。
“你们做经营的,只会算经济账,只会算眼前的经济账,你们没有意识到我们自己品牌的价值啊。”总编辑长叹一声,“我们算账,不能只算经济账,还要算算综合的效益账,这其中的社会效益账,更是要算。”
我愈发不耐烦了,总编辑显然把集团看得太重了,自以为很厉害,其实在社会上,从市场的角度出发,谁有那么看重你的集团效益,当然,也不能说没有,但是没有他说的那么牛叉。
我说:“总编辑,其实你更看重的是新闻回报这一块吧,你总觉得新闻价值是很高的吧。我们的日报和晚报有那么多版面,每天都在发布新闻,每个月给人家发一篇新闻稿,不算多啊。”
总编辑看着我,笑了下:“呵呵,小亦,看来你真不是做新闻的,缺乏对新闻的整体全面认识。我们发布的新闻稿,可不是随意发的,特别是经济新闻稿。”
我说:“发企业的新闻稿总比发政要的新闻稿压力小吧?企业的新闻稿,即使出了事,也不会遭到那么严重的责任追究。”
我的话似乎触到了总编辑的痛处,他的眼神猛地一颤,接着看着我:“小亦,你还年轻,不懂。”
我说:“是,我还年轻,我不懂,你懂。”
我说的有些不客气,总编辑没有生气,反而笑起来,放下手里的报告,看着我:“年轻人讲话很直嘛,是个坦率的小伙子。”
我无心和总编辑磨蹭,说:“总编辑,这个报告的生杀大权在你手里,你到底是批准还是不批准啊?”
总编辑看了看报告,又看着我:“小伙子,不要着急,此事涉及到集团的很多方面,我需要慎重思考决定。这样吧,这个报告先放在我这里,我回头仔细再看看。”
我靠,总编辑难以决策了,优柔寡断,这样的人实在是难以难当一把手的重任。
我心里虽然有些着急,但是他这么说,我也只能从了他。
“小亦,还有事吗?”总编辑看着我,眼神依旧很温和。
显然这是下逐客令了,我于是站起来:“没事了。”
我接着就出了总编辑办公室,心里有些沮丧和失落,我擦,好事多磨,这个鸟人真娘们。
经过孙栋恺办公室的时候,门开着,孙栋恺叫住了我:“小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