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侯府的小侯爷被打, 这件事恐怕难善了。
鉴于俞佟佟主动站出来揽锅,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想后悔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怎么办呢?她只是一个小盆友呀!
只能去找爹爹帮忙了。
俞相正在前厅里,跟几个熟识的人推杯换盏。
小女儿就是在这时候偷偷溜到他身边来, 垂头丧脑的拽着爹爹袖子。
问他:“爹爹喝酒啦?”
“是又如何?
”你不是跟好友们玩得很开心么, 眼里哪儿还看得见爹?
俞相右手举着酒杯,故意当着小女儿的面一饮而尽。
如果不是闻着酒味, 旁人恐怕还以为他喝的是醋呢。
“爹爹别喝啦。”小孩的想法十分清奇, 就总担心她爹有一天会因为喝酒太多猝死。
“我,我给你求的平安符……老爷爷没说可以防这个哦。”
可是防砍头, 但没说可以防醉死, 所以小崽子担心。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又想到女儿贴心送的平安符,俞相心情畅快了些。
“宴席还没开始, 怎么就你过来了?”
俞佟佟揪着他的袖子,特别小声说:“爹爹, 你出来一下下。悄悄的,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俞相看女儿这副紧张模样,便知道她有事。
鬼鬼祟祟的小崽子将爹爹引出去,才主动交代:“我闯祸了。”
“闯什么祸?”
“……打人。”俞佟佟愧疚地将小脑袋垂得很低。
俞相倒认为无所谓:“哦?谁有这份荣幸?”
在俞相看来, 应该无非是小女孩之间的恩怨。
就他女儿这个头, 看起来居然半点亏没吃。
不过, 花重金请那个老太监说了以她的年纪,短时间内武功还不可能有很大的进展才对啊。
俞相就这样怀着一丝丝疑虑, 被小崽子揪着袖子领到了镇国公府的后花园。
“就在那里!”
俞佟佟指着不远处的那个麻袋。
俞相走近, 掀开麻袋看到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虽然已经鼻青脸肿到面目全非, 但对他来说不是很难认!
这不是……高彦庆吗?
“你说, 这些都是你踢的?”俞相指着高彦庆脸上,那些大小不一的脚底印。
小崽子自以为天衣无缝地解释:“我拿鞋底板打的。”
“那鞋底板呢?”
“都、都打坏啦。”
渐渐心虚地缩起了小脖子。
不过抬眼见爹爹正盯着自己审视,俞佟佟瞬间变得真诚,满脸都是爹爹你信我吧,真的。
她必须一个人扛下所有,不能把其他姐姐供出来。
就在此时,原本晕死在麻袋里的人幽幽转醒了。
努力撑开红肿的眼皮,高彦庆发现自己眼睛只能勉强睁一条缝,他就是从这条缝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相……呃!
话没来得及出口,俞相一记手刀将他又给劈晕了。
高彦庆::“?”
“居然还让他有转醒的机会。”
俞相语气大有嫌弃女儿办事不利索的意思。
俞佟佟:“???”
高彦庆的父亲作风一向强势狠戾,他母亲又是肃文长公主,爱子如命。若是让人知道他被打成了这样,恐怕不好交代,谁去都不好交代。
所以让他看见了俞相是个麻烦。
将人劈晕之后,俞相就亲自将麻袋套好给扎紧了。他让自己的随身侍卫将高彦庆扛起来,毫不拖泥带水地从墙头丢了出去。
看完这麻溜熟练的操作后,俞佟佟瞪大眼睛,小嘴能张得能吞下个鸡蛋。她小心翼翼凑近爹爹嗅了嗅,似乎是为了确认刚刚麻袋里的人还活着吗?
不会被爹爹劈死了吧?
俞相安抚她:“放心,外边有人接应,他死不了。”
不过不想让人追究过来,还得作一番布置。
俞相小声吩咐侍卫:“给他多灌上两壶酒,然后把他送到青楼里去,让凤仪伺候他!”
一颗小脑袋挤进了俞相和贴身侍卫之间,俞佟佟昂着下巴,好奇问:“爹爹,谁是凤仪?”
不该她听的时候,耳朵怎么这样灵?
侍卫都替相爷紧张,凤仪是全京城所有男子的秘密,小孩子不适合了解太清楚。
不过俞中天泰然自若,还捏捏他小女儿的脸:“是替你收拾烂摊子的人。”
俞佟佟听姐姐们说,原来爹爹跟那个什么小侯爷的爹爹是好兄弟。既然大家关系都这么好了,也许对方不会特别因为今天的事生气呢?
有没有可能……只需要买一点好吃的水果,上门道歉就能大事化小?
正当小崽子陷入‘天下有这样好的事吗’的自我怀疑之中时,她爹爹告诉她更便宜的事都有。
“今日高彦庆没来过镇国公府,他身上的伤跟你,跟今天在场的任何人都没关系。他一整天都待在青楼,宿在了一个叫凤仪的女子房里。记清楚了,你没见过他,以后若见到要当做第一次见。”
听完爹爹的嘱咐,俞佟佟一脸懵地乖乖点头。
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厉害的样子!
