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白道:“嗯。”
韩忻晨纠结,道:“要不、要不还是叫她吧?”家里来了新的保姆奶奶,那个女人是不是就要被赶走了啊!
好像……好像也不是很希望她走……
韩忻晨郁闷的低下头,韩墨白看他一眼,道:“你妈妈还在睡觉,等会儿起来再吃。”
诶?妈妈?
韩忻晨茫然的抬起头,道:“……哦。”
韩墨白静静的吃饭,不再管他。
饭后,韩忻晨犹豫的说:“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下午蒋玉玲扇林笑,韩忻晨在场,他看到女人是如何被扇,如何被辱骂。
韩墨白正在打电话,闻言停下动作,道:“好。”
韩忻晨小幅度的弯起嘴角,看到韩墨白正在看他,小家伙儿又把欣喜的表情压了下去,变成一张死鱼脸。
韩墨白忍俊不禁,电话那头的人疑惑道:“韩先生,怎么了?”
韩墨白轻咳一声,道:“没事。你继续说。”
对方“哦”了一声,继续和他说。
韩忻晨背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轻手轻脚的推开林笑的房门。
房间里一股浓浓的药膏味,韩忻晨不自在的皱了皱眉鼻子。就着床头的那一点灯光打量女人的脸。
林笑的脸颊敷了一下午的冰块,此刻红肿已经下去不少了,上面还涂了一层薄薄的药膏。女人沉睡着,没有知觉。
韩忻晨搬了把小凳子,在她床边坐下,拖着小下巴看她。
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巴。
跟自己哪一点像呢?韩忻晨不由自主的回忆自己的五官,却失落的发现,好像并没有很相似的地方。
他失落了一会儿,又打起精神,趴上去仔细看。
妈妈,妈妈……
十分钟后,韩忻晨被韩墨白从房间里拎了出来,韩墨白道:“作业做了吗?”
韩忻晨垂头道:“还没写完。”
韩墨白平静:“那上去写。”
韩忻晨:“好、好吧。”
就一步三回头的上去了。
韩墨白放下电话,自己进去了。
这一进去,就很久没有出来。林笑醒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床边的韩墨白。
韩墨白并没有看手机,也没有打电话。他只是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神平静无波。
林笑抬头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韩墨白淡淡道:“醒了?”
林笑点了一下头,道:“嗯。”
韩墨白道:“饿了没?”
不待林笑回答,一个中年女人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林笑怔住,红姨笑着说:“林小姐你睡了好久,先生让我给您煮了粥,您吃一点儿。”
林笑惊讶的看向韩墨白,韩墨白却已起身走了。
红姨把碗递给她,看到她脸上的手掌印,担心道:“是谁这么狠心啊,林小姐脸还疼吗?要不我去药店看看,买点止痛的药啊。”
林笑回忆起迷蒙中那个似梦非梦的场景,轻声道:“谢谢你,不用了。”她抬起头,笑了一下,说:“您叫红姨吗?红姨,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红姨哪里敢,虽然资料上没有说这个女人是什么身份,但她在这种有钱人家当过不少年的保姆,早已炼出一双不用多说便能看清很多事情的眼。她看的出来林笑和韩墨白关系不一般。
红姨得体的说:“唉,这怎么行。林小姐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说完便走了,很快便又端了一碗来,碗的容量很小,但奇怪的,林笑竟然喝了两碗。
她放下空碗,微笑着说:“麻烦你了,我已经饱了,谢谢。”
红姨笑道:“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林笑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红姨识趣的收拾托盘,出去了。
林笑抚了抚脸,轻舒一口气,下床穿鞋。她披上外套,问了红姨,上二楼,在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
☆、第80章
“进来。”韩墨白在屋内平淡道。
林笑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韩墨白看到是她,惊讶了一下,随即平静道:“怎么了?”
