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
太巳仙人笑呵呵地将蝶翼族的族长及其随众,领到天帝和天妃面前。
按理说这样一个鸟族的分支,无需他来亲自接见。但偏偏他们与天妃同族,手底下还有成百上千的族群,陛下也三令五申要多加重视,他也实在没办法。
“陛下,娘娘,蝶翼族族长已到。”
一行人便恭敬地向二人行礼,“参见天帝陛下,参见天妃娘娘,祝天妃娘娘心想事成、万事胜意。”
“免礼免礼,”元香站起走近了些,亲切地扶起族长,“你我份数同族,何需如此多礼。”
“谢娘娘恩典。”
老族长鸾褐直起身看向了元香,“素闻天妃娘娘容貌动人、端庄贤淑,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
“族长说笑了。说起容貌,本殿自知还排不上什么名号。”
她谦虚地笑着,看着老族长身边的女子说道,“我看您身边的这位仙子,虽稍显年幼却也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想必也是少见的美人。”
鸾褐有些骄傲地说道,“这是小人的孙女琉璃。琉璃,快谢天妃娘娘赞誉。”
“……多谢天妃娘娘。”
她心不在焉地回话,眼神却在立于天帝两侧的润玉和旭凤身上打转。
润玉、旭凤: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各自祈求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
太微却对琉璃的表现十分满意,“这是本座的两个儿子,润玉和旭凤。你们年纪差不多,应该会有话说。”
——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
润玉率先动身,旭凤紧跟在后。待走近了些,他们才点头说道,“见过族长。”
“参见太子殿下、火神殿下。”
鸾褐行完礼便将琉璃推了出去,“小孙年幼,礼数不尽之处,还请二位殿下宽恕一二。”
琉璃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
润玉站开一步,侧身对旭凤说道,“火神年龄与令郎女儿相仿,又属同族,应当会聊得来。”
——真是他的好大哥。
“大哥说笑了,听闻大哥博览群书、兼通古今,想来能与仙子意气相投。”
——这弟弟还是扔了吧。
二人相互嫌弃地错开了视线。
“……呵呵呵,”鸾褐试图挽救一下局面,“二位殿下不介意便好。”
暂时离开了身后那群人,琉璃稍微松了口气。
她疑惑地看着润玉,又看了看旭凤,“刚才我想问,为什么二位殿下身上有股相似的香气?”
她闻闻润玉前面的空气,又闻闻旭凤这边,更加疑惑不解了。
“太子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十分微弱,火神殿下身上的味儿就更淡了,应当只是无意中沾染的。敢问太子殿下,身上是否佩戴了香囊之类的饰品?”
润玉一甩衣袖,冷清地看着她回道,“并无。”
“怎么会这样?”琉璃困惑地问道,“那太子殿下身上如何会有这么清甜的香味?”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身上也不会散发这种香气吧?她这么说是想干什么?
元香大概明白琉璃话中之意,但是她不方便说明,只能暂时请他们退避。
“族长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尽快落席吧。”
有这个台阶下,鸾褐马上把傻站着的琉璃拖回身边,“谢天妃娘娘体谅。”
琉璃却还是盯着润玉看个不停,企图看出什么破绽。
“太子殿下真的没骗我吗?”
“我的确没佩戴香囊,更无须骗你。”
‘法神殿下到。’
鸾褐耳尖听到了仙侍的通报,赶紧把琉璃拉下台阶,免得和叶昙直接对上。
琉璃刚一转身,就闻到一阵徐风带着更加浓郁的香味朝她拂来。
为首是一个女子,她穿着淡紫色的曳地长裙,言笑晏晏地走了过来。
琉璃低声惊呼,“叶昙姐姐!?”
听到上头像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叶昙便循声望去,没想到看见了一个熟人。
“……琉璃?”
琉璃挣脱鸾褐的束缚,兴奋地小跑着来到叶昙面前。
“叶昙姐姐你去哪里了,我把翼渺洲翻了个遍,都没有看见你的踪影!你怎么跑到天界来了?”
“我半年前飞升了,所以才在天界。之所以会离开……翼渺洲,是有些事要做。”
“要做的事?”她嘟着嘴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是不是去找到世上最绚丽之物?你找到了吗?”
“算是找到了。”
“虽然我没能亲眼看见那是什么,但是我猜姐姐的母亲一定很喜欢,对不对?”
