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以为他没听见,走近了将菜碟子放在桌上,又道:“爹去哪里了?”
林湛这才转头来,“你跟我说话?”
青柳好笑道:“不然屋里还有别的人么?”
林湛却道:“你又没叫我名字,我怎么知道?”
哼,在长辈面前,阿湛阿湛叫得可好听了,一转脸没了别人,立刻就不叫了。
这媳妇儿不行,必须要让她知道她夫君也是有脾气的。
青柳愣了神,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就有些羞愧,刚才在父母面前,确实是特意那么叫的,为了显示亲近,让爹娘放心一些。可是私底下两个人,她总觉得有些叫不出口,长这么大,她可从未这样亲近地叫过别的男子呢。
只是……她偷偷看了林湛几眼,好像真的生气了,也难怪,他今天在自己父母面前客客气气的,给足了她面子,可是自己却有拿他做戏的嫌疑。
这么一想,越发羞愧,眼睛瞥了他一遍又一遍,期期艾艾道:“你、你是不是生气了……阿湛?”
林湛早就发觉媳妇儿眼巴巴地看他好几遍了,再听听这声音,看看她红着脸满眼惴惴的样子,又有点飘。
算啦,他大人大量,和自己媳妇儿有什么好计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快被掏空的感觉→_→
周末太忙了,平时空点多写点,到周末大概就不能双更啦
☆、靠靠小肩
原来刚才青松跑出去,正好被王氏逮个正着。
整个李家沟就那么大,那辆马车从林家驶出来,早有人一路看着了。等见那车停在李大山院子外,众人便以为是他家闺女又回来了。却不想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健壮的男子,那男子又极亲昵地将李大山闺女扶下车。
有些人还记得林湛的模样,又记起前两日有个一身狼狈的男人进了林家的门,两下一联想,脑子里顿时有了个荒唐的念头:难道林家大儿子没死,又回来了?
当下就有人去李大山他哥、李大河家里打听消息。
李大河一家子也满头雾水,王氏就打算上门去看看,恰巧半路遇上青松,便问了清楚,得知果然是林家大公子来了,她又急忙回去换衣服去了。
青松看她一副要去自己家的样子,抓抓脑袋,也顾不得回去会被他爹揍,急忙跑回来报信。
李大山得知后,就不太放心,因之前周氏和他说过,他大嫂似乎有意让青柳给他侄子找份活,他担心一会儿大哥一家子来了,大嫂又提起这事,让林湛不痛快,也让青柳为难。于是忙和林湛告罪,匆匆赶去他大哥家里。
他去时,王氏张氏等人正衣冠整整准备出门呢,李大山拦住了,道:“娘,你们要去哪儿?”
王氏见了他,有点不高兴,“老三,青柳她男人还活着,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和家里说一声?”
李大山倒没准备隐瞒,照实道:“姑爷他前天才回来,我们也是昨天才得到消息。”
王氏道:“那你昨晚就该来和我说一声,新姑爷上门,总不能失礼。”
李大山道:“家里柔娘正做席面,娘,我知道该怎么做,您就不用辛苦跑一趟了。”
王氏这才听出他是不想让自己去的意思,顿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张氏在一旁忙道:“他三叔这话说的不对,新姑爷来了,娘这做奶奶的,我做大娘的,总要上门迎一迎才是,怎么能叫辛苦?”
李大山也不想拦着他娘,可王氏当初准备将他两个女儿卖了的事,实在让他心里落了阴影,他是宁愿自己一辈子瘫在床上,也不愿儿女受苦受罪的。
青柳是她有福运,已经死了的人又回来了,不然守一辈子寡,无儿无女无依靠,岂是说笑的?眼看现在女儿的苦日子到了头,他是真的怕家里这些人又起别的心思,将她拖累了。
王氏道:“老三,你是不是怨我当初太狠心?”
李大山低了头不敢看她,“娘,儿子只怨自己没本事。现在青柳日子好了,是她的福分,和家里没有一点关系。”
“好、好,”王氏冷笑,她哪里听不出,自己儿子这是怕她吸孙女的血呢!她自问对这个儿子也是掏心掏肺了,却换来这样的怀疑,一时心中酸涩,竟老泪盈眶,只是不愿让小辈们看见,仰着头道:“老三,既然你这么说,那娘就不去了,反正已经分了家,我和你大哥过,你们家门槛高,我高蹬不上了!”
说完她就回了屋里,张氏急得直转,她还想让王氏帮她说说,给她儿子找份好活儿呢,哪料到她心气这么高,说不去就不去了。“这、这可怎么说?他三叔,不然我随你去看看?”
