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河边上一直走,叶昙看了一路,也没看见什么喜欢的。润玉就守在她身边,提防着擦肩而过的人。
是的,他时时刻刻在提防,因为他的未婚妻不知道她那张脸引来了多少人探究的视线。
她好像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长相会造成什么影响,不管是在天界还是在魔界,不管她身边有人还是没人保护着她。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安稳度过的,难道一直不出门吗?
“润玉,我觉得这个不错。”她手上拿着一根蓝色星纹渐变烫金发带,爱不释手摸了半天,“我喜欢这个,老板多少钱?”
“五年灵力就够了。”
润玉听完就将灵力给了老板。
“多谢魔爷,多谢妖娘。”
叶昙将头发全部束在头上,再用发带紧紧系好。见润玉一直看着外面,忍不住将他的脸扳过来,“我问你好不好看,你怎么不说话?”
润玉直视她的脸,“好看。”
“诶,不是问你我长得好不好看,”叶昙无奈一笑,“发带好不好看?你刚刚出钱买的。”
润玉抬头又向她的头顶看去,回答道,“好看。”
没救了,这条龙没救了,还是不要管他了。
“老板,我刚才听说这里在办什么花魁选举是吗?”
本来老板卖完了货在看他们的热闹。
真是好久没看见这样俊俏的魔爷了,虽说他是只兔子精,法力低微得化形都没能把耳朵收回去,但架不住他生的好看呀。
凭他那张脸什么样的妖娘找不到,偏偏色迷心窍撞上了比他长得更美的妖娘,真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啊……嗯是的。咱们都城是在选花魁,妖娘也有兴趣?真说起来,妖娘的长相可不比几位青楼的花魁娘子差。”
也难怪能把魔爷迷得团团转。
“没有,好奇好奇。”
真要让这两个人知道她去选了花魁,还不得掀了整个台子。
“啧啧,我听说长娇阁的云萝姑娘是个十足的美人,就是无缘得见。”
叶昙来了兴趣,“怎么个说法?”
“听说她只见她喜欢的客人,这是她的规矩。”
她点点头,“没错,要是每天见的都是些丑八怪,我宁愿自戳双目。”
叶昙这边和老板聊得热火朝天,润玉发现围绕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少了不少,好像是在小昙问他发带好不好看那个时候开始的。
难道发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他遂开口询问老板。
老板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在我们这儿,发带是定情信物,只有相公会买给妻子。怎么魔爷不知?”
嗯,现在知道了。
他脸色不变,揽着叶昙打着哈哈走开了。难怪没人关注他们了,原来认为他们是夫妻,真是误打误撞省了不少麻烦。
叶昙这下脸又红了。
这魔界是什么回事?上了渡船,船夫说他们是夫妻。买个发带,店主又说他们是夫妻。
他们两个有这么明显吗?
有吗?
……有吗?
难怪天帝会拿婚事做文章,他该不会也认为他们现在这么亲密,和真正的夫妻只差了一个婚典了吧。
润玉找了个地方吃饭。
他招呼着叶昙坐下,却见她不知时候脸上红彤彤的,像擦了胭脂一般。
“小昙,你的脸……”
叶昙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刚才和老板聊得太开心了,兴奋过度。”
“嗯。”润玉点点头,再没说什么。
这顿饭叶昙吃的食不知味,她心里有些乱,随便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润玉以为她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安慰她道,“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和旭凤一起回去了。”
“你对旭凤这么有信心,他真能这么快解决那个麻烦?”
反正她是不信的。
润玉安抚她,“我和旭凤一起长大的,他虽然有些事情上做得不够好,但是一旦涉及到我们的安危,他绝对值得信赖。”
叶昙点点头,看在润玉的份儿上勉强相信了。
润玉转头刚想和老板结账,就被旁边摊贩上的两个小孩子吸引住了。
大一点儿的是个男孩,他正对比他矮一点的女孩说,“以后你要是不认识回去的路了,就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回去。”
女孩点头说,“谢谢哥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回答,“我叫大力,我娘叫我力儿。你呢?”
