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人生永远不需要意外，我这个人也不期待惊喜，”陆景瑜从会议室的门外扫了一眼室内，转身低声警告闻有，“你这是在挑战我的耐心，还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闻有神色如常，并不畏惧陆景瑜的话，他保持着笑眯眯：“老实说我还蛮意外的，没想到老情人相见，您的第一反应是问责我。”
闻有还以为，陆景瑜会猝然之间大惊失色，情绪纵使不会大波动也有小波动，总之会波动一下，可陆景瑜的反应也太平淡了，毫无波澜。
闻有打量了陆景瑜几眼，笃定开口：“你先前就见过她？”
他的疑问换来了陆景瑜的冷哼，男人从鼻孔里出气，乜斜了他一眼：“你猜？”
有点生气了啊。闻有摸着自己的下巴，目送陆景瑜走入会议室，不过陆景瑜的不悦，是来自于身为特助的自己隐瞒不报，还是尹依娜出现在陆氏集团呢？
猜不出，不知道。闻有一耸肩，跟住陆景瑜的脚步，走了进去。虽然这场会议原则上不需要他，陆景瑜如今对他生出情绪，大约也是不想见他的，可他谋划一番，就是想看个热闹，怎么会白白缺席呢。
顶着陆景瑜要杀人的目光，闻有安然坐到他的手边，用自己恰到好处地把陆景瑜跟尹依娜隔开。嗯，这个位置不错，能很方便地观察两人，敏锐地捕捉到每个细节。
陆景瑜瞥了自家特助一眼，懒得开麦驱逐。闻有的尿性他是知道的，如果真要计较，计较到天亮都计较不完，随便他吧，毕竟闻有也就那么点爱好。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陆景瑜主动开口，握住了尹依娜递过来的手，“实不相瞒，能在这个场合见面，我还蛮意外的。”
“是意外之惊，还是意外之喜呀？”尹依娜矜持一笑，但问这句话的时候格外俏皮，“还是两者都有。”
“你太丰富，可能三者都有。”陆景瑜自动进入了商业模式，有互吹也有互踩，某些时刻算得上边缘挑逗，“我需要好好体味才能给你最终答案。”
尹依娜也笑：“我很期待。”
两人短暂交流完，便是特助充当会议主持来开场，项目负责人也上前，详细介绍合作内容和重难点。
“方才我注意到，陆总似乎跟我们的尹总是旧交？”冗长的开场白后，昊海的代表之一拉开了话匣子，“这实在是让人意外，毕竟我们陆总，在传说中那可是不近人情的人物。”
“传说这么讲，倒也不算全错，毕竟我跟尹总是私交，私下的一面我们就不拿到会议上来说，”陆景瑜犹如开封的利刃，每一句都又绝又厉，“我相信尹总对我也存着这种基础认知，毕竟，真要把个人期待带到场上，那，你可是会伤心的哦？”
这句话他说得并不轻挑，但配合他不羁的微笑，让昊海那边的女代表一时有些意动神驰。
“伤心倒是无所谓，”尹依娜接了这话，“作为旧交，我可是在陆总这里刷满了伤心的经验。但在商言商，但看这个项目，若是伤了财气，那我才会真介意哦。”
她的话同样有些暧昧的色泽，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气息，引人遐想。
陆景瑜看她一眼，表情赞许，他认识的尹依娜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前几日重逢，尹依娜在他面前又温顺又脆弱，着实让他生出过不适。
他熟知的是眼前的这个女狐狸，万种风情同时卖弄自己的智慧和颜色，明艳锋利又侵略如火。
“哦，这么说，我们陆总可算不得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哦。”昊海的代表玩味一笑，“同时，我不得不怀疑我们陆总的手段，要说我们尹总，那可是不让巾帼的须眉。”
“我懂，”陆景瑜点头，“战场玫瑰嘛，说到这里我真有点抱歉，先前你们昊海的保密工作太到位，我也没备好鲜花茶水，我记得尹总往日习惯，只喝花茶，对吗？”
尹依娜不太记得自己有过这个习惯，她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忍不住思考陆景瑜这句话是否有深意，难道他不记得他先前招待她，用的就是黑咖啡？
“人总会变的。”尹依娜语气里带了一点内容，好似是大梦一场的怅惋，“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人总会变，但有的东西不是，比如说我们陆氏集团合作的诚意，我们选择坚守的决心，小齐，关于项目的具体推进，你来给大家讲讲吧。”
被点到名字的职员应声而起。陆景瑜趁着这个间隙，给闻有做了一个手势。
尹依娜本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位小齐上，但她离陆景瑜太近，而陆景瑜又是太难忽视的对象，她也忍不住分出心神去关注陆景瑜跟闻有。
陆景瑜似乎是下达了什么命令，而这名特助的意愿似乎不怎么强烈，尹依娜甚至怀疑特助会拒绝，但这位特助果然是陆景瑜的助理：陆景瑜助理的字典里，就不该有“不行”“不能”“做不到”几个词。
闻有起身离席，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吸引谁的注意力。尹依娜装作不经意，往陆景瑜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恰巧被陆景瑜捕捉到。男人对她优雅一笑。
在那个笑容里，尹依娜片刻失神，也不纯粹是被惊艳。更多的，是陌生。陆景瑜已经是个成熟稳健的成年男子，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别样的魅力，如今的他很好，犹如醇香的老酒，每一口都醉人。
——只可惜，她没有醉。
可能她就是那种执迷不悟的傻子，所有人都会惊叹陆景瑜的魅力，被他蛊惑还不自知。只有她还想去抱着执念，去一遍遍怀念从前的他，是个笑容骄傲的少年。
“我的陈述完毕，不知道各位有什么疑问，我可以随时做出补充说明。”发言人神情自信，是准备充分的样子。
满室寂静，尹依娜这才从沉思中醒转，她保持着不动声色，骄矜万分地点了头，“可以。”
她什么都没听到，可她对他的提案，永远能说一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