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回到家的弟兄能做的事情有限,耳边回荡着加家长里短,在家人的不舍和留恋中,终于到了归队的时间。
第二天深夜,所有的人在冯家外面集合,他们假期已到,要回军营了。
没有欢呼声,没有送别的声音,道路两旁是亲人和百姓,一个个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整个綦江沉寂中带着压抑。
弟兄们回家的时候除了军饷啥都没有,可是离开的时候,他们的包袱里面已经塞满了各种吃的,不管那里面是红薯还是鸡蛋,甚或者是一串辣椒,这都是家人的思念,穷家富路,家人用他们的行动送别自己的亲人。
“团长,军政部通知,明天记者就回来,后天是出征仪式......”
冯锷进入军营之后,留守的闵飞向冯锷报告,手上是明天记者将要提问的内容。
“知道了,弟兄们都回来了?”
冯锷问道。
“都回来了。”
闵飞点点头。
“这两天训练取消,让弟兄们好好歇歇。”
冯锷说的让闵飞一愣,这种命令还是第一次;可是看看冯锷,好像不是开玩笑,笑笑没说什么。
抗日战争打到现在,国内对外的宣传都是全民团结一致进行抗战,别的不说,豫湘桂战役彻底暴露了国军内部的矛盾,汤恩伯作为中央军嫡系兵团,精锐的一战区短时间内溃退,彻底暴露了国军内部派系间的矛盾已经达到顶点。
面对国内外的压力,蒋中正不得不对汤恩伯做出撤职留任处分,说白了,这就对外界的一个交代;可是在国军内部,其他派系的将军们已经看明白了,战场上的援兵真的要看他们是那支部队,带队的军官是否值得信赖。
冯锷从拿到那张委任状的时候他已经认命了,他只是个没有大佬背书的上校,如果他敢不服从命令,恐怕他的队伍分分钟钟就会被拆分,而他自己,或许会成为某师的一个团长,某次战斗之后彻底的消失在大众的视线之中。
“冯上校,据说你是淞沪会战的时候就上了战场,哪个时候害怕吗?”
记者专访开始了,记者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冯锷很不快,他的那段悲催的黑历史成了第一个问题。
“哪个时候我是敢死队,没有时间害怕,只有活下来才有资格害怕。”
冯锷决定避开原因不谈。
“民国二十五年到现在,你参加了多次残酷的战斗,你有害怕上战场吗?”
“国家危急,民族危亡,如果当兵都害怕上战场了,这个民族就没救了;从踏上战场开始,我和我的弟兄从来没想过我们能活到战争结束;这几年打下来,在我的身边,上万个弟兄战死在沙场上,他们都是好样的。”
“您多次和日军正面交锋,最危险的是那一次?”
“是下一次战斗,既然活下来了,那就不是最危险的。”
“你有受过伤吗?”
“受伤有好几次,但是都不严重,和大部分弟兄们比起来,我非常幸运。”
......
刚开始的问题,都在问题清单里面有,至少大同小异,冯锷回答的非常快,也非常符合军政部军官的妖气,从旁边军政部军官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请问冯上校,从远征军到敌后游击,这是国军战略的改变吗?你是怎么评价此次的改变的?”
可惜的是,记者在循规蹈矩的问完了需要的问题之后,记者不安分的脑思维开始了,一个带着诱导性的问题抛给了冯锷。
“我是军人,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尽我所能,驱逐日寇,是我辈职责。”
冯锷并没有正面回答,微微的皱眉看着旁边军政部的军官,这问题没在提示单里面啊?
“抗日战争打了几年了,从1938年开始,政府军就开展了敌后游击战,但是到目前为止,战果不佳,你作为远征军精锐,由什么特别的方式在敌后发出政府军的声音吗?”
记者接着问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怕是在敌后,我部也必须遵从长官的命令;怎么打?打哪里?你可以去问问战区长官,我想他们会有答案给你。”
冯锷摇着头,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空谈,一切的一切都要等到了敌后再说。
“好啦!专访到此为止,接下来对于冯上校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看着冯锷不耐烦的样子,军政部的官员也知道,是时候结束了,不然后面可能没法收场。
“冯上校,请你谈谈豫湘桂会战。”
“冯上校,请问你如何看到汤军团此次的溃败......”
......
果然,一看到冯锷离开椅子,一大帮记冲了上来,各种敏感的问题砸了过来。
冯锷并没有开口,快速的消失在大厅里面。
“冯锷的表现还不错,没有乱说。”
军政部,张定璠拿到了采访记录,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这样他的报告也可以写了。
“我们的命令下来了,这是我的委任状,你们的委任状最迟明天就会下来。”
记者专访结束了,冯锷也决定不藏着掖着了,把自己的委任状拿了出来;在他的面前,是所有班长以上的军官,在冯锷接下来的计划中,班长会成为战术的主体。
“游击支队?我们变成游击队了?”
罗达第一个开口,他没想到,他们这么能打,怎么就变成游击队了?
“游击队也没啥不好的,在敌后,我们打不过就跑,没有必守之地,没有必攻之城,一切有团长把着,弟兄们还能混的开心一点。”
王宁微笑着,对于冯锷在战场上的折腾能力非常有信心。
“粤北?现在清远都丢了,剩下的就是西边的一些山区和韶关、南雄?”
闵飞不确定的说着。
“所以我们是粤北游击支队。”
张川无所谓。
“既然是游击,以前阵地战那一套肯定不好使,就算我们三千多人全部扔到粤北,我们连一个山头都守不住,这里不是缅甸,我们没有空中支援,战场上是鬼子的炮兵说了算,所有军官要转变思想,从今天开始,我们又是挨揍的哪一方了。”
冯锷叹了一口气,他开始怀念缅甸战场盟军无处不在的空中支援了。
“挨揍就挨揍呗,不就是挖洞吗?这儿弟兄们在行。”
闵飞几个从淞沪战场打出来的弟兄无所谓,可是很多弟兄参战就在缅甸,他们并没有刻骨铭心的教训。
“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吧!该给家里人写信的写信,该留念想的留念想,到了敌后,会非常难,让弟兄们有个准备吧!”
这个时候,这也是冯锷能做的不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