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握着酒杯, 斜靠在长椅上:“请告知王兄,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只是水晶球中的影像消失,公爵优雅从容的神态就不见了,他恶狠狠地问门口侍立的一名巫师道:“你确定有人进入结界之中了吗?”
“是。”巫师垂头答道。
“难道是杜翩翩?这不可能,她早已失去了法力。”公爵疑惑地道。
“是中原来的人, 傅家镖局的人。”巫师小心翼翼地答道。
“什么, 又是那些傅家人!”公爵将手里的酒杯狠狠地砸到地上:“我们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血族的厉害!”
杜翩翩坚决不肯去见傅青峰,燕月和玉翎只好带着耶律芳儿回来了。
小卿还没睡呢,正盘膝坐在床上调息,反正天也要亮了, 今天还一堆的事儿。
燕月和玉翎觉得关于结界里的那位公子的事情,还是应该禀告给师兄先知道为好,虽然耶律芳儿冷着脸,只要求去见傅青峰。
耶律芳儿所讲秘闻,实在是作为晚辈不宜倾听的,不过耶律芳儿依旧是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小卿听。
小卿听得很尴尬,对燕月和玉翎这种事无巨细, 必要禀告师兄的精神“感动”了,半天才道:“你们为何不尊重一下耶律姑娘的意见,直一接带她去见三叔祖呢?”
不直接去见三叔祖,去见三叔也行啊,实在不行,五叔、龙错小叔,哪个都行啊……
天亮。天气晴好,阳光明媚。中原已是入秋了,这里依旧宛如仲春。
宛然和冷小袄在院子里领着狗狗娃娃溜溜,小猴子云云和娃娃非常亲厚,你追我,我舔你的,玩得很愉快。
两个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地,叽叽喳喳地,为清晨的静寂增添了许多活力。
玉翔和玉云昨夜轮值,两人虽是一夜未睡,却依旧精神抖擞,五官如玉,看起来赏心悦目。
燕杰回府缴令,更是意气风发。
三个少年和两位姑娘在天井里遇见了,打了招呼,宛然和冷小袄主动提出为三人打水洗脸。
玉云难得婉谢了,带了云云去厨房找小莫师兄,玉云近来胃口好,吃得多,虽未到饭时,已是饿了。
宛然、玉翔,冷小袄和燕杰四人说说笑笑的,也是热闹。
傅青峰晨起遛弯,远远地走过来,听见花墙这边欢声笑语地,不由感叹,岁月不饶人,还是年轻好啊。
小卿一面接含烟奉过来的早茶,一面吩咐他仔细调配人手,除了鲍家那一单镖票是小卿带着小莫亲自接待外,其他的,都由含烟做主。
含烟应了,自去准备。小莫过来给小卿请早,顺带了一碟点心。
“留给玉云吃吧。”小卿放了茶。
“玉云吃着呢,这是玉云让放师兄屋里的,说是稍晚些时候,要在师兄这里默书,备着做零食。”小莫说着,将零食放在靠窗边的桌案上,并用了盖碗扣好。
原来是给玉云准备的零食,小卿训小莫道:“你倒是惯着他。”
小莫委屈,师兄,是你惯着他好吧?您这什么时候有了规矩,默书的时候还能吃零食了?
龙星在清冷的夜里乖乖地跪了一夜,早上阳光晃进眼睛里,却还是不敢起身。
龙晴也是一夜未眠,只卧房里的龙错,便是身上那许多鞭伤,也不影响他在熄灯后就分分钟进入梦乡,便是夜里不小心动了,牵扯了伤处,他也是呲呲牙,咧咧嘴,小心地调整下姿势,再快快地睡去了。
晨起时,龙晴本想命龙星起的,只是听见卧房里龙错均匀的呼吸声,舍不得吵醒了他,又气恼龙星不听话,便让他再多跪一会儿。
小卿带着小莫进来三叔的院子,远远地看见五叔还跪在门前当雕像,不由后悔自己莽撞了,可是退出去更不好,只好硬着头皮,再往前走上一步,跪地请安道:“五叔晨安。”
龙星正暗暗缓痛,这一夜这么挺直腰杆一动不动地跪着,别说腿要断了,腰也是快折了的感觉。
除去痛,龙星心里也是有些小委屈的,这么巴巴地跪了一夜了,天都大亮了,三哥也没叫起。
因是傅青峰的吩咐,请早的规矩免了,所以大家早晨倒都有了许多自行分配的时间。
龙星没理小卿,这一大早的,没别的事情吗,非来三哥的院子围观我罚跪?
