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一脸的愕然,“原本就知道爱慕老师容颜的姑娘多,今儿见着活的了。”

允淑继续捂脸坐在角落里,琢磨这事儿千万不能叫旁人知道,谎话止于智者,便拉了秦艽的手,红着脸道:“好姐姐,这事儿你千万给我保密,莫传了出去,我对沈御医只同仰慕元化神医一般,断然没有男女之情的。”

秦艽咂咂嘴,这才有了笑模样,“嗐,老师人品高尚医术了得,谁还不仰慕呢。我不说出去的,放心罢。”

她松了口气,殷勤的给秦艽捶腿,“姐姐人真好,往后我跟着你跑腿儿……”

入夜渐微凉。

冯玄畅处理完齐相国,因齐相国的事儿给言青和下了脸子,说这事儿同太子牵扯如此之深,官家严令彻查,涉案一干官员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废太子的诏书也拟好了,得亏了他同太子早早撇清关系,否则查到西厂头上,官家第一个要办的,就是他言青和。

言青和被批的一头狗血,本就攒着气,偏偏言煦又被冯玄畅送回督主署,比起以前更不成器,三番两次顶他的嘴,还染了一身臭毛病,吃喝嫖赌沾染全了。

他坐在那里看着烂醉如泥的言煦,狠狠照他腚上踢了两脚。

冯玄畅踏着月色回府,人刚坐下,廷牧揣着折子急匆匆跑进门来,到了跟前儿,廷牧喘气,“掌印,不好了,大姑她已经跟着雍王的队伍走了。”

冯玄畅拿茶盏子的手一滞,猛的起身,“怎么回事儿?”

廷牧把折子往前一送,“今儿尚医署递上来的名册子,早晨殿头官送过来的,当时您忙,去了大理寺行走,折子就一直放在案上未动,奴才也是收折子的时候无意瞅着了大姑的名字,但名册上写的年纪不对,奴才怕是宫里有人重名字了,便亲去双喜大姑那里问。”

冯玄畅闭闭眼,有些无力,“果然是她?虚报了年纪。她昨儿偷溜出宫来给我演什么皮影子戏,就是来同我道别的?”

廷牧把奏折收回来,垂手立在那里,“不然……咱快马加鞭去追上一程?卯时初刻走的,人多夜里要扎营的,能追上。”

他坐下来,垂头丧气的,好半晌才抬头,望着廷牧,问他,

第38章 你最知道,你去查

“她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主意?”

廷牧捏着手站那不动,舔舔嘴唇想回话儿,又觉得不太合适,掌印这是感慨大姑有主心骨,他就杵在那没吱声。

冯玄畅问虽问,却也不是让廷牧真回答他什么的,感情这样的事儿是循序渐进的事儿,就跟狼饿了追兔子似的,你追的紧,她跑的就越快,倒不如停下来在固定的地方喂窝子,今天放一堆青草,明儿放堆胡萝卜,让兔子自己回来。

他抬抬手,叫廷牧过来,“咱不去追,叫她开心一回,她好不容易溜走了,没准正沾沾自喜躺帐篷里筹划前路呢。沈念不是也去了么?你找个可靠的人,给沈念传个话,叫他暗地里多照顾照顾她,顺道儿撒网在张掖那片儿往北找人,寻到善姐儿安置好,人若找着了也别急着告诉她,让沈念先给瞧瞧,真疯了就寻法子治,治好了再做其他安排。”

廷牧攥攥手,抬头有些为难,“奴才觉得您还是连夜追一追的好,西厂着人去东大营寻了丁大宝,奴才去查了,丁大宝同大姑自幼相识,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奴才倒不是怕言青和要用丁大宝套大姑的话,奴才是怕万一大姑同丁大宝遇上……大姑的心思本就不在您身上,那丁大宝比起您来可是个自在人,能带着大姑远走高飞的,到时候您再……再……”他低头眄望着冯玄畅,一副怕被揍的模样。

冯玄畅铁着脸,“更衣,我马上进宫见官家。”

开玩笑呢,他的女人也是别人好意图染指的么?什么丁大宝丁小宝的,天王老子也不顶事儿。

宫里下钥,皇门官们各人扯个小椅子坐一起划拳。

许头儿每人赏一记脑瓜崩,呵斥,“瞧瞧你们一个个德行的,咱们是给官家看大门的,还划拳,命都不要了是吧?”

