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种前膛装填的火药枪,近距离杀伤力很大,但是射击三十五米开外的目标,威力和精度就会小很多。
可是,这枪到了赵团青手里,五十米开外的狍子一样被打个正着。
随身的两条猎狗听到枪响,立马追撵出去。
受伤的狍子跑不了多远就被猎狗咬住脖子,挣扎了十多秒,没了动静。
赵团青领着吕律不紧不慢地走到那狍子身边,拔出腰刀,熟练地取出狍子肝,切下一半递给吕律,说:“前段时间你跟着我,我看出来你眼神不太好,吃点狍子肝就好了。”
说完,他自己吃了另一半,直接生吃。
狍子肝,明目!
“我怎么就眼神不好了?”
吕律心头暗暗想着,接过狍子肝,不知该怎么办,他从没吃过生肉,何况是生的,腥气很重的肝脏。
但是见赵团青都吃了,自己不吃总觉得不合适。
也就强撑着,憋着气,三下五除二,将狍子肝撕扯吞下,弄得满嘴是血。
直到吃完,才长长的呼了几口气。
赵团青看在眼里,笑着说:“好样的,海城知青不错,看得起我们鄂伦春人。”
吃了狍子肝,吕律坐在一旁喘着粗气,赵团青熟练地剥袍子皮,砍下狍子角,把剔干净的狍子肉绑在马背上,下水则赏给了猎狗。
两人回到副业队,赵团青直接将狍子肉大半送到了副业队食堂,剩下的带回吕律当时所在的马棚,叫上在马棚的老倌一起开小灶。
狍子肉切成几份,直接扔吕律架上的架上的大铁锅里煮着,煮了不一会儿,将肉块捞出来,撒上一把盐,又倒了一些煮肉的汤水,“狍子宴”就算完成。
三人吃着狍子肉,喝着白酒,聊着农场的新鲜事儿。
赵团青吃肉,用刀子一割,直接就往嘴里送。
吕律也是有样学样,也割下一块,正想往嘴里送,发现肉块里都是血水。
他才想起来,这狍子不像食堂杀猪,先放血,再洗干净,最后煮熟。
现在吃这狍子肉,相当于过了下热水而已,最起码也有七成生,但是转念一想,之前还生吃了狍子肝呢,这点儿生肉又算什么?
他心下一横,拿起生肉就吃,嚼了两口,出乎意料地很嫩很鲜,不加其它调料的狍子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团青看在眼里,酒就喝得痛快了,拍着吕律的背说:“小吕不错,没有大城市人的架子,看得起我们鄂伦春人,我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然后就把那狍子角送给了吕律。
两人一声老哥,一声老弟,叫得亲切,酒劲过了之后,吕律才突然想起,赵团青的年纪,当他爷爷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都叫上了,吕律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就这么叫着吧。
他后来听马棚的老倌说了才知道,鄂伦春人从来不会跟外人分享狍肝,这次破例请他吃,是表示认可,送狍子角表示尊重的意思。
也就是从那时起,赵团青每次外出狩猎,总会主动过来叫上吕律,开始认真教他各种狩猎技巧。
吕律的狩猎基础,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赵团青教的,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到了后来,赵团青终究是老了,跑不动了,渐渐地不怎么来了。
而吕律这里,又没法轻易离开农场,后来赶着回海城,跑山货生意,数年后他就是从葛家田这里打听到赵团青的消息,只是在找过去的时候,赵团青已经过世了,前一年死在了山里。
在这山里,碰到葛家田,吕律立马就想到了赵团青。
自己现在所掌握的东西,半数是赵团青所授,这是大恩!
“嗐,别提了!”
葛家田听到吕律问这个问题,长吁短叹:“往山里迁的时候,半路宿营,深夜里遇到了大爪子,拴着的马和鹿都给咬死了,还有猎狗,大晚上的,忙着招呼一家子人逃命啊,东西都没顾得上拿。就这样,人还没了两个。
枪是带出来了,可边跑边打,子弹早用没了,没了子弹,那玩意儿,跟个烧火棍没啥两样。就这马鹿皮,还是我媳妇儿扯了包着孩子背着跑的时候带出来的,更别说刀啊啥的了。”
这是遭灾了!
大爪子,就是东北虎。
半夜的时候,毫无防备地遭到大爪子袭击,确实不容易应付。
鄂伦春人,早在解放前就已经分列成为若干个父系家族,这是一种独立的血缘经济单位,习惯上称之为乌力楞。
每一个乌力楞包括一对夫妻及其子女组成的五至七八户的小家庭,大点的有十多户。
说白了就是一个小群体。
本来就是生活在大山里,靠狩猎为生,人员集中在一起,周边也没那么多猎物供给,所以四散开来,到处迁移。
这样的乌力楞里,也就猎手有枪,没几条。
他们狩猎厉害,但没几个人,还有老幼妇孺,碰到大爪子,根本就扛不住。
半夜遭到攻击,只能提了枪,一边放枪恐吓一边逃,子弹用完很正常,东西被落下没带出来就更想得通了。
那种时候,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
大爪子的狩猎范围很大,多少个山头才有一只。
吃过人的大爪子更危险,那就意味着它将人纳入食谱了,有过第一次,就很有可能再次下山伤人。
对大爪子来说,人可比绝大多数野物好猎杀。
大爪子现如今,早已是保护动物,是不允许猎杀的。
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伤人以后,可以通过申请,得到批复后,才能进行捕捉或是猎杀。
“有没有报告给上边?”吕律问道。
“报?报个屁……等批复,等组织人手,鬼知道要到猴年马月。”葛家田恨恨地说:“等我们缓过来,我下山找人,才不管批复不批复,非杀了它不可,我要报仇!”
