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瞧见同许之还说话的言照清突然头也不转,抬手就往她这儿直直指过来,初初时候先是一惊,只觉得全身血色全往面上涌去,好似被人看破刺穿了心思,随即心内阵阵慌乱,一双脚便不自觉要往后退。
“别乱。”
一只冷的手顶上阿弥的后腰,止住阿弥的退势,后头人的声音冰冷又阴森,总是叫阿弥想起雀州山间的蛇。以往听着刺挠的嗓音,此刻虽只是低低又简短的一句,但在阿弥心中一落之后,立即将阿弥心头的慌乱大略安抚了一下。
此行的同伴,舟渡。
只是额上的冷汗还是落了下来。
面前站着两个执金吾,森严又肃穆,在这二人眼观八方的注视下,身后的舟渡也没法再跟阿弥多说,阿弥也无法将心中顾虑告知他。
言照清这一指,没看她。
许之还怒瞪着言照清,也没看她。
阿弥小心缓慢呼吸,平复狂乱得要跳出喉口的心,慢慢蹲下,装出一副被身后人推挤得受不了的样子,蹲在地上,不动声色觑着许之还那头的动静。
她有把握吗?阿弥暗中摸摸缠在腰间的软剑,记不得第几次估量同许之还的囚车之间的距离,数着自己逐渐平缓的心跳。
她做得到吗?
“锵!”
监斩台上,一声锣响,突然的声响如炸雷,惊得阿弥同朝门这处的百姓一样,皆是双肩跳了一跳,不自觉噤声,望向监斩台上正襟危坐的监斩官。
肥头大耳的官员,先是望了一望言照清那处,得了言照清一个点头,才扯着尖利的嗓子,用一个好似被人掐着脖子的声音高喊:
“时辰到!斩!”
阿弥觉得手心出了一阵汗,黏腻腻,又冰冷冷,攥紧了拳头,瞧着排在许之还前头的七个死囚被一一拉出来。
旁观者无人说话,死囚们被拉出来的时候,那呼天喊地的动静就尤其明显。
许之还的囚车没人动,言照清还立在一旁,低头看他。
他或许还在等,等阿弥他们自己按捺不住,先现身。
阿弥觉得自己像潜伏在草丛里的豹子,蹲着,伺机而动。
七个死囚都被拉上台,唯独许之还还在囚车里头。
眼见第一个死囚的头已经被快刀斩下,骨碌碌滚下台来,引起围观百姓的一声惊呼,许之还囚车上的锁还没被解开,阿弥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第二个人头……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这人瘦小,刽子手没掌控好力度,下了死力气,这第五个人的头便从台上失控滚落下来,比先前的四个头滚得更远,一直滚到阿弥之前,大睁着的不甘心的双眼直直对着阿弥。
阿弥惊愕失色,想起师父曾说过人会将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装在眼睛里头,成了厉鬼之后会找上那个人。立即惊惶将视线撇开,不敢跟那死人头对视。
眼角余光之中,只见得那只石青色皂靴踏上那死人头,将头往行刑台那儿踢去。
言照清。
不必抬头,阿弥也能感受到他落下的一道视线,冰冷,落在她垂下的后脑勺。
他发现她了?
他发现是她了?
阿弥手微微抖,垂头撇脸,不敢轻举妄动。
“请许将军出来!”
言照清大喝一声,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锁链哗啦啦的响动。
阿弥伸手入怀,握住了软剑的剑柄。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