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敲了好几下,邵俊华的目光依旧黏在小人书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卫国利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邵俊华这是没听见,还是听到了不理人,想到邵英华转述的,巧妹亲眼见到的,曾经有客人来买东西的时候,邵俊华嫌打扰到他了,直接喊人家滚的事。
不由得又重重地敲了两下玻璃窗,抬高了声音,“喂,里面的人,还卖不卖东西的?”
这下邵俊华可算听到了,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瞪了孙越和卫国利两人一眼,才慢悠悠地起身,没好气地道,“干嘛。”
可把卫国利噎了个好歹,他跟孙越三家白记都去过几次,里面的员工都是十分热情有礼貌的,哪像邵俊华这个态度。
孙越咬了咬后牙槽,“要一斤卤大肠。”
邵俊华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不就一斤卤大肠么,喊的跟死了妈一样,臭穷鬼。”
孙越攥紧拳头,长出了几口气,才算把心底的怒火给压下去。
“喏,拿去吧。”邵俊华把装了卤大肠的食盒直接扔在窗台上,食盒盖子没盖紧,洒出几滴卤汁,沾在塑料袋上,尤为刺目。
卫国利也强忍着气,自己把食盒盖子盖紧,沾了一手卤汁。
两人离了一段距离,孙越才忿忿道,“这人真是英华的亲弟弟吗?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卫国利到底稳重些,“行了,少说两句,咱们先办事,白月托付的事要紧。”
想想也是,孙越住了嘴,两人拎着食盒,进了距离白记两百米处的一间茶楼,白月和邵英华早就等在那了。
“怎么样,买来了吗?”白月上前两步。
“买来了,一斤卤大肠,都在这呢。”卫国利把袋子递给她。
白月接过袋子,邵英华去茶楼厨房借秤。
卫国利动了动嘴唇,“其实,我感觉不用秤了,我拎的时候就觉得。”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就觉得轻了,这里面绝对没有一斤的量。”
跟孙越不同,卫国利是真正下过乡,干过农活的,他之前在乡下粮油站干过一段时间,专门为老乡们把米豆磨成粉,日子长了,也跟粮油站的老把式学会了一手绝活,抓上一袋豆子,就知道大约有几两。
说话间,秤也拿来了。
白月亲手把塑料袋放在秤上,结果秤显示,只有八两,足足少了五分之一。
更何况,这是带着塑料袋和食盒一起的,才只有八两。
塑料袋可以忽略不计,但是白记的食盒都是找厂家特制的,为了包装紧密,塑料食盒也是有一定分量的,这所谓的‘一斤’卤大肠的真实分量,只会比秤出来的八两更少。
白月怒极了,邵俊华在白记满打满算也干了两个月的活,这段时间,他到底给多少客人缺斤少两,还是给每位客人都缺斤少两!
她拎着食盒就气冲冲地往白记里赶,刚走到对外窗口前,就见到邵俊华又卖出一单生意,他打开抽屉,眼里闪过一丝窃喜,偷偷摸摸地把抽屉里的钱装入口袋。
白月怒发冲冠,当场掐死邵俊华的心都有了,不过也在一瞬间,她明白了邵俊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叔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人,店里的食材消耗量、利润等等,每一笔都记的清清楚楚,这样下来,邵俊华想动手脚就很困难。
要是直接偷钱,日后算一算,张叔连带着她,很快就能发现。
但是缺斤少两就不一样了,比方说那八两不到的卤大肠,卖出一斤的价格,中间差的价,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放进自己口袋,怪不得两个月了,她和张叔都没发现!
再说客人,比较马大哈的客人,或者对斤两不敏感的客人,稍微少那么几两,根本就难以察觉。
若是碰上精明的客人,虽然发现了不妥,但是这熟食一般都是打包带回去的,一旦离了店,就很难说清,自能自认倒霉。
可是吃了亏,客人就会给店里盖上一个缺斤少两的戳子,长期以往,谁还愿意来店里买东西?不会的。
难怪卫国利和孙越还说,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火,对外窗口却是门可罗雀,恐怕再过不久,连店里的生意都要受到影响!
事实上,白月想的虽然不是全部,但也差不离了。
邵俊华颇有些小聪明,他在做手脚之前,还会特地挑选客人。
如果是那些上了年纪的阿姨,一副精明相的,一看就不好糊弄,他就会老老实实地,足斤足两地卖。
若是碰上了年纪轻的小姑娘、小伙子,又或是大男人,这类人就比较马虎一些,对钱和斤两不太敏感,他就能放心地做手脚。
孙越和卫国利两人,不就刚好符合他的作案目标么,这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白月二话不说,就进了店里,打开对外窗口的小门,冷声道,“邵俊华,你给我出来。”
邵俊华心里一个咯噔,怎么白月突然出现在店里,不是说她怀孕了,最近很少来店里么。
他有些慌张地背靠着收银台的抽屉,“干嘛,一惊一乍的,你想吓死谁。”
白月冷笑一声,这时,邵英华,还有孙越、卫国利三人,也从后面跟上来了。
再看白月手里的食盒,邵俊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又惊又怒,指着白月道,“好啊你,你做局害我!”
白月眼底闪过一丝冷色,“我害你?是我拿刀逼你给客人缺斤少两了吗?是我逼你偷店里的钱了吗?”
邵英华一言不发,反手扭住邵俊华的胳膊,从他口袋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钱票。
好了,这下,人赃俱获。
邵俊华一连迭声道,“痛痛痛。”再看邵英华从他口袋里拿了钱出来,邵俊华转了转眼珠,“这钱,这钱是我自己的,对,就是我自己的。”
孙越上前一步,不满道,“我可亲眼看见了,这钱是你从抽屉里拿的!”