叶昙一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不如,我带你去见我的爹娘。”
“好呀好呀。”只要不呆在他们身边,哪里都好。
她牵着琉璃来到洛霖和临秀面前。
“这是我爹和我娘,现任水神和风神。爹、娘,这是我在翼渺洲认识的朋友琉璃。”
“原来是你的朋友,”临秀含笑答道,“有时间就来洛湘府坐坐吧。”
“谢过神上。”
琉璃捂着嘴巴小声说道,“原来你的爹娘是这么鼎鼎有名的人物,难怪你不肯告诉我你的身世。是不是怕我不敢和你做朋友?”
“没错,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不敢再来找我玩。”
“我哪里会……”
鸾褐突然呵斥道,“琉璃,不要惊扰了法神殿下,快点回我这里!”
她一惊,然后欣喜地问向叶昙,“姐姐便是法神吗?”
“没错。”
“那姐姐现在能受理案件吗?”
叶昙惊异地看着琉璃,“自是可以的。怎么,你堂堂族长嫡孙,还有人欺负你?”
“有一个人一直在欺负我,我真的不知怎么办了……”
鸾褐朝着她们这边低声问道,“琉璃,你在说什么,快些回祖父身边!”
她迅速地躲到叶昙身后,眼里噙满了泪水,露出一个脑袋几乎是吼着说道,“你才不是我的祖父!我全都看见了,那天晚上是你杀了祖父,还伪装成祖父的样子!我一直不敢说就是怕你会把我也杀掉,那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事情这般反转,着实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看着周围人窃窃私语,鸾褐沉着脸说道,“琉璃,你不想呆在天界就直说,为何要这般诬陷祖父?”
“你以为你能骗过所有人,但是你骗不了我。你根本不是我族翼蝶,而是一只卑劣的弄蝶,你敢显出你的真身给所有人看吗?”
“你!”
他没法回答这个,即刻转身对天帝说道,“陛下,小人对天界忠心耿耿,却养出了这样一个反骨孙女,大闹天妃寿宴,失礼众仙之前,请陛下恕罪。”
听这话,他想让人以为这是祖孙失和,而不是谋害顶替。
琉璃摇摇叶昙的衣袖,“姐姐不要相信他,我真的看见他杀了祖父!我身上还有祖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他的绡翼。”说完她的手里亮出了一片残破的黑色宽纹蝶翼。
这下在场的人都哗然了。
鸾褐身后的蝶翼族当然是见过族长真身的,他们顿时慌张地问道,“族长,小小姐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会有您的绡翼?”
“……我怎么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弄来的。”
——大事不妙,想不到那老头死前还留了这一招,不管怎么说先逃命吧。
叶昙看他眼睛瞟来瞟去像是要逃跑,手上便起一个势,一根黑色的雷鞭飞快地脱手而去,将他紧紧地束缚住。
鸾褐左扭右扭想要挣脱,他身后的蝶翼族人立即四散开来,手忙脚乱之际不甚推翻了好些桌席,引得宾客和仙侍纷纷尖叫着躲离。
叶昙逆着人流走向在地上挣扎的鸾褐,俯视着他的丑态。
“我劝你别挣扎。这雷鞭能化解你的灵力,且越挣扎,束缚得越紧。你一条贱命死了不打紧,要是身首异处或是断成几截,惊吓了天妃娘娘的宾客,陛下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听了她的话,鸾褐果然没再乱动了,而是喘息着对叶昙怒目而视。
“你等着,我看你还风光得几日……”
“有话留着到天牢再说。”
她随手一挥,鸾褐的下半张脸便被一层水雾冻住了,再也说不了一个字。
处理完他之后,叶昙对着天帝和润玉一拱手。
“小神现受理鸟族蝶翼族杀人顶替一案,将杀人嫌犯当众擒获。待查明真相原委,小神再向陛下和太子复命。”
太微阴沉着脸,再三深呼吸才将怒气压下,“法神秉公处理即可。”
“小神遵命。”
叶昙看着眼里快喷火的鸾褐,叫来士兵把他扭送到天牢明日再审。
蝶翼族的人围到琉璃身边,惭愧地说道,“小小姐,我们和这奸贼朝夕相处,居然看不出他是假扮的,实在没脸面对小小姐。”
琉璃抽噎着回答道,“是我胆子太小,不敢把这件事说给你们听,就怕他收到风声把我也杀了……我忍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可以将真相说出来,祖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今后我等定听小小姐是从。”
“好,好。”
他们这边演着主仆情深,太巳仙人忙着吩咐仙侍将客席赶紧收拾干净。
“启禀陛下,犯人损坏客席二十余桌,需要花费一点时间重新配置,看来宴席要推迟片刻了。”
“尽快吧。”
“是。”
叶昙悠哉地四处看看,好像刚才的骚乱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一样。
“叶儿,你没事吧?”