女孩又说,“我娘叫我雁儿,哥哥你也可以叫我雁儿。”
男孩摸摸她的头,“好的,雁儿。你要记得来找我。”
说完他们就一起手牵手跑开了。
润玉看着他们笑了又笑,起身便去结了账。
回客栈的路上,叶昙又看了一遍街上的摊贩,摸摸屋檐上垂下来的丝绦,和润玉感叹着这花魁选举真是年度盛事,他们真是撞了好运才赶上。
唉,润玉把看得她很紧,她该怎么做润玉才会稍微放开她呢。
这样下去,天帝吩咐的事情根本做不到,她真要两手空空回去吗?
润玉看着她,脑海里却不停回想着刚才那两个小孩子。
他好像在哪里看过这样的事情。是在哪里呢?
绝对不是在天界,他在天界认识的人很少,更不用说是同龄的小孩子了。但是他又对这样的事特别熟悉,熟悉到他嘴巴张合之间,几乎能够将那个名字念出来。
转眼间,他忽然看不到小昙了。
糟糕,刚才一时分心,他竟然将她弄丢了。她对魔界一无所知,来到这里根本不知道可以找谁,要是她不见了,魔界这么大他要去哪里找?
他立刻向前冲过去,一个一个店铺找着她的踪迹,终于在一家首饰铺子里找到了她。
她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还在那里认真选着发梳,差一点他就真的弄丢她了。
润玉缓口气,准备向她走去,却见她拿起了一个贝壳样式的发梳别在了耳后,回头正准备找自己付账。
他脸上才露出笑容,见她回头看向自己的瞬间,脑海里却忽然多了几个片段——
那是一个红衣男童和一个白衣女童。
红衣男童对白衣女童说,“我叫做鲤儿,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童犹豫着,小声嘟囔着,“鲤儿,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叫……嗯,昙儿?好像不太好听,不如你就叫我叶儿吧。”
红衣男童立刻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叶儿,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白衣女童笑着说,“好的,鲤儿。我有糖,我们一起吃吧。”
……
叶昙回头找润玉付账,但是转了几圈都不见他的身影。
咦,他去哪里了?不是刚才还跟在她身后的吗,一转眼又去哪里了?
她放下发梳,准备出门找润玉的踪迹,却发现他正在门口等着。
“是不是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也什么想买的东西。”
他听见叶昙说完话,竟然还是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
???
润玉这是怎么回事,就像变了一个人。
平常不管她说什么,润玉都会说好,还从没有她说话,润玉不曾接话的情况发生。
叶昙试探着摇了摇润玉的手臂,“润玉,你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们回天界吧。反正旭凤在这里,他一个人也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润玉就抓紧了她的手,越抓越紧,抓得她都疼了起来。
叶昙甚至可以感觉他抓着自己的手还在颤抖。
“我疼!润玉你在做什么?”润玉终于回过神来,他手一松,叶昙便抽回了手,揉着发红的手腕。“你这是怎么了?”
润玉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脸侧向一边,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微微发红。
叶昙听着他嘴里念着一个名字——“叶儿……”
不,不会吧,润玉叫出这个名字,他是想起了什么,才会这样失控地抓住她的手?!
“润玉?”叶昙在他眼前挥挥手,又叫了他的名字,“你听见我叫你吗?”
过了一会儿,润玉才从回忆里挣脱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尽力回复自己的呼吸,转头见叶昙担心的看着她,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
“叶儿,我记起你对我说你的名字了。”
这次叶昙真的倒吸一口气了。
她没想到润玉会在这个时候记起以前的事情,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互相叫的名字。
那个时候,他被其他小孩子欺负得很厉害,怪不得他刚才那样反常。
“嗯,好啊。”
她不知道应该祝贺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一点事情,还是应该暗声称坏?
算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她又说,“我玩累了,我们回客栈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事要做呢。”
润玉见她语气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心里也放下了一点负担,看来她对这个名字没有意见。
“好。”
正好他也要好好消化一下回忆里的事情。
两个人开开心心出了门,沉默不语回了客栈,旭凤都有些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
润玉还是没有说话。
旭凤几乎认定了他们吵架的事实,“不是吧,真吵架了?唉,你们别这样啊,我回去怎么和父帝交代?父帝要是问起我,我怎么回答?水神那里又怎么办?”
忽然他想到一个不可能的事情,“大哥,你莫不是反悔了吧?!”
