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家国庆长假快乐。)
知府衙门里聚集不少铳手,时刻都有一批人做好放铳的准备。
前院的将官是守备臧廉,五名侏儒闯进来时,臧廉立刻派人通知厂公汪直,很快得到放行命令,他以为这是西厂请来的客人,因此再看到侏儒跑出来时,全无阻拦之意,只是看到被横着举在上面的胡桂扬,感到十分奇怪。
“胡校尉!”
“没事,我……”胡桂扬只来得及说出几个字,就被举出大门,他现在的样子与铁板上的图案倒有几分相似,身下的腿足还要更多些。
汪直等人追到庭院里,向臧廉道:“为什么不拦下?”
“啊?我这个……胡校尉说‘没事’。”臧廉只能将责任推到胡桂扬身上。
官兵与百姓大都去吸丹,街上空旷无人,五名侏儒举着一名锦衣校尉在大街上狂奔,由闻空寿指引,很快来到南城的住所。
一进大门胡桂扬被放下,闻空寿问道:“你的朋友在哪?”
“什么朋友?”胡桂扬没听懂。
“找到那两个东西的朋友。”
胡桂扬想起来,他曾将樊大坚称为朋友,笑道:“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值得跑到这里来问吗?”
“值得。”开口的是阿寅,他还穿着女裙,看样子是真喜欢这样的装扮。
胡桂扬看向另外三名侏儒,“你们长得差不多,平时怎么区分?”
“不用你管,快说你的朋友在哪?坟墓又在哪?”
“先让我清醒一下。”
胡桂扬正思考如何回答,樊大坚自己从客厅里走出来,“哪来这么多侏儒?”
闻空寿亮出一枚铁片,“是你找到的?”
樊大坚没看见胡桂扬的暗示,回道:“对啊,差点死在里面……嘿,你们干嘛?”
五名侏儒动作整齐划一,又将老道举起来,闻空寿在下面说:“带我们去坟墓。”
樊大坚终于反应过来,“我只听胡校尉一个人的命令。”
闻空寿向胡桂扬道:“你下命令。”
“好,把他放下来。”
“向他下命令,不是向我们。”
“那也得先把他放下,别动不动就把凡人举起来,不礼貌。”
五名侏儒犹豫一会,将樊大坚放下,老道这才想起来,自己“盗”过僬侥人的墓,人家这是来报仇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现在可以说了。”闻空寿催道。
胡桂扬仍然不急,向樊大坚道:“酒肉还有吗?”
“没、没了。”
“那就去烧点茶水。”胡桂扬转而向侏儒们笑道:“凡人讲礼貌,诸位既然来了,进屋坐会,喝口水吧。”
阿寅一步跳到胡桂扬面前,“我们没时间。”
胡桂扬绕过侏儒往客厅里走,“凡人可以说没时间,诸位随便活活就是一百多年,怎么会没有时间?”
客厅里一片狼籍,樊大坚又吃又喝,却没有收拾,跟着跑进来,用手臂在桌子上扫了两下,算是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不停向胡桂扬使眼色,询问对策。
“烧水。”胡桂扬平静地说,示意老道安下心来。
两名侏儒跟着樊大坚去厨房,三名侏儒进厅之后在门口一字排开,还是闻空寿开口,“你不必问,我们现在还一无所知。”
“那就把你们‘不知道’的事情说说吧。”胡桂扬笑道。
“我们……都觉得铁片上的图案非常眼熟,但是想不起它是什么,还有你说的僬侥人坟墓,你确认吗?”
三名侏儒脸上显露出同样的困惑与痛苦,像是被不解之事折磨得将要发疯。
胡桂扬嗯了一声,“你们能够保证,无论发生什么,都将老道安全送回来吗?”
三名侏儒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道:“能保证。”
胡桂扬起身,从侏儒中间穿过,站在门口向厨房喊道:“樊老道,带他们去一趟坟墓,不用烧水了。”
樊大坚哪会烧水,这时连火还没生起来,听到胡桂扬的话,吓了一跳,“你不去?”
胡桂扬原本想去,很快改变主意,“我去没用。”扭头向闻空寿道:“你会回来告诉我结果吧?”
“会。”
樊大坚走出厨房,一副生离死别的沮丧神情,“才脱狼窝又落虎口,胡校尉,如果我回不来……”
五名侏儒举起老道,呼啸而去。
胡桂扬伸个懒腰,抬头看看天空,回房睡觉去了,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城里,唯一值得信任的人还真就是这群侏儒。
等他睡醒时,只觉阳光刺眼,双手捂眼不情愿地坐起来,向着敞开的房门道:“谁啊,也不敲门。”
“胡桂扬,你竟然能睡得着,不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吗?”
