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在走进病房之前,给秦阳去了个电话。
当他走进病房时,没有引起病房中的李副法院长的注意。
因为这不是读力的病房,里面还有另外三个在午睡的病人。
“李副法院长,您还记得我吗?”
陈立热情的上前,握手说着,然后,又关问床上的李夫人说“我最近才听说您的住院的事情,急急忙就赶来探望了。”陈立说着,张望了病房一圈,微微皱眉说“在这种病房怎么能静心养病呢?我已经让人跟医院打招呼了,很快会把您转到单人病房,那里的环境才适合静养嘛!”
李副法院长和他的夫人,都一头雾水的望着陈立,搜肠刮肚、也想不到这个陌生人是谁。
“年轻人,你是……”李副法院长猜测着询问,他实在想不到这个陌生人是谁。
陈立挂着理解的微笑,自我介绍着说“李副法院长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很正常。七年前,我父亲被人栽赃嫁祸偷窃了利东公司保险柜的钱,后来多亏了您帮忙还他清白啊!我父亲一直感念着您的恩情,听说您夫人住院的消息后,就让我过来一趟。您别见怪,我父亲离开利东公司之后就下海经商了,这几年都在国外,实在是抽不开身赶回来……”
听着陈立的叙述,李副法院长渐渐想起来了。
七年前,的确有这么一件案子。被告人确实是被栽赃嫁祸的,他因为朋友的托付,关心过案情。实际上并没有帮到什么忙,只是起了督促作用。但是,对于被告人而言,却总会以为是他帮了天大的忙才得以洗脱冤情,会因此感恩,也不奇怪。
这件事情当初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事后被告人感谢送礼时,他坚决推辞了,也不愿意接受这种回馈的礼。他觉得只是秉公办事,因为是秉公办事,更不应该收礼。
“太客气了,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转病房,单人病房一天得几百块呢……”
李副法院长夫妻连连推辞,陈立却坚持说“小事,我父亲下海之后赚了不少钱,这点钱真的不算什么,也只算是聊表心意……”
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有护士进来,说换病房。
陈立暗赞秦阳办事迅快,当即帮着忙,半劝半拦的不让李副法院长插手,直让护士把他夫人送进电梯,送进了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配的有电视,冷气,冰箱。最重要的是,还有护士单独陪护。
陈立看着病房的环境,想起几年前他父亲的脚、骨折住院时的四人一间房的情形。
那时候,还没有这种单人的病房。即使有,那时候也不会舍得花费一天近千的床位费。
‘这类病房以后会越来越奢华、越来越普遍吧……’
陈立相信,官员、有钱人都会需要这种病房的普及。有权、有钱的人不会愿意享受跟普通人一样的待遇。
陈立待了一会,就起身说告辞。
如他所料,过意不去的李副法院长夫人,执意要让丈夫送他。
这是陈立预料之中的单独相处机会。
走出住院部,外面是停车场,停车场边上,又一小片草地,草地上,是些健身的公共设施。
陈立走到无人的草地上,站定。
李副法院长有些疑惑,他已经觉得,有些不妥当,因为这显然是有话跟他单独长谈的架势。
“李副法院长,您夫人的医疗费,我们会全部承担。听说您孝顺的儿子一直希望自己创业,只是没有资金。这笔资金也不是问题。”
李副法院长神情骤冷,他已经明白,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来报恩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是个——跟李副法院长一样可怜的人。”陈立回头,定定注视着李副法院长。“您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违背内心的原则,受贿。而我,也是为了现实所迫,不得不邀请您加入同盟。”
受贿两个字,让李副法院长的脸上渗出一层冷汗。
这是他最害怕听到的字眼!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迫不及待的,渴望知道陈立的意图。他猜测着各种意图,思考着该怎么回应。
可是,他心里所有的念头,都逃不过陈立的读心。
“您藏在家里的钱,我已经让人取走,另外替您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存放。您需要用钱的时候,只要招呼一声,立即就会给你送到。我很理解您的心情,您此刻觉得,清名尽毁,还要被我威胁、摆布,您很愤怒,很屈辱,甚至希望,一死了之也不甘心屈服。”
陈立静静的诉说着李副法院长内心变化的情绪。