小崽子看爹爹的眼神一瞬亮了许多,随后她又苦恼地垂下头。
怎么办?七姨娘和小五哥哥,都说爹爹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可是她觉得,坏坏的爹爹现在看起来也很有魅力。
这样想到底对不对?
这样想,会让她变成个很坏很坏的小朋友吗?
就像大家误会的那样坏!
此刻萧雅定等人,都躲在后花园的花房之中,忐忑等待着小团子给她们带信儿回来。
赵霓裳本来想站出去承担的,可是那个小团子把她跟萧雅定都推回来了。
她们不可以跟纨绔子弟高彦庆扯上关系!
“姐姐们的名节由我来守护。”小团子就是这么说的。
然后带着舍己为人的气势,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身而出,配上她小小的身板竟有些悲壮。
也导致大家难以避免胡思乱想:“她会不会有事啊?”
“俞相该不会为了讨好高阳侯府的人,大义灭亲吧?”
大家不禁往坏的方面去揣测。
毕竟在她们听过的话本里,坏人就是无恶不作,连妻子孩子都可以出卖。
小团子不会被抵给高彦庆做童养媳吧?
想到有这种可能,那么粉嫩嫩软乎乎的小团子,可爱还讲义气,如果真的被高彦庆那种混蛋扯上关系,萧雅定一定会提着刀去高阳侯府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的。
赵霓裳听了她的猜测,在旁边默默加句:“带我一个,我提双刀!”
这些嫉恶如仇的姐姐们并不知道,她们揣测两句的功夫,俞佟佟不但没被爹爹教训责骂,俞相已将一切毫无后患地解决了。
小崽子催着爹爹回前厅,等爹爹一走,她立马哒哒蹦着小短腿往花房跑去。
却没发现俞相只是表面上离开,实际又杀了个回马枪。
他自然是不信堂堂七尺男儿的高彦庆,能被自己小女儿打个半死。
刚才他故意连起因都没问,就料到小六不会说实话。
所以亲自来看看,这群小姑娘究竟搞什么鬼。
“大家呢?都出来吧。……我爹爹已经走啦,别怕!”
“高彦庆呢?”
“我爹爹说我们今天都没有见过他。”俞相说的话那么一长串也记不住,反正俞佟佟只知道,“没事啦。”
萧雅定却不放心,抓着她问:“小团子,你爹什么反应啊?他会不会把你拿去抵这个人情?”
“什么人情?”
不都会有那种说法吗?
高阳侯提拔了俞相,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俞相就把自己乖巧可爱的女儿献出去。
话本里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人,称之为‘卖女求荣’。
但是太残忍了,萧雅定不忍心说出口。
她说话只说一半,俞佟佟也听不懂。
不过此刻在暗中听着的俞相,默默在心里拖出小黑本为这位胡思乱想且丑化自己的雅定县主记上了一笔。
记女子不妥,那就记镇国公头上吧。
他大概能猜到近些日子,小女儿跟自己生疏的原因了。
恐怕七姨娘跟这些小丫头一样,背地里都没少说他坏话。
“我、我爹爹很厉害,他说没事的,就是没事的。”奶声奶气的笃定,还带着自豪。
其实小女儿在外人面前很会维护她爹的名声,俞相欣慰地想。
然而他享受这份欣慰的同时,却也不反思反思自己又是如何以怨报德的。
“我看大家都要谢谢小团子,如果不是她,高彦庆不会这样容易解决。”萧雅定分析道,“今日的事没那么简单,我们镇国公府跟高阳侯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高彦庆怎么突然就涨了胆子,敢翻/墙进来借醉轻薄?今日的事若是闹大,恐怕我们所有人的名节都保不住。”
听雅定县主如此说,众人这才觉得后怕。
越想越觉得蹊跷,究竟是什么人这样阴毒,想毁了她们所有人的清白?
其实心里不是没有猜测范围,恐怕就是今日没有被邀请,又对她们有敌意的反派姐妹团那群人吧?
手段真是不可谓不毒!
赵霓裳不说话,她神情严肃地走上前去,将自己手上蓝色绸带系到俞佟佟的腰上,随后站起身来学萧雅定捏捏她的脸:“小团子,下次我带你去骑马。”
“真的吗?”俞佟佟脸色红润,眼珠子亮晶晶的,闪着期待的光。
她还没有骑过马!
“当然,以后有我在,我们赵家马场的小马驹随你挑。”
有了赵霓裳带头,其他人也纷纷将自己的绸带送给俞佟佟,且十分默契地排队要一个接一个替小团子系上。
“多谢你啦,佟儿妹妹。”
“今天多亏你!”