胡桂扬揉揉双眼,挪开双手,露出惊喜的微笑,“原来是厂公,我忘记什么……哦,我没去见厂公。”
汪直说过,让胡桂扬与商辂谈话之后去见他一面,胡桂扬被侏儒抬回住处,早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
“你面子真大,让我亲自来见。”汪直冷冷地说。
胡桂扬跳到地面,笑道:“厂公礼贤下士,今后必成一段佳话。”
“嘿,少拍马屁,你不够格。”
胡桂扬快速穿上靴子,“厂公一心忠君,当然没精力听这个。厂公一个人来的?”
汪直没带随从,门内门外都没有。
汪直嗯了一声,转身出屋,走进客厅,厅里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摆好一桌酒菜,比平时丰盛得多。
汪直像主人一样坐下,指着对面,“坐。”
胡桂扬也不客气,先给两人斟酒,然后坐下,“厂公真是太客气了,这顿理应是我请才对。”
胡桂扬一饮而尽,汪直没动,“何三尘又占据一处丹穴,高青草又夺走一枚天机丸。”
“需要我再送天机丸吗?我可以。”
汪直摇摇头,脸上既恼火又困惑,“何三尘跃出村子里的丹穴之后,前往西南的小龟岛,向高青草挑战,将她引走了,我已经派人再送天机丸,消去光柱。”
“哦,那就好,皆大欢喜。”
“欢喜个屁!”汪直忍不住又开始骂人,而且骂出一连串,没有指名道姓,不知想骂谁,或许是在骂所有让他不顺心的人。
胡桂扬边听边点头,眼睛看着汪直,却没忘了吃喝,一口酒、一筷菜,丝毫不乱。
汪直越骂越没趣,“就算是一根木头,也能让我骂得开花,你的脸皮比木头还厚啊。”
胡桂扬一愣,“厂公是在骂我吗?没听出来,厂公亲自登门,还请我喝酒,我以为……”
“算了,说正事吧。侏儒和樊大坚呢?”
“去看坟墓了。”
“你怎么不跟着?”
“五个侏儒抬一个老道,正好,多我一个反而不方便,再说我对墓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认识,去也白去,只能旁观,不如睡一觉,养精蓄锐,好为厂公效力。”
汪直冷笑,“睡够没?”
“睡够了,填饱肚子之后,就能为厂公上刀山下火海了。”
“嘿,不用你去这去那,只要动动嘴就行,先告诉我那个女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起来?”
“天机船的错,两人都觉得自己更厉害,自然要打一架。”
“因为这个你才要毁船?”汪直面露鄙夷。
“这只算原因之一,有些事情厂公不会理解。”
“你以为我是太监,就不懂男女之间那点破事吗?”
“不,我以为厂公年纪太小……”
汪直更不爱听,“小怎么了,千军万马都得听我命令。”
“好吧,被厂公说中了,那两名女子……我不希望任何一个出事,所以我希望毁掉天机船,阻止她们变得更强、更好斗。”
汪直这才露出微笑,“所以你不会帮助官兵寻找她们的下落。”
“无能为力,我根本不知道她们藏身何处。”
汪直站起身,拿起杯子往地上一摔。
“这是摔杯为号吗?”胡桂扬笑着问道,说罢加速喝酒吃肉。
外面没人进来,汪直一愣,又拿起一只碗,连里面的菜一块扔到门外,落在院子里摔得粉碎,这回终于引来反应,从街上冲进来一队官兵,大都手持鸟铳。
胡桂扬放下杯筷,起身道:“原来厂公不是一个人。”
“知道我要干嘛?”
“拿我当诱饵呗。”胡桂扬做出束手就擒的架势,“如果事实表明,天机船对她们的影响比我大得多,厂公愿意考虑毁船的计划吗?”
“到时候再说,我倒觉得两个女妖肯定会来救你。”
“要去哪个衙门?”胡桂扬问。
“不用,就在这里,离丹穴远点,方便放铳。”
“厂公早说啊。”胡桂扬重新坐下,继续吃喝。
汪直呆呆地看着胡桂扬,忽然觉得摔杯为号既多余又尴尬,门外的官兵更是统统没用。
“胡桂扬,别说朝廷有功不赏,除掉女妖之后,你仍是西厂校尉,回京之后论功行赏,少不了你。可你若是动别的心事,将女妖看得太重,多大功劳也保不住你的小命。”
“女妖?我在想天机船那么大,多少火药才能将它炸毁,起码让它掉下来,地面上的人往哪躲避……”
汪直哼了一声,走到门口,命令官兵去各间屋子里埋伏,时刻备战,又转身道:“多吃点,待会就没这么自在了,想引来妖女,不能光是酒肉,必须让你吃点苦头。”
胡桂扬抬头回道:“侏儒与老道还不回来,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汪直的微笑里既有少年的纯真,又有成年人的奸诈,“不管坟墓里有什么,都救不了你和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