邵俊华转了转眼珠,“我那只是换零钱好吧。”
邵英华冷笑道,“换零钱需要换这么多吗?这里面的钱还不够零散的吗?”说完,晃了晃手里的钱票,又道,“让我看看,啧啧,几毛几分的都有,你还敢狡辩。”
邵俊华心虚道,“银行又不是你们家开的,钱上还盖了你家的戳,我说这是我的钱就是我的钱。”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白月也不急了,她不慌不忙地抽了把椅子,坐在上面,才道,“既然你说都是你的,那好,等会我找张叔过来,对一对今天这对外窗口的食材消耗量,还有收入,看看对不对的上。”
“别别别。”邵俊华脸涨的通红,“我错了,哥,嫂子,你们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第72章 原来,整件事是一个圈套  二合一……
一家人?一家人就要被你们肆无忌惮地要钱要工作?一家人就要被你邵俊华肆意偷盗钱财?
邵英华看着邵俊华那张仍不知悔改的脸, 心寒不已。
白月见状,捏了捏他的手,眼里盛满了担忧, 转头看向邵俊华时,又变得犹如冰雪一般寒冷,“邵俊华, 我正式通知你, 你被开除了。”
闻言, 邵俊华也撕破脸了,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对狗夫妇,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开了几家破店吗,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再过几年,要你们两个给爷爷我舔鞋!”
卫国利和孙越早就听不下去了, 也不用白月吩咐,孙越冷笑道,“你跟谁说爷爷呢,再不老实,给你个大耳刮子。”
两人挽起袖子, 直接把邵俊华推出店外,一把关上店门。
邵俊华站在店门口还不死心, 朝着门口吐了口口水,还待破口大骂。
店门忽然开了,露出白月冷若冰霜的脸,“还不走?我看你是英华弟弟的份上,才给你留这个面, 是不是非要上警局去理论理论?你偷盗店家钱财,犯的可是盗窃罪,金额还不小,啧啧,最少关个三五年。”说完,眼里划过嘲讽,“等三五年过后,我等着看谁给谁舔鞋。”
闻言,邵俊华那副张狂的面孔终于流露出一丝恐惧,他气虚地指了指白月,又在接触到她凌厉的目光时害怕地缩回手指,“你、你,走着瞧!”
说完,灰溜溜地走了,仿佛后面有人撵着似的。
白月给他这副孬样给气笑了,不过心里还存着气。
化悲愤为食欲,越气就越要吃东西,回了四合院,也不让帮忙,自个做了一桌菜,还吃上次的春饼。
正好拉了五车野菜,做了香椿鸡蛋酱、凉拌马齿苋、杏仁拌婆婆丁,还要切成丝的胡萝卜、黄瓜,配上榆钱叶磨成粉加上鸡蛋做的饼皮,足足卷了七八个卷饼吃进胃里才足兴。
狂吃了一通卷饼,再大的气也消了,白月不好意思地对邵英华笑笑,“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吃。”
说完,动手给他卷了一个卷饼。
邵英华把卷饼拿在手里,却不急着吃,而是笑道,“不气啦?”
“嗯,不气啦。”
气过之后,白月又有些担忧。
邵俊华背后还站着个胡秀雅,这个女人不是好打发的。
白月担忧地看了邵英华一眼,“我担心这事还没完。”
邵英华拉过她的手,宽了宽她的心,“没事,剩下的交给我吧,你现在怀着孕,不用为那些琐事而操心。”
白月急道,“那怎么能说是琐事呢。”
事关你的,再小也是大事。
她害怕,害怕胡秀雅去京大找他,去坏他前途。
她害怕,害怕邵雄以生父的名义强压着他。
邵英华揽过她,将脸埋在她的肩上,“一切,都没有你跟宝宝重要,你已经为我做了这么多,剩下的我来就好。”
邵英华抬起头,两人对视着,眼底盛着对方,一片静谧安好。
莞尔,白月笑了。
上辈子欠了他这么多,总想着不断对他好,好上一点,再好一点。
却忘了,他是个男人,他也想替自己和宝宝,撑起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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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俊华灰溜溜地回了家,因为被卫国利和孙越扯了一把,衣衫还有些凌乱。
胡秀雅见状,忙把他拉过来,“怎么了这是,和谁打架去了?”
邵俊华支支吾吾道,“没和谁打架……就是在路上跌了一跤。”
胡秀雅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又把手伸出来,“工资呢,今天该发了吧?”她可是算准了日子让邵俊华回白记干工的。
犯了这么大过错被开除,邵俊华哪还敢要工资啊,不过这话可不能直接跟胡秀雅说。
他转了转眼珠,表情一变,哭丧着一张脸,“妈,我被开除了!”
“啥?!”胡秀雅闻言一怔,上前拧了邵俊华一把,“你个傻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被开除呢?”
邵俊华哭的鼻子通红,“白月那个贱女人,她跟邵英华合伙找人设计陷害我。”
胡秀雅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跟妈好好说说。”
邵俊华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一边娓娓道来,他将事情的头尾倒了个顺序,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就是,他们夫妻两,请了两个男的,到我工作的对外窗口那里买东西,做了手脚,拿去秤斤,说我给他们缺斤少两,又从我口袋里掏出钱,污蔑我钻空子,偷盗店里的钱财,还说要抓我去坐牢……”
不得不说,邵俊华的口才还是很好的。
明明是他先做的手脚,缺斤少两,偷盗店里的钱,才被白月和邵英华发现。
被他这么一说,就像是白月和邵英华先请人设计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