“旭凤,”润玉终于看向他,“夜深了,你该就寝了。”
哦,还是原来的大哥。
“只有一张床,要不我们一起睡?”
润玉拒绝了他的邀请。
“你晚上睡觉喜欢踢被子,我还是在小榻上对付一晚吧。”
然后旭凤就安心躺下了……
不可能,这件事一时没解决,他怎么可能睡得着。但是问大哥,他又不说。
没关系,既然大哥不说,那他就去找叶昙!
他一溜烟跑出门,钻进了隔壁屋里。
叶昙回来就瘫坐在床榻上,今天真是……无法形容。
润玉不是说他生了一场病,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这一万四千年也没见着他想起一点事情,到了魔界就忽然想起来了?
也不是啊,上次他还和旭凤一起到魔界诛杀梼杌了,也没见那时他想起来啊。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然后她的房门就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挤了进来。
“是我,”旭凤见她还瘫在榻上便问道,“你们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
呵呵,又不是她想变成这样的。
叶昙侧过身左手撑着脑袋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能够抓住穷奇?”
“这个嘛,”旭凤摸摸鼻子,“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穷奇。”
什么都不知道,问了等于没问。
他又补充道,“不过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穷奇被大羿射日弓所伤,短时间内绝对治不好箭伤。我们只要去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无故丢失了灵禽灵兽,穷奇很大可能就藏在哪里。”
“哦,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这些地方?”
旭凤认真道,“我们三个分头去找,比我一个人去找快得多。”
“分头找?”叶昙忍不住嗤笑,“你觉得润玉会让我一个人在这魔界到处乱走吗?”
呃,也是。大哥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让她涉险呢。
“说起来你和大哥怎么了?我不过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你们转头就闹别扭了?刚才不是还挺亲亲密密的吗。”
他上前几步坐上床榻,“我问大哥他什么也不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是不是你欺负大哥了?你怎么能这样呢。大哥对你多好,每天都去洛湘府报告,比他上值还勤快。上值还有休沐,他可是没少一天去你那里。”
见他喋喋不休,叶昙伸出脚踩在了他的背上,然后用力一踢将他蹬下了床。
“别坐坏了我的床。还有,”她瞪了一眼旭凤,“我可没欺负他。”
旭凤被踢下了床,只能蹲在床边,“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真要好好捋一捋得说个一天一夜,他也逃不了干系。
叶昙不想再和他谈起这个话题,赶紧让他滚回自己的房间。
旭凤被她赶出来,灰头土脸地回了自己房,见润玉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的样子。
忽然恶从胆边生说了一句,“我好像看见叶昙出门了,说是要找几个小倌寻开心,也不知道她会跑去哪里,怎么就不带带我呢。”
润玉看了他一眼,“要是母神知道你好男风,回头就能让穗禾住进栖梧宫。”
他蜷缩在床上盖了被子。
大哥好恐怖,怕了怕了,还是不要自找霉头了。反正他们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干预。就算父帝问起来,他咬死了不知道也没什么大碍。
润玉看旭凤睡着了,心里却在想着刚才他说的话,叶儿真的会去找小倌?这魔界既然有青楼,就定会有倌馆,要是叶儿真的去了……那他怎么办?不行,还是要去看看。
这是担心她的安危,才不是生了醋意。
打定主意,他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旭凤转了个身,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嗬,大哥还想和他玩心计,只要他搬出叶昙,大哥铁定没了招。看来今晚过后就没事了,他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刚出了房门,润玉就在楼道上看见魇兽在客栈的屋顶到处乱跑,吸食梦境。
他叫了声魇兽,魇兽便撒着欢儿跑到他面前。
“没想到你也来了。”
魇兽顶顶他的手心,温顺地让他顺毛。开心了,便又躺在他身边打着盹儿,吐出一个梦珠。
那是一个蓝色的梦珠,梦的主人在练兵场,估计是个士兵。
他不便看这样的梦境,挥手准备打碎,却见梦珠里出现了穷奇的身影。
看来这个梦是穷奇袭击天界那一日发生的事情,他于是改了主意,想研究一下穷奇的弱点。
梦境里,他和旭凤在空中和穷奇打斗,地上的人远远地看着他们。
本来没什么,但是视角忽然转向了叶儿和燎原君。
只见叶儿抢过另一人手中的弓箭,伸手就要拉弓。燎原君在一旁急忙制止,但是没成功。他看着叶儿手上的弓燃起烈焰,烫得她松开了右手。
燎原君解释说这是大羿射日弓,寻常人用不了,不然会被烈焰灼伤。
叶儿转头看向空中胶着的战势,狠下心又拉开了弓箭,让燎原君分开他们,便急急射出了弓矢,逼退了穷奇。
后来她将弓还给了燎原君,让他别多嘴说出去。
燎原君支支吾吾地答应了,再后来是父帝来了。
难怪旭凤抱怨说燎原君办事不利,找不到射出箭矢之人,原来竟是叶儿做的。
可是为什么她要瞒着这些人,明明说出来她就能得到父帝的嘉奖,为什么不说?