几个人捞家伙什,“这月亮挂的明晃晃的,连只猫都看得贼清楚,咱们划个拳么,反正也没事儿。”

许头儿给说话的皇门官脑袋一巴掌,“嘿,你小子就你能耐,瞧见吗?”他往远处指指,“掌印大人过来了。”

皇门官赶紧的带好头盔往那一站,四直笔挺的。

许头儿呵腰一脸笑意的往前走两步,替冯玄畅把缰绳拉住,跪一跪道声掌印千岁。

冯玄畅抬抬手,“不必揖礼。”

宫里头行走,这皇宫墙内墙外都是掌印一手掌管的,没人敢拦他的路。许头儿叫人开了宫门,问:“千岁,您还回么?奴才叫人给您留小门。”

他额首,“好,留两个机灵的看守小门。”

许头儿躬身唱喏,着人开了门。

时候不早了,掖庭仍有采女们断断续续的歌声,他听有人唱春江花月夜,驻足望了望灯火阑珊的殿堂那边,手不自觉的握紧些。

官家自修道后,移居到了长生殿,他来时,门口伺候的小黄门正逗弄只白色哈巴狗,瞧见他,转身就把巴儿狗轻轻踢进草堆里去了,人走两步上前呵腰给他请安。

“掌印大人,官家还在打坐,同真人炼制丹药。奴才去给您通禀一声。”

小黄门颠颠跑进门去,又颠颠跑出来,“官家唤您去,掌印您快请吧。”

他提曳撒上台阶,进来殿门,官家一身道袍坐在那里闭目。

他恭敬的拜过大礼,起身道:“官家,您近来身子可觉得爽利了?”

官家睁开眼,叫他近前坐,吐纳浊气,笑笑,“寡人觉得身轻体|爽,许久不曾这般利落了。厂臣今日来是为何事啊?”

他在蒲团促就而坐,掖了手,“臣的探子来报,西厂言督主,仰仗着破了江南水利案子的功绩,在帽儿胡同养上娇妻了,本来这桩事儿是个小事儿,太监养对食儿都是默允了的,不值当的臣半夜来叨扰官家。”

官家把拂尘递给练丹的道士,也掖了手,把头低一低凑他近些,揶揄,“你说这话儿就是后头还有事儿,寡人最喜欢听闲瑣,你说。”

两人凑在一起,颇有些话家常的模样,他哎一声,“那女人大了肚子,臣去打听,说那肚子里的孩子,是言督主的。”

官家往后一撤身子,“胡说,言青和都没根儿了,还能生孩子?蚕室那些老手艺是闹着玩的?”他看看冯玄畅,“你最知道,你去查,把蚕室的人都拘你东厂去问,给寡人问明白了。不然后宫就得乱套了。”

他揖礼,“臣就去查。只是,言督主到处行走……”

官家一甩袖子,“你拿着寡人的旨意去,叫他老实的窝在他一亩三分地里,别再抛头露面的给寡人丢脸!”

他说是,起身给官家行个大礼,“臣明儿给亡母去添土,跟官家告一日假。”

官家点头,“你去吧。”

冯玄畅揣着官家的圣旨从宫里出来,皇门官落了锁,把马给他牵过来,呵腰恭送他。

廷牧在掌印府门口翘首巴望着,好不容易等他回来,问说是不是现在就走。

他说不,叫廷牧牵马,带上人,“咱们去西厂督主署。”

廷牧不敢多问,但看掌印的脸色,知道多半这是要去西厂督主署找茬的,带人得带些练家子,平时舞刀弄枪的锦衣卫。

着了人手,三更半夜飞鱼服绣春刀气势汹汹的踢了西厂督主署的大门。

锦衣卫喊人,“言青和出来接旨!”

他站在众人前头,背着手,威风凛凛的模样,蟒袍摆子江牙海水,何等高贵。

言青和叫人唤出来,一头雾水的问怎么回事儿?

底下人往外头院里乜眼,“司礼监兼东厂戢事掌印。”

言青和一愣,心道,好家伙,这阵仗是准备平了西厂怎么着?正正冠帽,提步往院子里来,他对冯玄畅拱手,笑,“瞧瞧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冯掌印,咱们都是同僚,你大半夜带人来督主署,是想干什么?”