龙错终于是被小卿“请安”的声音惊醒了,他蓦地惊觉自己起晚了,“腾”地便要起身,头磕在楼板上,抻动伤势,痛得“啊”地一声,又掉回到了床上。
龙晴看着在床上弓着腰又待爬起的龙错,不由好笑:“你小心些,莫动了手上的伤。”
龙错已是用左手一撑而起,对龙晴道:“三哥放心,已无碍了。”
龙晴瞧龙错脸颊上的伤基本已是看不出了,再伸手抚上他的断腕,也有些惊讶,续骨已接,筋脉已生,甚至都看不出断骨的痕迹了。
“错儿昨晚睡得很好,三哥没睡吧?”龙错如今对三哥龙晴分外依赖,觉得三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能在三哥的卧房里睡觉,又踏实又幸福。
龙星跪在门外,门里的对话声清晰入耳,莫名地就对龙错生起气来,就知道自己睡得和猪一样,都不知在三哥跟前为我求情。
“三哥还没许五哥起啊?”龙错已是小声问道。
“我去让他起来。”龙晴道:“你再躺会,一会儿再起来吃饭。”
“是。”龙错乖乖地又躺下了。
龙晴打开房门,龙星立刻跪得更笔直一些,头又低垂了一些,神情也更加恭顺。
龙星虽是微垂了脸,那俊逸精致的五官仍是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乖巧的模样,看得龙晴的心立时软了三分。
就是这个性子啊,怎么改得了。龙晴摇头轻叹。
“你知错了吗?”龙晴尽量冷了声音问。
“龙星不敢了。”龙星小声答。
“起来吧。”龙晴无奈地道,又吩咐小卿和小莫道:“你们也起来吧。”
这边龙星刚刚起身,白霆就点着脚过来了。他是来看龙错,顺带也给龙星求情。
“还是老三心软,这若是你们大哥在这,老五可是有的跪了。”白霆笑着打趣。
除了他,没谁觉得有趣,这些人里除了白霆,哪个没有被师父(大哥)被罚跪的惨兮兮的经历?一点儿也不好笑。
“白师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小卿行过礼,和小莫过去扶着白霆进屋。
“这不是寻思来看看错儿,再给老五求情嘛。”白霆在上首坐了,接过小莫奉的茶,示意龙晴也坐。
龙晴微欠身坐了,龙星侍立旁侧。龙错因是白霆来了,也不能再躺着,单手披了外袍,也出来给白霆见礼。
白霆瞧龙错精神不错,才觉安心,然后才问小卿道:“听说你一早就带客人来了,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你三叔知道?”
“是。”小卿有些踌躇地道:“是杜前辈的徒弟耶律芳儿,她有一些极重要的事情要禀告三叔祖。”
龙晴,龙星和龙错看小卿那欲言又止,似有隐衷的模样都有些意外。
“什么事情那么严重?难道是,是婚娶之事?”龙错先就心头一跳,不是她想要嫁给我爹吧,虽然有这个可能,可是毕竟没明提出来过。
龙晴也觉心慌。杜翩翩是血族,她要是真嫁给三叔祖……爷爷那的板子能饶过吗?可是自己毕竟是晚辈,不敢劝,但是,不劝,将来大哥那的板子能饶过吗?
