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南理阿弥拿的是刀,还进去了,一对一地面对面,那这人不管如何,要么被打趴下,要么被她杀死。
但这王之涣无心在此处逗留,来了个气势汹汹的阿弥,他也不急不躁,仍旧将众人耍得团团转,瞅紧了一个空子,便往外头窜去。
言照清听闻这王之涣没被逆贼打断脊梁骨之前,轻功甚好,原想他连站都站不直了,那身上的功夫该废了大半才是。
但看着那驼背的人窜上墙头,还有闲工夫回头看他们,张狂笑了几声,言照清还是不由得惊叹这扎实的脚底功夫。
没惊叹完,王之涣落下去的墙头倏地又站上一个人。
阿弥,持着刀,跟在王之涣身后跳上了墙头,好似王之涣落到另一侧去之后立刻就没了踪影,言照清瞧见那小丫头震惊之余,立即站起了身,借着高度观察前头,嘴里的响哨尖利响起,不一会儿,临近也有响哨回应。
随即,那只小狐狸就往另一侧落下去。
言照清抢了桂陇兵的一把刀,也跟着纵跃高墙,跟了几堵墙之后,将阿弥的踪影丢了,等站上临近一堵高墙,是见到那小狐狸跑到了县衙高墙下头。
执金吾和桂陇兵也已经跟上,并且为了以防万一,已经有执金吾领着桂陇兵在县衙里头搜查。
言照清跟到阿弥一旁,瞧她抬头看着高墙上头。高墙上头有个桂陇兵,好似是巡视了一阵才探出身来的,同她道:“没有,没在这儿。”
言照清听见那小狐狸的声音有些冷,“当真?”
冷得那桂陇兵咽了咽口水,生怕她误会似的,“真的真的!小的哪儿敢隐瞒通缉犯的行踪啊?这点事情我们还是拎得清的!不会隐瞒王之涣的踪迹!”
只差磕头同这冷着不出声的人保证。
“县衙城墙高,他要从高墙出去,得摔死在外头。”言照清道,话里也有个安抚的意思。
阿弥持着他那把横刀,怒目切齿。
“最好是。”
真是深仇大恨的模样。
言照清看着她随意抬手,用袖子抹一把颈上被软鞭的倒钩划拉出来的细小血痕。没伤及动脉,她已然算是好运气,他看那王之涣,可没个手下留情的意思,待她尽是杀意。
“王之涣刚才想要杀死你。”
言照清平平无常地,跟在她身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废太子逆贼,人人得而诛之么,有什么好奇怪的?”
言照清听她狠狠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他说你五年前就该死在野人沟。五年前在野人沟里的,是他带人要杀你?”
前头那人的背影凛了一凛,回过头问他,“是不是水玉山那大嘴巴将事情都跟你说了?”
言照清点头,“说了一些。”
阿弥冷哼一声,往前走,不说话。
“五年前的野人沟是怎么回事?”言照清问。
阿弥不耐烦哼一声,“我前几日想同你说的,但你没回来啊。我在县衙门口吹了一夜的冷风呢!现今这桩事情跟外头的蛮子有关系吗?若是没有关系,你还问个屁啊?”
言照清觉得十分有道理,也是啊,他们在冷战当中。
为何冷战……言照清不是很想仔细想。
“但王之涣今夜拿走了九龙宝剑,有些事情你还是同我交待一声比较好一些,我好知道他拿剑做什么,要去哪儿。”
前头有执金吾来,打断二人,同二人说了句,“县衙里头大略都搜过了,没发现王之涣。”
阿弥十分烦躁,将言照清的横刀杵在地上,“就这么点儿时间就大略搜过了?你们搜仔细了吗?县衙这么大,能藏身的地方可多了去了!你们之前翻出来的暗道啊密室啊的,都找了吗?那驼子可狡猾得很,同秦伯伯走得近,县衙里头的机关他都知道的!”
不怒自威。
执金吾觑了一眼言照清,等着言照清的指令。
言照清点头,“再去搜一轮,将才哥儿之前敲打出的暗道都找一遍,特别是那些能通到外头去的暗道。”
执金吾应了一声,阿弥也顺着言照清这话,想起了什么,将长刀一提,光着脚就在县衙里头狂奔。
言照清立即跟上,在后头看她赤着脚跑得飞快,想着难怪她方才走到门外没有声音,是因为没有穿鞋啊。
或许她和其他南理猎人们不爱穿鞋,就是为了不发出一丝声响。
阿弥去的是后院,当夜言照清睡过的棺材那间房,顺着那房中的暗道走到秦自得被杀死的密室之中,那气窗果然大开,并且被人为地扩大了几分。
也足够王之涣出入了。
执金吾跟在言照清后头,错愕瞧见这密室之中的窗子,地上堵气窗的石块木板散了一地,墙上插着的火把还没燃尽,还能照亮这间密室。
造成这样大的动静,他们竟然没察觉?
也不待言照清发令,那执金吾立即带着人去追,顺着外头的方向往各处追查。
阿弥没好气,将横刀丢还给言照清,找了堆叠起的几块石头,一屁股坐在上头。
“你做什么要把剑给他?!”
又是埋怨,又是懊丧,阿弥坐在那儿,也不知道要说言照清什么好。
“我不给他,你就要被他弄死了。”
“死了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什么可惜的?”
言照清挑眉,“哦?你当时可是害怕得很。”
眼底净是惊惶和恐惧,看起来像掉进陷阱里头的柔弱兔子。
阿弥窒了一下,“废话!换成是你,这么多钩子扎你颈子的肉上头呢,他要是用力,我的头叫被绞下来了!换成是你你不怕?!但那是九龙宝剑啊!是太祖的剑!我死了就死了,死不足惜啊!”
言照清心中一凛,直觉皱眉,挥开心头不好的情绪,问阿弥:“你知道他要拿剑去哪里?”
“我不知道。”
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把剑藏着当年太庙的秘密,说不好,太庙的事情还真的是她爹……
阿弥想到这儿,不愿意再想,搓着脸,觉得挫败十足。
她已经跑得很快了,但还是将人跟丢了,并且就在这县衙里头跟丢的,她连他可能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他手上还带着那把剑,如果他把那把剑是从她家找出来的事情昭告天下,那哪怕当年的事情不是她爹做的,也得成了她爹做的了。那哥哥如今在行的事情,就不是拨乱反正,而是——
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