冯玄畅冷着脸,把圣旨拿过来,“言督主,接旨吧,官家着我来好好关照关照你。”

见圣旨如见官家,言青和不敢迟疑,忙跪下去叩头,身后跟着的下属也随他跪下来。

他望着跪地上的言青和,蹲下来轻笑一声,“言督主,有些事儿别做的太过分,我一直以来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难得糊涂一回,凡事上别太计较,咱们东西两厂就还保得住脸皮上的风光,这次咱家只是来给你提个醒,下次,你信的那女司是个什么下场,我保证,你也是个什么下场。”

言青和抬眼,两人目光对视不过一瞬,他从冯玄畅眼神里感到了杀意,心里捏把冷汗,他陪笑,“冯大人可别吓我,我胆小怕事儿,上次您可是说了,咱们给您除了齐相国,您保咱们西厂的富贵。”

“这事儿我倒是记得清楚,只怕言督主你记性不好,忘了。今儿我来给言督主你提个醒儿,做好分内的事,咱们亦敌亦友,你背后不搞事儿,咱们就是两两和气。若是心气不平,西厂也就没必要继续留着了,有什么事儿是东厂办不了的?”他把圣旨递给言青和,站起身来,“官家禁了你的足,有人把菊儿的事情捅到司礼监了,今儿我就顺带跟官家一提。”

不是有人举报到司礼监,这事儿是他专门又进趟宫给官家仔细提了一下,目的是要言青和短时间内没办法到处走动。

言青和面色死灰,要压倒东厂,取代司礼监掌印的位子,官家这一朝是没

指望了,官家信迷了冯玄畅,他就纳闷了,冯玄畅到底给官家灌了什么迷魂汤,只要他说的,官家都信,都准。他切切的咬着牙,不急,韩信胯|下受辱,今日这点委屈算什么?

忍一时,待到寿王大权在握,登基即位,看他冯玄畅还能蹦跶几天。

接了圣旨,他叩头,“言青和谢官家一片仁爱。”起身唤人,“别杵着了,给冯掌印上茶。”

“得,茶就不喝了,言督主,告辞了。”他拂拂袖子,带着人出了门。

廷牧问他咱今晚上不去追大姑了么?

他说去,去之前得先去一趟东大营。

廷牧吩咐跟着的锦衣卫先回府,同冯玄畅一起到东大营来。

东大营是长安城的训兵场,许多少年将军从这里出来的,冯玄畅幼时同父亲经常在这里练习马术和骑射。

士兵们已经就寝,天上星子几点,大营里几簇火把寥寥。

千户长和守夜的士兵们坐着喝酒,冷不丁被冯玄畅从后面拍了一下,紧张的抽刀。

踅身看清楚人是谁,马上就要行大礼。

冯玄畅扶他起身,“老师不必拘礼,我来同老师打听个人。”

三十出头的千户长按按他的手,“掌印大人,下官同您有六七年没见着了,您长高了,飞黄腾达了,也受苦了。”

廷牧早就把其他人散了,眼下只有冯玄畅和千户长坐在篝火旁,柴火噼啪

响着。

冯玄畅说是,“老师您倒是没什么变化,风朗俊逸。”

千户长摇摇头,“不成,我老了没心力了,十多年还是个千户长,在过几年能混个万户侯都算白拣的。”

他笑,“老师志向不远大,能成。”

千户长也笑,递给他杯酒水,“打听谁呀?犯事儿的?”

他捏着酒盏,琢磨,“东大营中有个士兵,叫丁大宝的,他

第39章 你以为是什么?因为我……

在老师手下当差吗?”

千户长哟一声,嗟叹,“这个人可有些来头,说在我手底下当差也不太妥当。他如今不唤做丁大宝,用了新名儿,叫丁颐海,原是前节度使李大人手底下千户的公子,他爹同我是一个官阶,李大人处死后,手底下的私养兵就被禁/军接手了,编入东大营和其他营房中。”他喝上口酒,辛辣入喉,“这孩子生的身强力壮,是个可栽培的好苗子。”

冯玄畅点点头,搁下酒盏子,“同我当年可比?”

“同你?”千户长摇摇头,“那如何比得?掌印十岁百步穿杨,十二岁打遍营房无敌手,十三岁的时候,西蕃王带勇士来衅,您赤手空拳就把十几个勇士全撂倒了,先帝为此还赏了您一柄梅花□□。您是百年难遇的将帅之才,若不是冯家造此大变,又怎会……”

英雄落魄,不说也罢。

千户长拿起酒坛子猛喝两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世道。”

冯玄畅笑意吟吟,仿佛耳里听别人的故事,云淡风轻的。

他心疼允淑,别人说起他呢,到反应和允淑差不多,明明身世可怜,周围所有人都这样人为,偏他自己却并不如此觉着,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在嗟叹命运上,商量好一般的态度相同。

“难得今儿遇着老师都夸赞的少年郎,”他唤廷牧,“把人请过来,咱家同他比划比划。”

廷牧躬身,去营房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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