她的右手被烈焰灼伤,回去之后擦了药吗?
又为何要这样急匆匆地跟到魔界来?
她好像隐瞒了很多事,不想让他们知道,究竟是缘何如此?
正想着,身后的门忽然打开了。
叶昙口渴了想去打点水喝,一开门就见润玉站在门口,她火速将门关上。
细想之下不对啊,她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表现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于是她又开了门,若无其事的准备绕过润玉下楼去要点水来。
“叶儿,”润玉叫住她,“我有事问你。”
不要叫她叶儿啊……
那是年幼无知的戏称,现在她觉得有些肉麻,特别是润玉一叫她的名字,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酥掉了。
“什么事?我先去打点水来喝。”
“我去拿旭凤的泉水来,你在房里等我。”
润玉拦住她,一并解决了她的吃喝问题。
叶昙只能乖乖回房里等着他。
看着叶昙喝完水,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润玉才开口,“那天在练兵场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
“你不是在练兵场吗?你当然看到了,还有什么是你没看到的吗?”叶昙紧张的回答。
不会吧,一上来就是这件事吗?
她不是吩咐了燎原君不要说给旭凤听的吗,难道他又多事说给润玉听了?
润玉定定的看着她,“给我看看你的右手。”
叶昙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
“看我的右手做什么呀,我右手上又没有长花。你想看花,我就拿昙花给你看嘛。”
见她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不肯听话,润玉一把将她的右手扯过来,强行掰开她的手指,果然手心上的烧伤痕迹还没有消散。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明明是你拉开了弓箭、是你打退了穷奇,却让我们冒领了你的奖赏。”
叶昙却泪眼汪汪对他说,“疼。”
润玉心下一惊,立刻松开手。
她没有缩回手,反而将手伸到他眼前,让他好好看清了手掌里的伤痕。
“刚才是我唐突了,你不要生气。”
他看着掌心的伤痕,轻轻的合上双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万分心疼地问道,“上了药吗?”
叶昙点点头,“上次旭凤打伤我,我还留着药。刚才擦了怕你们会闻到药味,使了个风咒将药味吹散了。”
她的懂事简直让他心疼。
“你告诉我,我不会说你的。”
叶昙又否认道,“你要是知道我手上有伤,肯定不会让我来魔界了。”
“你为什么非要来魔界?”润玉不悦地问,“你说我们是来帮旭凤的忙,但根本不是这样的对吧,你来魔界一定是有别的事情。”
他又想到了击退穷奇之后父帝单独留下她,追问道,“是不是父帝要你来的?他留你一个人在九霄云殿,是不是单独吩咐了你什么?”
真……太聪明了,润玉为什么如此厉害,和旭凤真不是一个妈生的。
润玉见叶昙眼神漂移不定,便知他猜对了几分。
“你告诉我,父帝要你来魔界做什么?”
“呃,”叶昙犹豫着告诉了他,“陛下要我来打探魔尊和几个城主的消息。”
“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事?这根本不是你能够做到的。父帝许诺了你什么,你竟然答应他做这种事情?”
叶昙开不了口,她真的不好意思说,是天帝拿了他们的婚事逼她来的魔界,润玉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想。难道她这么恨嫁吗?