润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转身一看笑着答道,“没事,我好得很,不会有事的。”
“那便好。”
旭凤也悄悄走了过来,“大哥你担心错人了。你应该担心犯人有没有受伤,还能不能受审吧?”
叶昙朝他翻个白眼,“你这么爱担心,不如我把这件案子交给你,你去审问他。这样火神殿下还能博个好名声,我也能省了时间写结案书,两全其美不是。”
“诶,别别别。你手底下人这么多,随便指派一个就行,何必让我越俎代庖?”
“是吗?我看你和代族长都没有什么动静,还以为你们不关心鸟族的事务呢。”
旭凤摸摸鼻子回答道,“有你在,我们无需费这个神,等着看你的结案书就行了。”
——这些人惯会使唤人!
“你们鸟族麻烦事儿真多。前有一个代族长遇袭案,后面接着就来了杀人顶替案,怎么就不见你们消停一会儿。”
“没办法,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句话引得叶昙闷声浅笑,“这一语双关简直妙极。”她都笑得说不出话了。
“叶昙姐姐,”琉璃走了过来,“多谢姐姐相信我,没有听信奸人的话。”
叶昙感叹地说道,“我知你年幼父母两失,和祖父相依为命,断不会拿祖父之命来说笑。此言一出我信了五分,你又拿出了残存的蝶翼,我便不再怀疑了。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让你祖父沉冤昭雪。”
“谢姐姐大恩。”
琉璃又问出了萦绕在心的问题,“姐姐,为什么太子殿下身上有你的香气?”
“这个嘛……”
叶昙看了看润玉,润玉淡定地回道,“我命人研制出了相仿的香料,你若想要配方,我回头让人抄送你一份。”
“好呀。”她笑得人畜无害,却说出直击要害的话,“我也想知道,什么香料能散发出和姐姐本体一!模!一!样!的香味。”
短暂的沉默之后——
“咳咳咳咳。”竟是旭凤先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怎么咽口水都能咳嗽呢,”叶昙关心地拍着旭凤的背,对润玉和琉璃说道,“我带他去休息,你们慢慢聊。”
旭凤了然地和她赶忙溜之大吉。
她走后,琉璃换了一副表情,嫉恨地小声质问润玉,“什么香料、什么配方,休想骗我,是不是你拿了姐姐的真身?!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知道花瓣对于一朵花来说有多珍贵吗?你怎么好意思恬着脸接受呢?”
润玉神色不变回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她什么人,她做事需要向你报备?”
“我以前每天都和她在一起,我们的情谊岂是你能比的。”
“偏偏就是我这半年,让她送出了一瓣真身。给我记好了,妹妹就要有妹妹的样子,今后见了面你还得尊称我一声姐夫,不想我吹枕边风就老实点,否则你今后休想见她一面。”
“你!”
“我在。”
他轻笑着甩袖而去。能这般自若地应对琉璃,俢魄属实功不可没。和他的刁难尖酸相比,琉璃简直就是小孩子耍无赖。
叶儿身边怎么老是这种人争宠的人,一个修魄还不够,再加上一个琉璃,个个都铁了心不让他好过,有机会他定要一并收拾了。
今日是天妃的寿辰,为了凸显天妃的恩宠,上座便只有天帝和天妃二人的座位。润玉和旭凤的位置,则是两边下座的第一把。
叶昙把旭凤搀扶到座位上,和代族长点点头打个招呼,吩咐穗禾多照看着点,就拍拍手准备走人了。
狐族因为是天妃的亲族,和旭凤、和鸟族坐得比较近。
她还没来得及走,白衡便叫住了她,“法神殿下。”
“何事?”
“没事。小人就是想问问,殿下对这件事怎么看?”