李大河一直未说话,眼下瞪了自己婆娘一眼,道:“你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屋去!”
张氏心有不甘,又不敢不依,只得跺了跺脚,也进去了。
李大河看了李大山一眼,道:“三弟,是大哥不好,让你难做了,你大嫂的心思我知道,她一个妇人,知道什么,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李大河是家里长子,李大山对他自然有几分敬重,忙道:“大哥,我知道。其实按道理,咱们都是一家人,谁家日子过好了,自然要帮帮落后的。可是青柳这情况不一样,咱们家和林家差太多,本就遭人闲话,说咱们高攀了。若咱又求着林家办事,那青柳在婆家地位更加尴尬,她是个孝顺孩子,为了我能豁出下半辈子,我这当爹的,已经毁了她一次,又怎么能再拖她的后腿?”
李大河点点头,“青柳确实是个好孩子,只是三弟,娘也是你亲娘啊。你自己想想看,之前你断了腿,是谁帮你四处周旋?后来没办法了,虽说是打算卖了青柳青荷两个孩子,但她可曾有一分私心?她那么做,都是为了你。自小她就最疼你,刚才那番话,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李大山垂着头不说话,对他娘,他不敢有怨,因为她所做的都是为了他,刚才那番话说出来,他自己并不好受。但是对青柳,他又既愧又怜。他心里,也为难得很。
李大河见他这样,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吧,不是说新姑爷还在么,总不好让他久等,娘这里我再帮你劝一劝。”
青柳从林湛那儿得知李大山出去了,又找来青松细问,才知道原委。她已经做好了一会儿王氏张氏等人要上门的准备,没想过过了许久,却只有她爹回来了。
李大山见青柳等在门口,勉强笑了笑,道:“在这里干什么?进屋去吧。”
青柳看了看他身后,问道:“爹,奶奶和大伯呢?”
李大山道:“他们还有别的事,就不来了,今天只有咱们自己,走吧,别让姑爷久等了。”
青柳可不认为她大娘会放过凑热闹的机会,而且连她奶奶都没来,恐怕是她爹去了大伯家说了什么了。
她看了看李大山有些沉闷的神情,没再多问,等回了厨房,才将这事说给周氏听。
周氏听后,神色有些复杂,好半天才道:“不来也好,就是你爹——算了,柳儿,把这盘菜端去外头吧。”
青柳端出去后很快又回来,道:“娘,我看爹心里不舒服呢。”
周氏看看她,叹了口气,“你爹对你奶奶一向孝顺,今天没让她来,他自己心里恐怕比你奶奶还难受。”
王氏张氏没来,虽少了些麻烦,但青柳并不觉得高兴,因为她爹心里为难了,而他这么做,必定是为了她。
若她早知道,肯定要阻止爹去大伯家的。
为人子女,宁愿自己心中煎熬,也不愿让长辈为难。
这份心意,她对她爹是这样,恐怕李大山对王氏也是这样。只是在李大山心里,他对女儿的愧疚更多,所以才选择违逆王氏。
青柳道:“娘,一会儿你劝劝爹吧,当初的事,也不怪奶奶。况且爹那么孝顺,若奶奶因此生了他的气,他不知要多难受呢。”
周氏岂不知这个道理,她心疼丈夫,只是看着女儿,心里也有不忍,“你爹是怕你奶奶听了你大娘的话,要你给青榆安排个活计呢。你说,若咱们自己家里有铺子,怎么也要让你大堂哥来做事的,可那是你婆家的,你大娘怎么就能开这个口?她也一点都不替你想想。”
青柳便道:“娘,你和爹都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就算大娘来了,真的旧事重提,我还不能推脱过去么?我只说我在那家里不管事,阿湛又刚回来,铺子里的事插不上手,这不就好了?若大娘真要胡搅蛮缠,我看大堂哥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他未必愿意大娘给他安排前程,到时候我和他说说我的难处,他也会劝大娘打消念头的。娘,一会儿等我们走了,您就和爹说,让他上门给奶奶赔礼。不然我担心他今晚都要睡不着觉了。而且他惹了奶奶生气的事若传出去,别人不晓得大娘的事,只会说爹不孝顺,反倒让咱们家成了别人闲时的谈资。”
周氏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不过……你奶奶脾气犟,恐怕没那么容易消气。”
青柳笑道:“这个更容易,奶奶脾气急,但她更疼爹,您一会儿让爹把今天阿湛带来的东西拿一些过去,然后在奶奶面前装装可怜,说说自己心中的苦楚,奶奶总要心疼他吧。您别忘了,他们可是亲生的母子,还能有隔夜仇?”