俞佟佟没有骄傲的自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脸,连软嘟嘟的小耳朵都通红了。
她能感觉到的,大家不讨厌她了。
能被人喜欢和接受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她先前还因为爹爹有点小纠结的阴霾心情立刻被春风吹走啦。
这回不需要萧雅定全力推举了,他们是真心感谢俞佟佟,觉得多亏了这个小团子,否则女子一生的前程全毁了。
甚至有两个已经把彩绸给了杜婉的小姐十分后悔,找到杜婉问能不能要回她们的彩绸。
杜婉一共就四条彩绸,她眼看着被俞佟佟超过了,连忙紧紧捂着:“你们送给我又要回去,什么意思?”
两位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谁先说。
“是怪我方才没挺身而出吗?”
杜婉承认她方才很害怕,所以躲在了最后面。
可是遇到高彦庆那种无赖,哪个良家姑娘不怕?
“再说了,高阳侯府跟相府那样好的关系,高彦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是某些人自导自演呢?大家不能上当!”
杜婉现在已经完全不去想人家两代权臣,有必要勾结起来,就为在几个小姑娘打赌吗?何况还赔上自己儿子的半条命?
总之看大家都选择站俞佟佟那边时,杜婉慌了。
她不想输!
她不承认。
尤其输了的话,还得去三皇子面前打滚儿。
此时,一只满身彩绸的‘花蝴蝶’路过。
“俞佟佟!”
“嗯?”小崽子被她叫回了头。
“你跟你爹用了阴谋的法子,胜之不武,这场赌局输了我是不会认的。”
“杜婉,你这么说就没劲了吧!愿赌服输,赌局也是你提的!”
“你们现在帮她说话,无非是都觉得事情解决了。可你们真相信俞相有法子让高阳侯府不追究吗?他跟高阳侯分明是一丘之貉!我劝大家小心,俞相老谋深算,他说不定明天就为了讨好高阳侯把我们给卖了!”
“不许你说我爹爹!”俞佟佟鼓着脸。
她要生气了。
“说不定连你这个亲生女儿他都会卖掉!”
“不会!不会的!”俞佟佟跳得老高,仿佛这样她的气势也能高一点。
别逼她使出杀手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要像师父教的那样骂人了哦。
“你爹是坏人!”
俞佟佟扯开了嗓子反驳:“不对,我爹爹是好人!”
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
即使她最近是有点点疑惑,可一旦跟人吵起来小崽子就感觉自己脑瓜子嗡嗡的,不会转了。
即使她自己,现在也不太相信这句话了。
别人总是戳她心窝的最痛处说,可俞佟佟做不到。
她好像不能主动去骂别人,被逼急了下意识反应,也只是不过脑子地反驳对方说的话。
她这么老实,反而被杜婉给抓住了把柄。
杜婉大概因为被接连抢走好朋友的缘故,情绪积郁压抑,退回到跟五岁小崽子差不多的心智,指着俞佟佟吓唬她:“你说谎不眨眼,小心长不高哦!”
“我没说谎!我长得高!你你你……”
俞佟佟指着她终于反驳出来一句,“你是泥巴!”
赵霓裳听不下去了:“好了杜婉,刚才怎么不见你伶牙俐齿?我看大家一起踢高彦庆的时候你也伸脚了,如果事情真的瞒不住,那大家一起承担。我第一个,你到时候可别躲!”
“我第二个!”萧雅定指着杜婉,“你第三个!”
杜婉就不明白了怎么了?
为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针对自己,都护着俞佟佟?
她可是大奸臣的女儿啊!她跟大家不是一派的!
就算有点可爱,有点勇敢,但也改变不了他爹爹是坏人的事实啊。
她不服气地叫嚣一番,反而成了笑话。
此刻所有人都簇拥着小团子安慰她,觉得杜婉过分了。
宴会该正式开始了,其他人走在前头,杜婉失魂落魄地坠在最后。
俞相躲在春娘娘的神像后头,他不知道因为自己,小崽子在外竟会被这样排挤。
杜长鸣父女算是深深被他给记恨上了。
还有,有了教武功和礼仪的师父,骂人是不是也该专门学学?
俞相刚要出来,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又往回跑,随身铃铛叮铃铃顺风直响。
俞佟佟是自己偷偷溜回来的,她左右看看没有人,便对着春娘娘作揖。
奶声奶气地自言自语:“我真的会长不高吗?”
杜婉那句‘说谎会长不高’谁都没当回事,连她自己话出口都在心里暗悔,觉得毫无攻击力。
可俞佟佟当真了!
小崽子跪在春娘娘的神像面前,双手合十地说:“求求你,佟佟只许这一个愿望。能不能把我爹爹……变成好人?”
她紧紧闭着眼睛,先不看,小模样十分虔诚。
随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眼珠子朝上,嘴角勾起,仿佛有什么神奇的魔法在无形中发生了。
这样,就不怕长不高啦!
躲在后面听着的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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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脚触地了,智商就关闭了,以为自己可以长高的执念又占领高地了。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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