“哥可曾将那位杜前辈之事,禀告大哥?”龙星忍不住问龙晴。
龙晴正是不曾禀告。
小卿眼瞧着几位叔叔是想歪了,忙再告罪一声插言道:“侄儿该死,是侄儿未说清楚,其实并非婚娶之事……”
哦,龙晴,龙星和龙错都暗自松了口气。
小卿已经接下去道:“其实是有关子嗣之事。”
白霆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龙晴,龙星和龙错也愣了。
小卿出了一身汗,才小声禀道:“是杜前辈,十六年前,已为三叔祖育有一子。”
傅青峰回到自己的房门前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龙晴,龙星和龙错站了一溜,面色诡异地看着他。耶律芳儿垂头安静地站在一侧,都在等他。
“可是翩翩有什么事吗?”傅青峰微蹙眉。
“错儿给爹道喜。”龙错不怕死地道。
龙晴瞪了他一眼,努力调整好表情,欠身道:“这位耶律姑娘受杜前辈之托,有要事禀告三叔。请三叔移步上座。”
进了屋子,傅青峰落了座。龙晴几人却是远远侍立门侧。
耶律芳儿便对傅青峰福礼道:“师父命芳儿代为向傅前辈请罪,有一件事一直瞒着傅前辈,师父内心十分自责、愧疚。”
傅青峰点点头道:“你直说无妨。”
“是。”耶律芳儿应了一声,又解释道:“师父本是命芳儿随了燕月和玉翎将此事禀告傅前辈,但是他们非让芳儿先去禀了傅小卿,傅小卿又去禀了这几位少爷,才带芳儿过来。”
傅青峰的脸色有点沉了,什么意思啊?我的女人要向我汇报点什么事儿,还得必须经过你们一层一层的审核批准吗?
门口侍立的龙晴三人,立时觉得有点背脊发凉。龙错更是在心中埋怨小卿道,平时都夸你是最伶俐的,如何这件事儿不直接禀了爹知道,还非要拉上我们来。
总算傅青峰并没有立时翻脸,只是对耶律芳儿点点头道:“你现在说吧。”
“师父已为傅前辈养育一子,名傅龙策。”耶律芳儿轻声道。
祭天大典也是和亲的重要仪式之一。金城公主需与盟主连科一起登上皇城最东侧的祭台,昭告先祖、祭天纳福,祈求上苍保佑红月古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从今日起,金城公主要除去汉服,正式更换草原皇族的服装,成为草原皇族的一份子。
黄道吉时,高高的祭台上彩旗飘扬,烟火缭绕,鼓乐齐鸣。祭台高高在上,让底下的民众可以清晰地看到祭台上的情形。
祭台下的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群情激昂,尤其是皇族的卫队抵达时,人群中更是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瓜果与鲜花齐飞,礼炮与鹞鹰共舞。
皇族的八乘马车缓缓行进在通向祭台的宽大红毯上,银铃叮当。
第一驾马车上,着草原民族盛装的金城公主和盟主连科,在侍女和护卫的环拱下,并肩而立。
其后的马车上,则是左长老与鲍长老同乘,再后面的马车上,站着莲娜公主和她的侍女,其后亦有十几辆马车,载有其他的皇族们。
既然是祭天大典,当然要由国师亲自主持。杜翩翩身着白色曳地长袍,手持一根由太阳和红月组成的法杖,面色庄严地站在最上层的祭台上,这一层祭台的形状,犹如一个巨大的莲花宝座。
盟主连科和金城公主率先并肩从长长的甬道走向祭台,陈玄衣、慕容嫣然、温小宝和唐小豆依旧是扮作侍女,手捧不同的礼器,分两列紧随于金城公主身后。
连科身后亦有四名气宇轩昂的年轻护卫,因带了面甲,看不清容貌,只是看身材已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鲍长老和左长老和其他皇族并不能上一层祭台祭天,只是手捧礼器,在二层祭台上站定,身后则是莲娜等其他皇族,并在国师的指引下,随着连科和金城公主的祭拜行礼。
满脸好奇的苹果和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古灵灵随在公主莲娜的身边,混迹在二层祭台的皇族中。
两层祭台之下,另有一层观礼台,是特为中原使节搭建的。龙星和杨荣晨端坐台上,龙错和燕文分别侍立两人身侧。
祭天的礼节极其繁琐,三拜九叩之后,还有祭天之舞,鼓乐声中,一队祭祀舞者自一蓬烟尘中出现在连科与金城公主身前一丈左右的地方,随着鼓声表演祭祀之舞。
所有的舞者都按传统穿着深黑色的长袍笼罩住身体和手脚,面上带着厚重、诡异的面具,十分可怖。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民众都诧异地抬头向空中望去,空中黑云翻滚,遮天蔽日,这片密集的乌云正是笼罩在祭台之上。祭台上所有的人都被笼罩在这一层阴暗之中。
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