“事情不是很明朗了吗,我不用看就明白了。”
“殿下误会了,”白衡摇着折扇说道,“小人指的不是杀人顶替一案,而是别的。”
叶昙双手一摊,无辜地回答道,“世子不说明白具体是指什么,小神怎么准确地回答世子呢?”
白衡:当着鸟族的面说他们送出族女意图勾引太子引诱火神……他说出来还能活着回去么?
他迟迟没有回复,叶昙轻巧地笑道,“看来世子没事了,小神走、了、啊。”
白曦看着大哥吃瘪,心里生出一点暗爽,直接替他回答了,“殿下慢走。”
“嗯嗯。”
在御花园设宴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只要起了风,被风吹落的叶子就会落得到处都是。
刚巧,平地忽然起了一阵风,将一些银杏叶唰唰吹了下来。
鸟族、狐族坐在树边更是重灾区,几乎每个人头上都顶着好几片叶子。
白衡急忙把白曦头上的树叶拍落,引得白曦怨声载道,“哥你干什么,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我这是关心你,你还管什么头发,银杏叶有毒的知不知道。”
“是银杏有毒,不是银杏叶……你再拍,我打你了!”
“好好好,不拍了,你自己拿。”
白曦往头上摸去,这坏大哥竟然将她的发髻弄塌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我哪有,我的妹妹这么为我着想,我怎么会……嗷嗷嗷,我错了轻点打。”
这边上演兄妹相杀,杜宏和杜佳看着就好多了。
“小妹,你头上的叶子要不要我拿下来?”
杜佳怨念地看着他,“哥,要是你说这话不是看着邝露仙子,而是看着我,我会更加爱戴你的。”
“啊?”
“唉,真是不争气。想去帮人家的忙就去,别磨磨唧唧的,小心别人抢了先机,今后后悔莫及。”
杜宏犹豫再三,还是起身走向了邝露。
邝露傻傻地看着杜宏走了过来,轻声细语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好。”
等到杜宏替她收拾好、还走了之后,她才回过神刚才说了什么。
——啊啊啊啊,她刚刚做了什么!
太巳仙人倒是欣慰地说道,“其实他条件也不错,露儿要不要试试看?”
招得邝露一顿粉拳。
“爹也是过来人,女孩子害羞,都懂都懂。”
旭凤看到杜宏对杜佳表示关心后,也看向了穗禾,只是穗禾还不等他说话,便自行将头上的落叶整理了。
“不劳烦表哥了,这些小事穗禾自己能做。”
“……嗯,那就好。”
——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穗禾对他越来越客气,也越来越疏远了了?
叶昙才走上几步,就被突如其来的阵风直面糊了一脸,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还在揉眼睛,润玉便快步走来,拦住她的手问,“眼里进了东西吗?”
“没事了,”她眨眨眼睛,眼里带着些水光笑着说道,“沙子出来了。”
“别动。你头上落了银杏叶,我帮你拿下来。”
“好。”
润玉轻手轻脚将夹在她发髻里的一片树叶取了下来,边转着银杏叶梗边说道,“这是片幸运的银杏叶,我要好好收藏才行。”
“幸运?”叶昙接过那片树叶端详了一会儿,怎么都没看出什么神奇之处,便疑惑地问,“看着挺普通的,怎么就幸运了?”
“因为它落在你头上。”
“落在我头上就幸运了?”
“当然,”润玉拿回树叶小心地收进袖兜里,再将贴心地叶昙脸颊的碎发整理好,“这么多树叶,只有它落在了你头上,最幸运的就是它了。”
“好话都让你说尽了。”
叶昙笑骂了一声,便绕过他走回了自己那一桌。
这通操作看得白衡和杜宏是目瞪口呆,原来一片树叶也能这么哄女孩子吗?他们真长见识了。
“这还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大殿下吗?他是不是偷偷换人了?”