“你不说,我就寸步不离你身边,你摆脱不了我就不可能去打探消息了。等旭凤抓了穷奇,我们马上回天界。回去我就去问父帝,到时候他也会告诉我的。”
“别呀,”叶昙赶紧阻止他,她要真的完不成任务,润玉还去问天帝的话,真的会丢死人的。“我说就是,你别去问。”
润玉这才稍霁,“好,你说。父帝还能给你什么,能指挥得了你琼华公主。”
她摸摸耳朵又摸摸脖子,实在被逼急了只能顶着润玉的视线开口,“陛下说……他说,”
算了破罐子破摔,“等我事成之后,就让下令我们成婚。”
完了,真的完了,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实在太不知礼义廉耻了,居然为了成婚甘愿跑到魔界来了。
她真想找个洞钻进去,这地上哪里有洞吗?
润玉呼吸差点停了。
他想过父帝可能会许诺她金银珠宝,锦衣华服,玉食珍馐,甚至封神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是独独没有想过会以婚事为由,让她做这样危险的事。
她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婚书都签了父帝不可能反悔的。没有今天的事,他们迟早也会成婚,就差一点时间而已。
叶昙看着润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心出了汗,忍不住想抽回手擦擦汗。
陷入沉思的润玉察觉到她想要缩回手,连忙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叶儿……”他盯着叶昙眼睛也不眨,“父帝知道你手上受了伤吗?”
她想了一会儿点头说,“他看见我拉弓射箭了,还夸我巾帼不让须眉。这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会没关系?!
手上有伤,本就会影响身手,况且她又习惯使鞭子——要是一个不小心被魔界的人抓住,她怎么脱身?要是父帝不出兵救她,她怎么回来?要是父帝出兵救她,那就是又一次天魔之战,她如何背负得起那个罪名?洛湘府会怎么样?他又会怎么样?
越想越心惊,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强笑着说,“没事,现在我知道了你此行的目的,我不会让你冒任何险的。”
“不行,我都答应了陛下。我好不容易说服了爹娘又到了魔界,现在连你都要拦着我吗?”
见叶昙脸色不虞,润玉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儿,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不用这么急。”
“我刚才问了旭凤,他说很快就能查到穷奇的踪迹,很快就能抓住它,到时候旭凤都回天界了,我们还留着这里做什么?”
睡得正香的旭凤被隔壁一阵打砸的声音吵醒,“你给我出去!”
他哀叹一声,隔壁是哪里来的人啊,这么晚了还在吵?
不对啊,他猛然惊醒,那个声音怎么越听越像是叶昙,而且隔壁不就是叶昙的房间吗?
大哥不是去找她了吗?难道他们谈崩了!
没多久他的房门被踢开,只见叶昙怒气冲冲地走到他床边,喝声道,“你给我起来!”
“什……什么?我还在睡觉呢。”
“我现在不想看到润玉,他又占着我的房间不肯走。你,去我的房里和他睡!”
旭凤呆呆地看着叶昙,似乎没想明白,“那你呢?”
“你不都给我暖好被窝了吗。”她扯住旭凤的衣领,逼他说个结果,“我问你,去还是不去?”
他见叶昙如此生气,怕触了霉头只能说好,然后他夹着被窝被踢出了他的房间。
天哪,旭凤长叹一口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进了叶昙那间房,发现屋里一片凌乱,润玉坐在床头像是入定了似的闭目养神。
“大哥,你们没和好吗?”
润玉脸色未动,“我们没事。”
没事?这砸了一地的东西是没事?
害他被吵醒、被赶出他的房间是没事?
那什么是有事,闹出人命吗?
话说你们吵架干什么牵扯到他呀,真是睡个觉都不得安稳。
他爬上了床,想起不久前才被叶昙一脚踢下来,偷笑着说,“大哥你就认命吧。婚书签了,誓言发了,你是逃不掉的。明儿个找她好好认个错,不管是谁有错在先,你都去道个歉,就当这件事揭过去了行吗?”
润玉没有搭理他,“我们没事。”
“好好好,你就死鸭子嘴硬,最后还得是你去认错的。”
说完他又翻个身让出半个床,“想明白了就睡一觉,想不明白也睡一觉,明天还要去找穷奇呢,”
润玉转头看向他,头上顶着的兔子耳朵掉了下来。
一个时辰到了,咒语失效,兔耳掉在他的怀里。
看着兔耳,他想起了叶昙对他说的那句‘你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可爱’,不由微微一笑。
黑暗中,他仿佛叹息着念出了那个刻在心上的名字——“叶儿……”
翌日。
旭凤休整之后,敲敲隔壁房门试图叫醒叶昙,“我们要出发了,你起来了吗?”
