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接连出现在新闻中,却不是因为林迪薇。是因为思齐的基建工程施工方定中公司,因资金没到位而停止施工,思齐面料重新寻找大量资金开工,要不然就得被政府强制收回项目,并赔偿违约金。
思齐齐下的高级酒店接连发生火警,户外游乐场项目发生意外事故需停业整顿,思齐股票也因此在美国股市一落千丈,面料质押兑付。
在新闻中与思齐集团‘齐头并进’的就数香港金洪股份了,洪家因为洪定远的意外死亡,正式宣布转卖当初洪定远所持有的股份,并把股份卖出的所有钱无偿捐献给慈善机构。因金洪股份被银行授信评级大幅降低,已经开工的项目进展缓慢,国内新的项目已经没人敢交给金洪股份。
林迪薇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麦子,我要再等等才能回去,谭炬东已经因非法转移资产、大量资产来历不明等罪被拿下,不久就会被公开。我得再花些时间,用我的专业强项,帮助相关部门把这狗日的资产去向全部挖出来,这是我哥一直想要铲除的国家蛀虫,我要替我哥完成。”
“姑姑,为什么洪家所持有的金洪资产突然全部无偿捐献啊!”
“这也是好事,极好的事情,洪培忠在孙子死亡后幡然醒悟,主动向高层承认以前犯过的错误,并把以前非法获取到的所有资产,上交国库或者支援贫困山区,因他的主动交代,他的职位得以保留,只是内部严重警告处罚。”
“真是好啊,阿玛可以瞑目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办?”
“是啊,但是,麦子,不能掉以轻心,我们以前上过老东西太多的诡计,他的靠山一定不只是谭炬东,只是眼下风口浪尖,他的靠山还没有跳出来,其他众多被他用钱收买的小喽啰就更多了。你要帮我去办一件重要事情,由李学匀做东,邀请了金紫和我,他们是想和谈,妄想我们三家再回到当初的合作氛围,我给李学匀说了,你是齐家的人,由你全权代表我参加。”
我不知道林迪薇北上施展了什么雷霆之术,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竟然取得如此重大进展。想来她必定是国际知名的顶尖金融高手,在领导思齐的十几年里,为祖国经济建设带来巨大海外资金,为改革的春风强力劲吹作出过不容忽视的贡献。如今她委曲求全,让齐爷的声誉得以铭刻,齐爷的骨灰得以荣归故国。
林迪薇是如何说服洪培忠,为自己曾经的罪过幡然悔悟,这消息虽然没有公开,但从洪家捐献资产看,林迪薇确实做到了。
当我把林迪薇获得的进展告诉梁凤书时,她感叹说:“麦子,我们和林董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啊!不是财富和社会地位的差距,是我们没有她那么高尚伟大的灵魂。她愿意牺牲自己所获得的,只为感恩齐家的养育栽培之恩;她愿意在国家需要之时,无偿地奉献自己的本领,可是她自己已经凋零了,却也昂然笑对。”
我认为梁凤书说的虽然没错,而我与林迪薇几乎是亲密无间,她的落寞、孤寂、苍凉、惆怅、哀痛、迷茫等等我都亲历,她满腔的仇恨我也一清二楚,她对身边人的和善、大度、大方我也亲眼见证,可我总是觉得她是把仇恨转换成了力量。
或许是少时苦寒的日子、离乡背井所经历的苦难等等,铸就的阴影还在我的心中,使得我觉得世间没有真正伟大的人,每个人的灵魂都因为利益而覆盖着厚厚的面具,没有谁比谁高尚,都在为更好的活着而欲壑难填、残酷绞杀。
或许是我太过追求人人平等,我看到林迪薇吩咐阿秋要节省开支时,心里除了为她感到苍凉外,依然觉得,尽管她‘节衣缩食’,可她的生活富裕程度还是绝大多数望尘莫及的,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凭本事获得的吗?如果她不是在齐家长大,她的命运又该是这样的轨迹?
人生而不平等,有人在苦寒贫瘠的山村,就像我、肖玲玲、李木、小芬、露露、贡布、平措,我们还获得了上天的眷顾,从苦难贫穷中走出来了,那些亿万在流水线的人呢?那些脸朝黄土背朝一生而没有富过的人呢?
有人一出生就处于‘众星拱月’的环境,如林迪薇、小语,尽管她们遭受了莫大的劫难,可终究享受过绝大多数人无法享受到的生命辉煌,那些明知是犯罪,却还要冒然而为的人,不就是为了能享受荣华富贵吗?就算那样的日子如烟火一样短暂,照样前仆后继。
我告诉梁凤书,也算是我对自己心里暗影部分的辩解。富贵的少数人和绝大多数贫穷的人,就好比礼花和土鳖小鞭炮。当生命的引线线被点燃时,一颗土鳖小鞭炮只是发出一声沉闷如放屁的声音,极少的硝烟随着屁响很快就消散,不曾有过颜色,不曾有过精彩,就像从没有出现过;
而礼花就不一样了,当生命的引线被点燃时,它发出一声洪亮的轰鸣,窜入高高的夜空,再发出一声震颤夜空的巨响,随后绽放出绚烂的璀璨,使得无数人引颈仰望。璀璨的烟火早已消失,就算多年以后,可能还有人记得看过它在夜空里的璀璨夺目。
礼花的璀璨与土鳖小鞭炮的屁响,是因为礼花比土鳖小鞭炮高尚吗?不是,是因为礼花比土鳖小鞭炮占用了多无数倍的材料资源和技术,所以才有那夜空轰鸣、才有那令人难忘的璀璨。
对于我带着愤愤不平的说词,梁凤书笑着问我:“你是礼花还是土鳖小鞭炮呢?你是不甘心活得如一声屁响,还是想要活得多璀璨夺目呢?老公,上天已经对我们够好的了,你不要太够极端看问题,原野上的狼算是出生平等吧?长大以后不是照样有肥瘦、大小区别吗?可能获得的交配权天差地别,何况我们人呢。”
梁凤书的这番理论,让我也有幡然醒悟之感,是啊,原野上的狼出生平等,它们没有高低门户之别,可长大以后依然有肥瘦、大小之别。我小的时候养过猪,回想起来,确实梁凤书的话更有道理,我养猪时,对猪并无区别对待,都是在一个槽里吃同样的猪食,它们是一母同胞,就没有血缘上的贵贱,可有的猪就是长得快,长得漂亮,连声音都格外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