家里有人折在了大爪子嘴下,葛家田自然怨恨,才不管那么多政策规矩。
“山里的生活苦啊,还是下山定居吧,那样安全些。”吕律建议道。
葛家田恨归恨,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这是血的教训。
事实上,不少鄂伦春人在五三年的时候,就已经在政府的劝说下决定下山定居了。
只是,他们不善于农耕,仍旧习惯狩猎生活,为此,政府还给他们的猎手配发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子弹定期领,取代他们老旧的狩猎工具。
定居后,仍然可以上山狩猎。
就即使这样,依旧有不少乌力楞在山里四处游荡。
很显然,葛家田就是其中一个小群体,而不是吕律认识那会定居在嘉荫。
这么说起来,他们出现在这百多公里外的山里,就很正常了。
“爷们,问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一个名叫赵团青的老猎人?”吕律趁机问道。
“赵团青老爷子,这我知道,前段日子还碰到过,不过,现在我只大概知道他们的乌力楞往嘉荫那边去了。”葛家田想了想说道。
行踪不定,葛家田说不出个具体位置。
吕律也只能作罢。
他现在只能想着,打了这段时间红围后,找机会去嘉荫跑一趟。
那边草甸子、湿地多,正是水狗子、青根貂之类的小动物和各种鸟类的栖息繁衍的好地方。往那边走上一趟,相信会有很不错的收获,到时候再问问、访访,会有办法找到赵团青。
恩情,光记在心里没用。
马鹿肉,葛家田会叫上他的族人取回去,这种事情,不用吕律考虑,拒绝了葛家田叫他们去宿营地的好意,吕律叫上陈秀清,两人踏上返程。
现在已经是傍晚,想回到地窨子,怕是得到后半夜。
夜里走山危险,肯定得在山里留宿。
葛家田所在的乌力楞,现在的情况一团糟,吕律不想去给他们添乱。
两人翻过山坡,再一次趟过河水,这次的冰冷感觉,天晚降温加上山风吹拂,比午后那一次可就刺激得多了,穿上衣服后,两人都冷得止不住地颤抖。
尤其是陈秀清,他重伤初愈,更是冷得脸色煞白。
两人赶紧在河边山坳背风处,砍了些木柴,生了火取暖。
一天下来,还没怎么吃东西呢,两人将馒头和粘豆包都取了一些出来,用棍子穿了在火上烤着。
等烤热了,陈秀清忙着吃吕律的馒头,而吕律则一个劲地吃粘豆包,陈秀玉做的啊!
第91章 热心的大舅哥
“律哥,你说那大爪子会不会到咱们屯子祸祸啊?”
陈秀清啃着馒头,心思却在葛家田所说的大爪子身上。
“应该不会,那大爪子呆的地方离秀山屯挺远,别想那么多……更别想着打大爪子的主意!”
吕律认真地看着陈秀清,不无警告的意味。
他太清楚大爪子的厉害了。作为顶级掠食者,来去如风,力气大得吓人,随便一爪子或是一口,都能要人命的存在。
它还是特别擅长潜行、伏击的大家伙,神出鬼没地,就这山林里,大多数野物,怕也只有六七百斤的大炮卵子和熊霸之类的能跟它稍微斗上一斗。
每次出现大爪子伤人,申报上去,政府不得组织多位炮手伏击,或者干脆动用几十上百的民兵进行围杀。
那就不是轻易能对付的。
因此,在葛家田说到大爪子的时候,吕律连大爪子在什么位置都没问。
尽管猎杀一只大爪子,对猎人来说,那是无比牛逼,能吹嘘一辈子的事情。
风光跟命,到底哪个重要,吕律很清楚。
见吕律不愿多说,陈秀清也识趣地闭上嘴巴。
两人吃饱后,到了河边,撅着屁股在河边喝了一饱冷水。
肚子里的馒头、粘豆包,被喝进肚里的水一泡发,膨胀开来,那感觉就变得很实在很舒服了。
现在,身上也暖和了,离天黑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该到手的东西已经到手,倒是可以慢慢往回走着打溜,可考虑到林深树密,光线昏暗,吕律也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决定就在这背风的山坳里过夜。
早晚正是不少动物活动的时候,这河岸边上,就有不少,何不顺着河流边上打打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