房里传来她暴躁的、夹杂着摔东西的声音,“滚!”
“好。”他从善如流地对身后的润玉说,“她不想去,我们两个先去看看吧。”
润玉看着紧闭的房门,颔首道,“好吧。”
见外面的两个人没了声音,叶昙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要趁他们不在,赶紧去打探消息去。
昨天她和润玉说了天帝那件事,虽说是她性急了些,没有经过大家的商量就一口答应下来。但是她也不是蠢的,天帝想诓骗她做白工,可没那么容易。
不管天帝想得到什么消息,她都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更会做得他意想不到的好。
事情太过凑巧,穷奇不是来偷袭天界,而是来偷袭她。
她看得清楚,润玉送她去找救兵之后,穷奇追着她都追到了校场。
她来天界就这么点时间,穷奇怎么会偏偏攻击她,说没有人唆使她都不信。要不是旭凤也在,他和润玉一起拖住穷奇,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开弓射箭。
这一箭她故意不说出来,就是想看看在这个万千视线集中在穷奇身上的时候,是谁在关注着她。同时也是向那个人证明,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公主不是好惹的。
没想到穷奇刚走,天帝马上就来了,偷偷表扬她一番还让她到魔界打探消息。
说得好听是让她立功成婚,要是她失败了‘不小心’被穷奇杀了,承诺立刻作废。
于他不过是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公主,但是爹娘可是没了女儿,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小了说是联合水族反抗天帝,大了说指不定会讨伐魔界。
不管怎么算,天帝都是受益的那一个。
她在凡界见过的那些王上,连天帝的一根指头都比不过,到底是活了十几万年的老狐狸,防不胜防。
这只是天帝的算计,真正让她动了心思想来魔界查看的,还是穷奇那一个名字‘赤睛魔蟒’。
一听就是出自魔界,省经阁里根本不会记载。
和润玉说的话,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指不定会想到哪里,她只能借此顺便查查这名字的来历。
不过他们来的真是时候,如今都城里搞什么花魁选举,人流一定很多。人多就会嘴杂,说不定会探听到什么消息。
打定了注意,她换好衣服悄悄地出了客栈,走上了街头。
知道了发带的来历,她今天没系着,就半扎半披着头发,也没人会说她穿着不当。
果然,没有润玉这个护花使者,被她这张脸吸引的各路妖魔纷纷跟在她身后,蠢蠢欲动。
她又故意在各个青楼面前挤着去看各家的花魁娘子,见她们真如卖发带老板所说的,没有自己长得漂亮,不由呵呵偷笑。
润玉那厮得了便宜还卖乖,谁要有她这么漂亮的未婚妻,还不是想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就他板着个脸批评来批评去。
逛累了之后她找了个茶酒楼进去休息,顺便听听桌角。
店小二送上一壶免费的茶水和几碟瓜子花生就走了,她来者不拒,拿起花生捏碎了就往嘴里放。
看到隔壁桌正说得兴高采烈,她便换个位置背对那桌,听他们说些什么。
“……不是我吹牛啊,当年穷奇就是败在了魔尊手里。”
马上就有人反驳了,“你骗谁呢,焱城王年事已高,他的两个儿子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怎么可能如此英勇?”
说话人于是喷了他一脸,“我可没说是焱城王,是你自己说的。”
“魔爷你别管他,他就是个蠢货,你继续说我们还想听。”周围的人应喝着,“你说的魔尊是哪位殿下?”
说话人得意扬扬的回答,“自是上任女魔尊陶宁殿下。”
周围顿时唏嘘一片,“陶宁殿下?据说她十万年前无故失踪,至今音讯全无。”
“是啊,”说话人沉下声音,“陶宁殿下文韬武略,修为出众。若是她还在的话,魔界又怎会是如今这副模样。你看看,”
他指着外面的天空,“魔界一团散沙,溃不成军,若是天界进攻我们,我们又能抵挡多久?”