“天哪,原来冰山融化了……是一潭春水。”
洛霖和临秀却是见怪不怪了。这种事在润玉还在洛湘府的时候,就经常上演呢,有什么好奇怪的。
——说得好像当初频频侧目的不是他们俩一样。
只一小会儿,来来往往的仙侍便将客席收拾好了,宾客陆续落席,宴会又重新开始了。
琉璃整理好着装,披上一件隆重的羽衣,托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走到天帝面前。
“启禀陛下,我族为贺天妃娘娘生辰,特意取来精心培育的醉心幻蝶,请天妃娘娘过目。”
她把黑布一扯,笼中之物便展现在人前。
那是一只深蓝色的蝴蝶,背上负有一双透明羽翼,其翼展不过二尺,却扑闪扑闪的,极其惹人怜爱。
元香开心地对太微说道,“陛下,这蝴蝶果真可爱动人。”
“爱妃喜欢便好,”他又问道,“为何此蝶名为醉心幻蝶?”
琉璃回道,“此蝶不同寻常,从它蝶翼落下的粉末,微量便能使人进入迷幻,说出内心最深处的真言。”
她刚一说完,在场有的人不禁向后退了几分。
“诸位不必惊慌,这里空旷通风,不会出事的。”
白曦意兴阑珊地看着蝴蝶,余光瞟到自己大哥,见他折扇覆面,还扯着袖子捂住了口鼻……
“哥,你在干什么?”
“以防万一。”
“你在防什么?”
“你不懂,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出来小命不保。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还懒得问呢。”
——别人家的哥哥都挺正常的,怎么她的哥哥就不是呢。
太微满意地说道,“你们有心了。来人,收下吧。”
一名仙侍低头走向琉璃,在接过笼子之时,不知怎地竟然和琉璃双双摔倒在了地上。
笼子“啪”地一声撞在地上,蝴蝶在众人慌乱的叫喊中趁机飞了出来,悠悠扬扬地飞到了距离最近的润玉等人头上。
临秀本能地掐来一阵风,吹得醉心幻蝶的粉末消散;洛霖赶紧唤出一个水球将它包裹在内,隔绝更大的祸患。
二人做完这些之后再看向润玉,惊觉自己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润玉身上早已沾染了些粉末,人看着也有些不清醒了。
“小昙,你先别去。”
洛霖眼疾手快抓住想去看润玉情况的叶昙,“润玉不会有事的,倒是你别受他影响说出什么真心话来。”
“……是。”
她只能顺着爹的手先坐下来,看看什么发展。
和洛霖相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一时间没人敢走到润玉身边,就怕自己不由自主说些什么出来。
此时,原来在外围等候召唤的岐黄仙官,早已奉命赶来。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听得到小仙的话吗?”
润玉沉重地摇摇脑袋,抚着额头说道,“听得到,我只是有些晕眩,并无大事。”
“这醉心幻蝶,小仙也是头一次听闻,不知道会对太子殿下有什么影响。不如小仙准备一副清心茶给殿下,喝了也许就不会不适了。”
“好。”
“小仙这就去准备。”
接着他转头看向太微,露出一个纯良真善的笑容。
“父帝无须担心,儿臣无碍。”
“那便好。”
太微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怎么搞的,不是说醉心幻蝶会让人说出真话吗,怎么润玉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是他们故意夸大了醉心幻蝶的作用?也是,那个奸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族长,当然不清楚其真效。现在还要他来收拾残局,真是一个废物。
琉璃被仙侍扶起,看着一旁淡定的润玉也不禁心生疑惑。
难道他心里真的没有一丁点想说出来的话,他真有这般心胸坦荡?
蝶翼族的人立即收了醉心幻蝶进笼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围着琉璃。他们也只听老族长说这蝶很厉害,究竟有多厉害也不清楚,因为没人愿意尝试……
看着润玉没事人的样子,洛霖便松开手,同意叶昙去看润玉。
她才刚走近润玉,只见润玉坐着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接住了他。
“你没事吧?”
她扭头准备叫岐黄仙官回来再看看,润玉却趁这个机会倒在叶昙的肩上,手也自觉地环上了她的身体。
“……润玉?”
被这么一压,叶昙只能先直起背扶住他,勉强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岐黄仙官就快回来了,你稳着点。”
她的意思是要润玉别乱说话,尤其是这个公共场合。要是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那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叶儿,”润玉叹息着说道,“你今天真好看。”
叶昙:???他的真心话就是这个?
