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照清瞅空,回头看她一眼。
阿弥也拿捏不好他那眼的意思,太快了,她还没瞧清,这倨傲的参将大人就又转了个后脑勺给她。
公子梳发有个好手段,阿弥此前领教过了的。如今看他以往一丝不乱的发被雨水打湿,又七零八落的,稍稍显出一点儿狼狈,心里没来由觉得不舒服。
这人偏还从容得很,执着她的手,就是不放。
“他们刚才将你的招式看去了,若是他们聪明些,已经有了破解之法了。”阿弥道。
方才只有一人动手,另两人在旁看着,不就是在试探言照清的虚实么?这一招阿弥也常用,同人正正经经比试的时候,一定要叫上她师兄。她师兄姜竹声十分会看这种,往往四五招就将对方的弱点摸个大概,再同阿弥暗示。阿弥领会快,往往就靠这个将来人打个七零八落。
阿弥倒也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这么死了,死在来路不明又不肯自报家门的人手上,不值得。
他们的弯刀虽然不常见,但也算不得是十分厉害。不值得。
“你要是死在这儿了,还怎么回京城当驸马去?”
阿弥认真道,拍一拍他后背,加重了“驸马”二字,颇有“你收手吧”的意思。
好像有人不满“嘶”了一声,阿弥没听清,两个弯刀汉子袭来,言照清又开始应对。
这一回,情况好似有些不一样。
因为阿弥除了紧紧跟着言照清,谨防被他再踩到脚,居然还要躲着两个弯刀汉子的攻击。
“哎?哎哎哎!这怎么回事?!我跟这个人就不是一伙儿的,你们打我干什么?!”
又借着言照清的照顾躲开,看言照清的刀隔开对方一击,阿弥恼怒大喊。
这两人是瞎了不成?!没看到他囚着她的手不放?!
言照清心中一凛,随即也意识到,这几人将阿弥当成他的弱点了,他一直拉着她,叫他们觉得是不敢放开她。
弯刀从他们手上脱出,又自背后回旋,方才应对一个功夫不如何的弯刀汉子还好,如今对着两个,两把弯刀次第飞旋,他身后又贴着一个阿弥,言照清觉得难以全然防备。
但是若是将这只小狐狸松开,若是她逃了……
雨声大,不管是他吹的响哨还是小狐狸的响哨都被没在雨声里头,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支援。
弯刀又旋,角度有些刁钻,言照清将刀利落打在地,略略回身,瞳孔倏地一缩,双目一痛!
另一把弯刀已经逼近阿弥身后,直朝她背心旋转着来!
言照清挥刀不中,干脆将阿弥一拉到怀中,一转身,生生叫那弯刀擦着他后背过去。
自右肩往下一道火辣辣的疼,伤口深,热血倏地飞溅出来。
眼风又扫到另一人赤手空拳地上来,冲着的还是他怀里的阿弥。言照清抬刀应对,但来人倏地一转目标,避开言照清的刀,旋到言照清身侧,一拳重重打在言照清刚被弯刀划出的伤口上。
阿弥只听得将她脑袋压在他胸膛的人闷哼一声,并且不支一般将全身的重量往她这儿倾压。阿弥心中一惊,不多想,先挣开言照清按在她腰后的手,将他手上刀一夺,转到他身后,反倒将言照清护在了后头,杀气凌厉,两招就将那赤手空拳的人逼得连连后退。
另一人见这小丫头突然神色大变,冷眉冷眼的甚是瘆人,提刀迎敌而来,心想不过是个小丫头。
但阿弥打得他连个招架之力都没有,划在胸口一刀,又砍在左肩一刀,大雨连连,这小丫头面无表情,硬是将他一个大男人打得连连败退。
他也从她招式之中认出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你是人老君的徒弟?!”
这惊讶得脱口而出的话,是下意识说出的湘地方言。
阿弥没听明白,但停滞了一瞬,心中有别的想法,偏头用眼风去扫言照清。
言照清上前来,将她手上刀一拿,人往后一推,将趁机偷袭的人一刀往后逼退回去。
阿弥被言照清推了个踉跄,差些跌坐在地上。
“叫才哥儿过来!”言照清喝道。
阿弥连个愣神都没有,手脚没有镣铐,全然得了松脱,言照清又被两个人一齐发起的进攻羁绊着。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
要从客栈出去,除了翻后院围墙,言照清将她这往里一推,她就只能从客栈大门出去。
阿弥跑到屋内,雨声被隔绝在外头,客栈之中如今只有他们这一行客人,执金吾今日都在房中,大雨好眠,众人赶路了这么久,都没个精神头,今日都只想窝在房间里头睡觉。客栈内里冷冷清清的,连个走动的人都没有。
阿弥已经在客栈大门后头,雨声复又从门外极大地传进来,阿弥在客栈厅堂之中停滞了一瞬,心中竟然纠结起来。
言照清还在后院,应对两个……嗯,若是第一个弯刀汉子无大碍的话,那可能得是三个人的同时攻击。她虽然不觉得言照清会落下风——他方才那一刀也是为了她——但有人帮忙,总是会好一些不是?
她打架的时候,不就老爱叫上阿德他们么?
但若是此刻回房,那些执金吾一定将她捆成粽子再去助力言照清。
阿弥心中纠结两三瞬,“啧”了一声,一咬牙、一跺脚,冲着执金吾在的房间喊道:“杀人啦!言照清在后院要被打死啦!”
喊完了,就立即要从客栈大门跑出去。
谁想到客栈门旁转进来一个人,迎着她直直而来,分明是在那儿待了一会儿,专程要等她的。
不过一步的距离,阿弥躲避不及,被那人一弯腰将她一扛,后膝弯被他手臂一压,整个人就被制在他肩上动弹不得。
“谁要把咱们言大人打死了?”
阿寿将人扛着,往客栈里头进,语气吊儿郎当的,活脱脱一个当街调戏姑娘的登徒子。
阿弥惊叫,捶打阿寿的后背。阿寿将背上肌肉绷紧,好似一副铜墙铁壁,叫阿弥打得自己手生疼。又有意将肩上的人一颠,先将她颠得晕乎乎的,再冲着楼上房间吹响哨。
“哎!来活儿啦!都起来看言大人打架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