林笑看着他的眼,说:“……我想和你谈谈,有事想和你说。”
韩墨白放下手中的烟,道:“嗯。”
目光却不看她。林笑苦笑一声,在他对面坐下,轻声说:“我想跟你说,那些钱……”
韩墨白猛地抬头,林笑却垂下了头,说:“那些钱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我用正常劳动所获取的。”
她怕韩墨白不相信,继续说:“没有做违法的事情,也没有做……不堪的事情。八年来我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嗯……妈妈也没有,所以……大部分的钱我都存了下来……”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韩墨白却听的越来越清晰,如同放大无限倍,在他耳里响起。
林笑说:“就是在额外的时间找了一些工作,把挣的钱都存了下来。”
她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这就是那些钱的来源,我没有欺骗你,如果你不相信……”
“我相信。”韩墨白静静打断她。
林笑怔了一下,说:“……谢谢。”
韩墨白目光看向别处,两人就此沉默。林笑感觉气氛压抑,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到韩墨白问道:“你做了什么工作?”
林笑愣住,说:“什么工作?”
韩墨白道:“什么类型的?”
林笑看了他几秒,移开视线,轻轻吐了一口气,笑着说:“就是那些普通的工作啊,没有什么特别的……”
韩墨白正欲继续问,对方已经站了起来,快速的说:“我有些累,先下去了!”
说完便跑了,背影仓皇而急促。
她在紧张。
韩墨白轻轻按住眉心,头痛欲裂。
—
林笑跑出门,刚把门拉上,便感到心脏如鼓一般的剧烈跳动慢慢缓了下来。她抚着心脏处,额头一片汗湿。
她的脚有些发软,下楼梯的时候扶着扶手,一点点往下挪。
红姨正在收拾客厅,见到她这样,忙惊讶的说:“林小姐,你还好吗?”
林笑轻轻摇了一下头,说:“没有事。”
但红姨还是担心,放下拖把上来扶她。林笑对她感激的笑笑,红姨心里感慨,叹了一口气。
林笑回到房间,整个后背都湿了。她按住额头,心如刀割。
—
韩墨白重新拿起烟,点燃放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手指却颤抖的厉害,最后烟灰掉在裤子上。他眸色深沉,再次打电话催促。
一个小时,一份详细的资料传了过来。因为有了下午那场交谈,韩墨白确定了很多事情,过程也查的不那么难。
资料通过邮箱传过来,仅仅只是一个工作履历,却足足传了将近二十页。
韩墨白心里没有由来的狠狠一跳,好像一把钢钉猝不及防的钉在了他的心脏处。他的眼睛从第一行字开始浏览,握住鼠标的手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是一个工作履历,却有那么多的内容。
蓦然间,韩墨白感觉眼睛有些湿。他喉间干哑,惊慌的端起茶杯喝水,却不小心失手打翻杯子,茶水洒满了桌子,杯子顺着桌沿滚了下去。
韩墨白盯着那只杯子,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
他知道了什么,了解到了什么。
为什么八年里能攒那么多钱,为什么钱的金额有那么大?
因为上面有一连串的卖血详细资料,足足持续到林母今年回来之前。因为她做了无数个工作,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打工上……因为她为了挣钱,什么都会做。
他是相信林笑的,相信对方那些钱是合法劳动所得来的。可是,他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工作,他疯狂的想知道那八年里她的一切。
将近四年的时间,每天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都在酒吧里卖酒,当服务生,一晚六七百的挣,运气好的甚至一个晚上就得了三万的小费。
韩墨白的眼睛从那行字浏览过去——客人要求:只要把这些酒都喝了,就给三万块的小费。
“林小姐不作犹豫,当场将桌上整整十瓶还未开封的红酒喝尽,后归家后清晨五点被送往医院,医生诊断胃穿孔。”
“六月十日至十月十日,在江姓人家做月嫂,月收入一万。”
“每周末早晨七点半到九点半,给学生补课,每小时一百元收入。”
“八年间,翻译稿件高达上万件。曾一个月时间翻译一份30万余字小说,后多结余两千稿费。备注:除正常探望林夫人,每周进出内科两到三次不等。”
“04年至05年,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在夜间营业店当收银员,工资不详。”
“05年七月至八月,每日下午三点到四点出门,目的不知,期间与三名陌生男子交谈……后查询与地下违法贩卖器官相关,无果。”
韩墨白的手停住,眼睛紧紧盯着“贩卖器官”那四个字,她竟想……竟想卖器官吗?
韩墨白猛地将页面关掉,抬手按掉电源键,整个电脑屏幕全部黑掉。他怔怔的望着虚空,脑子里却自虐一般的一点点回忆那每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