她怕润玉会脱口而出娘子、为夫之类的话,只能就着这个话题稍微扯远点。
“这、这件衣服是织造府的兰织娘子为我赶制的,当然好看。”
这套淡紫色的衣裳上绣了白色的祥云,衣领、袖口、裙角多缝了一条波浪花边,走起路来简直摇曳生姿。昨天才送过来,她今天便穿来赴宴了。
“衣裳好看,”润玉退开一步,托起她右耳边的一个耳坠,打量了许久才说道,“这个也好看。”
那可不是。为了搭配这套衣服,叶昙在梳妆匣里翻了许久,终于找到这样一对颜色鲜艳又不醒目,还和波浪花边呼应的红色锦鲤耳坠。
——和水最配的,不就是鱼吗?
但是润玉没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叶儿把一条红鲤鱼带在耳边,仿佛是将他带在身上一样。
“你觉得好看……就好。”
“叶儿生来好看,随便穿什么衣服也好看。我觉得你是所有穿齐胸襦裙的人里,最好看的。”
白衡忽然用折扇轻拍了一下白曦的肩膀,“好好听着,今后你就再也不会想穿什么齐胸襦裙了。”
白曦差点朝他翻白眼,“呵呵。”
然后润玉又说道,“你身形瘦,穿齐胸襦裙不显胖,自是好看。”
——哐哐哐,碎了一地少女心。
原来太子自来到御花园起,就不曾多看在场的女仙半眼,原竟是以法神为标杆,嫌弃她们穿的衣服太胖了?!
叶昙有些无语了。
“……是吗?我看着,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润玉却不答应了,“东施效颦,里丑捧心。不为新奇,更是可厌。”
这下子所有人都震惊了。
见过骂人的,像他骂得这么引经据典、毫不留情还真是第一次见。
杜佳捅捅身边的杜宏问道,“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经常被太子嫌弃?”
他抽搐着回道,“没有,太子他看着沉稳老道,几乎没说过这种……的话。”
“别骗我了,他背地里是什么样,我比你还清楚。”
她小声辩驳道,“以后你就明白了。”呵呵,她也是见过洛湘府里那个阴沉可怖的夜神的。
感受到身上无数扎心的视线,叶昙赶紧捂住了润玉的嘴巴。
“我知道了,你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转身看向一旁的仙侍,“岐黄仙官怎么还不来?”
“殿下勿慌,婢子这就去查看。”
“快去快去。”
再来晚点,再多给他时间说话,只怕他以后走在路上会被人痛打一顿。
叶昙一不留心看,润玉又找机会躲开继续说了起来。
“我时常怀念你在璇玑宫当仙侍的日子。”
“怀念?那时候有什么好怀念的,怀念我一天到晚脚不着地干活儿?你也太没良心了。”
“当然不是。”
润玉正色地说道,“因为那时你在璇玑宫。我们白日一起修炼、看书,夜晚一起布星、守夜,虽然日子清寒了些,却也过得十分充实。”
他用一种极其期待的目光,看着冷汗直流的叶昙。
“你什么时候能搬回璇玑宫来?”
众人:!!!
叶昙只能呵呵作笑,“不着急……不着急。”
搬什么璇玑宫,她还有一座没有完工的景晏宫,要搬也是搬进那里吧!
不能让他再说话了,真怕他会说出更一鸣惊人的话。
“可是……”
他躲闪着叶昙的手,看样子还有些不依不饶。
“好了,我完全明白你想说什么,不用怀疑我真的都懂。”
她费了一点功夫才牢牢捂住润玉的嘴,严肃地说道,“听话,闭嘴。”
润玉果然乖乖地不动了。
这下应该没事了吧?
她还没喘完这口气,转头就看到周围所有人,不约而同对她露出了敬佩的神情。
——至于天帝会是什么表情,她可不敢去看。
“大家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吧哈哈哈哈……”
在这个时候,岐黄仙官回来拯救尴尬的场面了。
“太子殿下,这是清心茶,快喝了吧。喝了,便不会胡言乱语了。 ”
叶昙赶紧让开个位置,让岐黄仙官给润玉喂药。只是她还没起身,便被一把拽了回去。
润玉看也没看一旁端着药碗的岐黄仙官,专心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的杯子还在我的位子上,我去喝口水,”她随口唬道,“你先喝完这个,我等会儿再过来。”
“真的会过来吗,不是在骗我?”
“不、不是,这有什么好骗的。”
她是再也不想坐在这里了,被所有人围观一点也不好玩。
就在她连滚带爬回到自己的位置,和临秀小声诉苦几句,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清心茶而完结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叶昙不知发生什么事,便顺这声音望去。不看还好,越看越觉得那个方位熟悉,好像就是天牢?!