嗯,你想得太多了。天帝忙着搞情报呢,暂时还不会打上门来,要是他知道了你们在怕这个,说不定明天就会陈兵忘川了。
有人问,“陶宁殿下既然是无故失踪,那焱城王又是怎么上位的?”
说话人又是一阵叹息,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后。
“他是陶宁殿下的侄儿,这才被扶上大位。殿下出身孤苦,凭着一身出众的技艺和谋略力压群魔,再加上大长老擎城王,咱们魔界当年何其风光,就算对上天界也毫不畏惧。”
在座的人都在惋惜魔界少了一个中流砥柱,又有人问,“你说现在焱城王这个样子,今后魔尊之位岂不是各路妖魔追逐的目标。”
于是听众们都在议论着下任魔尊的竞争者。
“我说卞城王宽待属下,说不定他能上。”
“也不一定,你看固城王兵强马壮,他要是出手,没几个能打的。”
……
这焱城王还活着呢,你们就开始讨论下任魔尊的人选了吗?不会太不给面子吧。
不过她也听出来了,焱城王现在不得势,各路魔王暗搓搓都在等着他死,好竞争一番魔尊的宝座。
所以说,她现在不仅要探一探焱城王府,还要把几位魔王的底细也给摸清吗?这不是增加了几倍的任务吗。
叶昙百无聊赖地喝着粗茶,忽然有几个彪形大汉围坐在她这桌。
“小妹妹,一个人喝茶很无聊吧。要不要和大哥哥们一起,去玩一些好玩的东西?”
她放下茶杯,好奇地大声问,“好玩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一个大汉哈哈笑着,“你跟着大哥哥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保证你玩得乐不思蜀!”
“好呀!”她一口应下,“我们现在就去玩吧。”
于是,茶酒楼的人看着这几个大汉围着那个漂亮的小姑娘走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他们左拐右拐,挤进一个小巷子里,巷尾被几个大箱子封死了。
“前面没路了?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她歪着头问。
此时他们簇拥着一个最为魁梧的大汉,那人说,“就是这里了。我们玩一个脱衣服的游戏吧。”
叶昙简直要笑死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戏码?
她笑出声来,“好呀,那我就陪你们玩玩吧。”手中的长影鞭亮出耀眼的光芒。“我也很久没玩脱衣服的游戏了。”
……
“姑奶奶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姑奶奶,饶过小的吧!”
叶昙看着眼前几个大汉痛哭流涕、下跪求饶,慢慢放下了长影鞭。
“你们给我做件事,我就饶了你们。”
“小的愿为姑奶奶当牛做马。”
她蹲下身体,与这几个人平视。
“我要这都城及附近一百里的地图,明天这个时候在茶楼里等我。”
“地图?”
“是的,”她拿着鞭子拍拍为首那汉子的脸,“我不管你是偷还是抢,明天我看不到地图,你们也别想看见后天的太阳了。”
为首那人抽抽噎噎地说,“这个小的不好办。能不能换个别的?”
“好啊,”叶昙答应了下来,“你们既然这么喜欢玩脱衣服游戏,不如全都脱了衣服,围着都城跑上二十圈,边跑边说我是个大坏蛋。你们说怎么样?”
呃,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去偷地图呢。
干脆他们晚上偷溜出城,一走了之,反正这女魔头也不知他们姓甚名谁,住在何方。
叶昙看出他面色透着诡异,猜想他准备溜之大吉,便站起身来俯视着他们。
“看看你们身上的伤,再好好想想,到底是地图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说完她就扔下一地的人走出了巷子。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忍不住问,“大哥,她是什么意思?”
为首之人看着身上的鞭痕,不在乎地说,“管那个小娘们作甚,不过是吓唬我们的。不用……”
“哎哟!”他们之中有人惊呼,“大哥我的背好痛,真的痛。”
周围人立即将他背上的衣服扒开,只见一道巨大的伤痕贯穿整个背部,更奇怪的是伤口冒着滚滚黑烟,不一会儿黑烟便钻入皮肤底下消失不见。
“嗬!”他们倒吸一口气,难怪那娘们儿这么放心地走了,原来是有后招。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着不停呼号着疼的小弟,再看看这些兄弟哀求的眼神,为首之人咬咬牙。
“还能怎么办?能偷就偷,不能偷就去抢。那娘们不管想要什么都得给她弄来,记住了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