如果陈立不把他藏在家里的钱转移,那么,就难以成功的达到目的。因为李副法院长不是真正的贪官。有那笔藏着的钱,他会认为,他妻子的医药费没有大问题,他完全可以只顾自己感受的一死了之,保住了清名,也不必被人摆布的继续做亏心事,也不必让妻儿蒙羞。
但是,没有了这笔钱,他不得不考虑家庭困难的现实。
一个人死很容易,一个人不顾责任,不顾爱的去死,那并不容易。李副法院长无疑是个对家庭、对爱人有责任感的男人。
陈立抓的就是他的弱点。
“李副法院长,我完全理解您。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同样是被现实逼迫无奈的我们,拥有一颗类似的心。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世界,没有能力改变现实的规则和悲剧,我们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和未来。”
陈立把记录着电话号码的名片塞进李副法院长兜里。
“也许您希望解决了夫人的医疗费的同时还能够保住清明。然而,在您心里,清名、还存在吗?它如果不存在,那的确很值得悲哀;但如果它不存在了,您还一味的试图保住它,我想,那更悲哀。您夫人的病难以断根,下一次住院怎么办呢?您打算留给后人一个铁饭碗,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将来他如果遇到和您一样的处境时,他又能怎么办呢?是无谓的保已经不存在的清名,还是理智的忘了它,竭尽所能的、给予家庭,给予子孙更可靠、更长久稳固的生活保证。这由您来选择,我并不想逼迫一个,内心相似的人,尤其,还是一位长者。”
陈立留下孤零零的李副法院长,骑上摩托车,走了。
在草地上,楞楞站着的李副法院长,顷刻间,仿佛老了几年……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目光暗淡而没有神采。一个距离退休没有几年了的、一生清白的官,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他不为一时的失足而悔恨,因为他确实没有别的选择,他也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此刻,他对自己彻底否认了。是的,他无法再欺骗自己说,他是迫不得已,他还是个对得起国家和人民的清官……他已经不是了!
原因不是改变错误的理由,也不可能改变错误。
他已经错了,回不了头。继续欺骗自己让良心好过还有什么意义呢?是不是该像那个年轻人说的那样?
——不再欺骗自己,彻彻底底的堕落吧、沉沦吧!
是的,他没有什么清名可以坚持了,他应该用自己的堕落,换取妻子、子孙未来的光明!他已经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自己了,他现在还能做的,只是对得起妻子和子孙……陈立的摩托车开出不到五公里,就接到李副法院长的电话。
“名片我会留着。”
陈立很高兴的笑了。他看似没有逼迫李副院长,实际上断了他的后路。因为他没有告诉他,钱被转移到了哪里。陈立也相信,那样的方式,对李副法院长一定会奏效。因为他是个对家庭有责任心的人,也是个品尝了现实绝望感的人。
陈立知道,quan术是世间至高的知识,包含的内容最为广泛。课堂的书本不会教授这些,只能凭借表象的知识和历史去揣摩、分析、领悟。
quan术的要则是尽可能没有原则和底线的,对不同的人、不同的情况、不同的局面,采取不一样的针对姓办法。
有人说政治都是谎言。
这句话是可笑的,因为quan术具体化的政治,根本不存在谎言这种概念,所有一切,都是为目的服务的工具。
要运用权术,必须克服内心善良带来的软弱,克服贪婪带来的恐惧。
陈立很快忘记了李副法院长是一个可怜的人,因为从现在开始,李副法院长已经变成一个,跟他合作的,真正的贪官!
“亲爱的安怡,我想,有空邀请你吃个晚饭,你忙完了吗?”
“来接我,华强北星星光三楼楼梯口的咖啡店。”
“我来的快慢,取决于你对我的思念。”
陈立笑着,挂断了电话。
他此刻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安怡的烦恼,所以他还能笑。
电话那头的安怡,挂断电话之后,叹了口气。
她的手下,眯眼看着她。
嘴里吐出句话。
“安怡姐,没想到你会喜欢上他。”他说完,又说“当然,无论我们对他有什么看法,也不会干涉。安怡姐有这种自由和权力,只是我很担心。林天明带了头,本市的几大势力肯定都会效仿。恐怕不出三天,能赚的钱就收齐了。安怡姐,你还能在胜震市逗留多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