她立即“噌”地一下站起,面容肃穆地说道,“启禀陛下、娘娘,动静像是从天牢那里出来的,小神这就前去查看。”
也不等什么回信,即刻飞身跳了出去。
“我也去!”
润玉把药碗一放,就要跟在她后面一起走。
旭凤赶紧走过来拦住了他,“大哥,你现在是太子,不能去情况不明的地方。叶昙武艺高强,能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她肩上有伤,不比之前了!我怎能不担心?”
“她何时受的伤?”
“这个时候了你还问,别耽误我去看顾她。”
“你别去,我去行了吧。”
太微也附声说道,“太子不宜动身,还是火神去吧。”
“是,父帝。”旭凤跟着叶昙的方向去了。
“儿臣遵旨。”润玉半低着头回复着话,眼神却飘向了别处。
*
天牢。
禹严指挥着门口的守卫,“迅速派人查看是什么引起的动静?”
“是。”
曲灵和唐凡也赶到了,“好好的,怎么平地一声巨响,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让人去查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曲灵担忧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侍卫说道,“今日是天妃的生辰宴,神上不在慎刑司。闹出这种事,宴会该不会泡汤了吧。”
“这点小事不至于,”唐凡安慰道,“先看什么情况再说。”
不一会儿,叶昙赶到了。
她张口便问,“怎么了?”
一个侍卫面上挂彩、屁滚尿流地跑了出来,跪在叶昙面前回道,“启禀神上,小的看清了,是那个入魔的鸿晖!他不知怎的,突然狂性大发挣脱了铁链,一路打了出来,还杀了刚刚送进天牢来的鸟族犯人。”
“是吗?”
她的话刚落,只见一个人冲破了天牢的屋顶,落在了大门口的屋檐上。
来人正是鸿晖。
他浑身黑气缭绕,像个动物似的以手抓地,眼神通红杀机四溢。
“叶昙……叶、昙……”
不对,他这样不对。
同样是被魔性驱使,上次他在九霄云殿大打出手,也只是想要带她离开天界。这些日子在武德星君的照顾下,他也慢慢恢复理智,应该是魔界那帮人放弃了。
所以说魔界的人都放弃了,他怎么还会变成这样?这种嗜血模样,看着更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曲灵见状不妙立即说道,“神上,此处危险至极,请神上暂时撤离!”
“我撤什么,上次就是我把他抓住的。”
“神上!”唐凡也试图劝她,“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这个犯人是出来了,但是里面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呢。若是发生最糟糕的事情,犯人集体出逃……”
“那我更不能离开了。”她直接打断唐凡的话,“应该说,最不能离开就是我。”
叶昙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鸿晖说道,“不用慌。我既然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这次,就不要指望我手下留情了。”
“逞什么强,也不看看你的伤势。”
旭凤飞身落在此处,一来便质问着,“大哥说你受了伤,难不成你还想带着伤抓犯人?”
“现在不想了。有你在,这里就交给你了。”
叶昙迅速和几人退到一边,“火神殿下请吧。”
——这人不说点好话,是不能活了吗?
旭凤腹诽着,看向观望局势的鸿晖。
鸿晖向下看着叶昙,又看了看旭凤,决定先把这个男的解决了再说。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他跳下屋檐,以手化刃,和手执凤翎剑的旭凤打在了一起。
这两个人打的热火朝天,那一边天牢的师爷灰头土脸地小跑到叶昙身边。
“启禀神上,小人紧急清点了在押犯人。发现只有此人打了出来,杀了一个刚送来的鸟族犯人,打伤了数位天兵,除此之外万幸并未发生其他事。”
“太好了!”几人开心地说道,“没事就好。”
唐凡看向叶昙,却见叶昙紧皱着眉头,叹出一口气却不是如释重负那种。
“神上?”
她简简单单答道,“没事就好。现在就看旭凤的了。”
-——总感觉神上有心事的样子?
远在御花园的元香,看着前边半空中一红一黑打斗的两道影子,没在现场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害怕地问道,“陛下,火神殿下应该能擒获那个犯人吧?”