周氏听后,睨她一眼,半嗔半笑道:“你这丫头,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还让你爹装可怜,真是没大没小。”
青柳掩唇笑道:“您可别和爹说是我的主意,我怕他觉得没面子呢。”
等菜全部上桌,一家子围在桌边,边吃边说,和乐融融,只李大山有时微微出神,青柳看在眼里,午后告辞的时候,又提醒了她娘一次,让她劝李大山去给王氏赔礼,省得他自己心里备受煎熬。
他们两个告辞后,青松把红封拆了,里面竟是一对小银元宝,看其重量,每个约摸有一两。
林湛今天一共给了三个红封,也就是六两银子。
青松见了这么多银子,反倒不敢自己收着了,全交给他娘,青荷也把自己的给了周氏。
周氏拿着这几个元宝,只觉得烫手。
之前分家出来,他们一家子省吃俭用,三年下来也才存了五六两银子。现在一下子就让林湛破费了这么多,她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只是这是送出来的红封,又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不然就是下送礼人的面子了。
她正左右为难,李大山拿了主意,道:“先收起来,等以后青柳生了孩子,再给咱们的外孙熔个长命锁吧。”
周氏忙点头赞同,又看李大山喝了酒有点上头,便扶他回房去休息,顺便打算把青柳的话好好和他说说。
另一头,青柳和林湛上了林家的马车。
林湛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但是在众人面前一直表现如常,后来更是稳稳当当地跃上了马车,还把青柳拉上去了。
青柳以为他酒量好得很,没想到才刚在车内坐定,肩膀上就靠过来一颗大头颅,鼻尖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头一次和男子靠得这么近,青柳心口砰砰直跳,不知是吓的还是什么。想把他扶起来靠到另一边去,却发现他重得像一座山,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她急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你、你还醒着么?你动一动,靠到那边去吧?”
林湛不知真睡假睡,呼噜声震天。
青柳没办法,又试着推了两次,根本推不动,只得由他去了。
灼热的气息喷在颈边,她浑身都僵直了,不自在得很,只想离林湛远点,臀下就一点一点往车壁蹭,只是她每蹭远一点,林湛的大头就跟着倒过来,她又蹭,他又倒,最后成功地被他夹在他和车壁之间,动弹不得,欲哭无泪。
作者有话要说: 被榨干的感觉……不敢相信我竟然这么勤快,被我自己感动到了=v=
感谢河兔兔的兔耳朵、22817266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若如风吹花落自左向右、lll、蓓蓓、水水、暖色、河兔兔的兔耳朵灌溉的营养液,还有一个没留名字的崽崽,╭(╯e╰)╮
☆、掐掐小脸
林湛最后是被车夫扶下去的,看样子是真的醉了,薛氏见到后忙让人扶去房里,又叫厨房做山楂醒酒汤。
青柳有点羞愧,“娘,我应该拦住他,别让他喝那么多的。”
薛氏笑道:“这有什么,喝几口酒罢了,他喝得多,说明他心里高兴哩。”又问:“他今天喝了多少?”她好像从未见儿子喝醉过,不会是泡在酒缸里了吧?
青柳道:“您今天备的那两壶酒,他和我爹喝了一壶,大半都是他喝掉的。”
薛氏疑惑:“确实只喝了一壶?”
她儿子那可是三岁就能顺着酒香,把他爹珍藏的酒全部找出来,和泥巴玩的。十几岁时出去与朋友玩耍,别的人都醉死了,就他一个生龙活虎,还赶着马车,东倒西歪地把那几个人都送回去了。她送给李家的酒,一壶也就一斤多点,就算大半进了林湛的肚子,顶了天也就一斤,能把他灌醉?
青柳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喝了一壶。”
薛氏眼尖,一眼瞧见她肩膀上衣服都皱了,又闻到她身上也有酒味,便道:“衣服怎么都皱了?”
青柳顿时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他、他在车上睡着了,一直往我这边靠过来,我、我扶不住他。”
薛氏脑中一转,顿时明白过来,那混小子哪儿那么容易醉,分明是憋在这使坏呢!
她含着笑道:“我去阿湛房里看看,你也回去换身衣服吧。”
青柳以为她是在笑自己,面上更红,低着头一路小跑回房。
薛氏去了林湛房间,进屋就听到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大,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脸,道:“别装了,你媳妇儿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