太微淡定地回答,“旭凤勇冠三军武艺出众,想来不会有事的。他若真不济,还有法神在呢。”
“可是,臣妾还是有些怕。”
“不怕不怕。如果他们都输了,本座便亲自出手将犯人就地斩杀,不会让他伤害爱妃的。”
“那臣妾不就可以近距离观瞻陛下的英姿了?”
“你若想看的话,本座带你前去,圆了你这个心愿。”
“谢陛下。”
天牢门前,叶昙还在点评旭凤和鸿晖的打斗。
“啧啧,这一招明明可以直接砍断鸿晖的手臂,旭凤手下留情难道是想给人留个全尸?”
“这是谁教他的武艺这么烂,绝对不是我,我才不会这么教他。”
“你们看他这别扭的踢腿。下次有机会,我真想让他亲身体会什么叫做后翻踢。”
检察使三人:……人家好歹也是为您卖力,不用这么损人家吧?
半空的旭凤简直要被气疯了。
“你说话声音小点不可以吗,我可全都听到了。”
他这一分心,鸿晖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狠狠踢中旭凤的胸口。
“嗬!”旭凤从半空摔到地上,吐了一口血出来。
叶昙感叹道,“果然还是年少不更事,随便几句激怒就分神了。”
“神上,那个犯人过来了。我们赶紧走吧!”
“是该走。”
她向前一步,身上蓝光一闪,已换了一件贴身的轻甲劲装,“你们赶紧走远点,别被我波及了。这刀剑没生剑灵,伤起人来不长眼的。”
——剑灵伤人更不长眼呀!谁见俢魄几时放过水了?
几人搀扶着受伤的旭凤走到一边,焦急地四处张望。
“怎么还不见守卫过来呀,难道真让神上单打独斗吗?”
旭凤擦擦嘴角的血渍,不客气地说道,“这里可是偏僻的天牢。我看巡守的时间刚过,下一班赶来少说也要半刻。你们放心,她撑得了半刻的。”
叶昙何止能撑半刻,她现在心里的火无处发泄,便拿着鸿晖出气。
——草草草,草泥大爷的!
“铿锵”一声,黑色的魔剑和同样漆黑的手刃撞击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她用力向前一推,鸿晖有些招架不住。就在叶昙以为胜负已分的时候,她手里的魔剑却裂了一道缝隙。
眼看着这剑撑不住了,她使出一掌将鸿晖暂且逼退,然后落在了稍远的地上。鸿晖也得了个喘息的机会。
“神上?!”
“她怎么搞的,再加把劲就能打赢了,为何停下来休息?”
叶昙看了看手里的魔剑,小声嘟囔着,“魔界的东西真是不经用。”随机将剑一收,手里起了个势。
转眼间,头发乱糟糟、还在打呵欠的俢魄便出现在她身边。
“……主人?”
她没有回答俢魄的疑惑,而是换了个诀打在他身上。
“你不是想打架吗,现在机会来了。”
像是回应她的话似的,俢魄身上发出了轻微的蓝光,不一会儿他的身体就化为了本体。
——不是圆棍,而是那把护国神剑。
长剑悬空横在她面前,发出“铮铮”的声响。
她顺手接过,挥舞了两下笑道,“这么多刀剑,还是你用着最趁手。”说完便又冲了上去。
等到御花园赴宴的人赶来凑热闹之时,叶昙和鸿晖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他们看到空中早已换了个人,细看之下发现正是身着劲装的叶昙。
她拿着一柄质朴的长剑,一下下砍在鸿晖身上。血肉横飞中,她脸上的神情似乎也越来越亢奋了。
鸿晖自觉不敌她,又看到来了这么多人渐生退意,分心之下被叶昙一脚踢下半空,狠狠摔在地上。
“去死吧!”
叶昙大声喊着,提着长剑朝他心口刺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闷响,长剑蓦然刺穿他前胸后背,插进了地面之下。
“啊!!”
鸿晖尖叫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在他不甘的喊叫声中,他身上的魔气混杂着灵力,顺着剑尖刺出来的缺口朝外泄散,猛然搅起地上的尘土,迷乱了众人的视线。
有些胆小的直面这个场景,两眼一翻经不住晕了过去。
终于赶来的武德星君看到这幅场面,更是腿脚一软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风停息了之后,叶昙站起身,看着死尸一般毫无动静的鸿晖,不屑地说道,“你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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