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万彦冀走后,杨依梦便带着杨玄琛和杨常苼二人去往花厅。
路上,杨常苼拉着她,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大姐姐,刚才那人长得真好看,他叫什么名字?”
啊,这……
好看么?虽然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但是比起自己夫君,还是差很多的。自家夫君,怎么看怎么帅气!杨依梦这般暗戳戳地想着。
杨玄琛起初帮过自己,又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而杨常苼这个妹妹乖巧可人,以前她们姐妹也没什么过节,若是将这两人拒之门外,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他们三人说了会子闲话,气氛还是比较温馨。只是过了一会儿,杨玄琛渐渐不说话了,在旁边扭扭捏捏,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这些,杨依梦都瞧在眼中。她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这个弟弟和杨絮棠都养在杨老太太院里,一个恃宠而骄性子跋扈,一个被保护得太过,不经外事难有担当,就连说个话都是畏畏缩缩,就算如上世一样考中进士,也很难走上高位。
不过普普通通地过一生也挺好,如果像杨老太太和杨平那般唯利是图,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是作茧自缚。经历了这么多事,她觉得能够和重要的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是这人间最大的幸福事了。
见杨玄琛憋得小脸通红,杨依梦轻摇了摇头,只好主动开口给他个台阶下。
“三弟,你可是有什么事同姐姐说?”
听了这话,杨玄琛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双眼瞬间有了光芒,忙不迭的道:“大姐姐,我们这次过来,其实是祖母硬要我们来的。我们不敢忤逆她老人家,只好厚着脸皮上门……”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自从知道姐姐才是嫡长女后,祖母她就一病不起,高烧不退人都被烧糊涂了。嘴里不停咒骂着白姨娘和二姐姐,她这次真的是被气狠了。好在这几日人清醒了过来,但这身子却大不如前,这一病像是老了十多岁……”
“你若是劝我回去瞧瞧,那便不必了,我对那个家没有什么感情。就算以后在街上碰到,我也只会称呼一声杨老太太,和扬大人。”杨依梦打断了杨玄琛的话,她疏离之意很明显,她虽然是杨家女,却不会再登杨家的门。
“你们若是来府上寻我说话,我都会开门相迎,那二位长辈就免了吧。”
几句话下来,将杨玄琛堵得面色难看。但他此次前来是为了说和的,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自己的亲姐姐能和家里头亲近。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祖母和父亲都知错了,前几日父亲还亲自送来拜帖想要见你一面,想向你赔礼道歉。只是门房的人拦着,这拜帖才没能送到你的手里。姐姐,你是个善良的人,上次见到我的事……”
他想说那次和顾冉月见面之事,这样的事她都没有张扬,显然是个善良心软的人。眼尾余光突然瞥见杨常苼,这后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转而说起了别的。
“自从白姨娘去了庄子,父亲就放了话下去,不让庄上的人给她好脸色。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将人折磨得不成样子,昨儿听那边传来消息,人已经死了。”
杨依梦没有说话,白姨娘死了那是罪有应得,并不值得她同情。不过杨平是在干什么?故意将人折磨死做给她看的么?
她蹙起眉头,已经表现出不悦。她很想和弟弟妹妹好生相处,以后可以相互扶持。但若是杨玄琛为了杨家再来和她纠缠不休,那她也就不想再见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凭什么要劝她大度放下?
“我仅是拿回了本该属于我的嫡女身份,并未为难杨家,如此还不够?你们还想让我如何?难道杨老太太和杨大人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你也亲眼瞧见了,他们是怎么迫害我的!让我差点又聋又哑,一辈子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还有比这更歹毒的家人么?”
杨玄琛一脸尴尬,但还是没有眼力见儿地又道:“前几日父亲被吏部尚书左大人为难,如今在吏部很不得力,可能还会被降职。后来父亲多方打听,才得知,左大人的妹妹是万大人的堂弟妹……我们到底都是一家人,血脉至亲,哪有隔夜的仇恨?”
杨依梦细细琢磨了这话,他那意思就是左大人和万家有亲,万彦冀和顾煜关系亲近,顾煜是她的夫君。绕来绕去,是认为她唆使顾煜去为难杨平的么?
此刻她才对杨玄琛有了重新的认识,他就是个烂好人。可怜顾冉月才会照顾她,之后生出了感情。可怜爬上他床榻之上的小丫鬟,所以才会替她挡板子。可怜她这个姐姐被家人为难,所以那日才会去给顾煜通风报信。
现下也是一样,可怜杨老太太重病在榻,怜悯杨平在官场是郁郁不得志。
杨玄琛是个不经事的,他这种善良用得太多,慢慢地就变得过于廉价。他做大家的烂好人,却根本担不起责任。他和顾冉月的事情一直见不得光,就是因为他担不起这份责任,抵抗不了其他方面的压力。
那个小丫鬟他也保护不了,反而因为他的举动让杨老太太更生气,也就打得更狠,人就也没了活路。
如今为了杨平的事情过来劝她,却没有那舌灿莲花的本事,反倒是适得其反。
想帮忙却没有帮成,却让事情走向更糟糕的境地。
一直闷声不吭的杨常苼突然开口道:“三哥哥就别为难大姐姐了。这件事若是换了我,我可没大姐姐这么好脾气,保不齐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不是大姐姐不大度,视血脉亲情于无物。正是因为是至亲至爱之人,他们往你心口插刀子的滋味才更痛。”
别看她只有九岁,性子活泼张扬,但却是敢做敢说,和畏畏缩缩的杨玄琛截然不同。若她是男儿身,应该会有一番作为。
一番话,说进了杨依梦的心坎里。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寒冬腊月你不在,来年开春你是谁?过了这个坎,谁还稀罕你的糖?
杨玄琛嗔了杨常苼一眼,小声斥道:“瞎说八道什么,别跟着添乱。”
杨依梦也无心听杨玄琛的话,端起茶盏准备送客。杨玄琛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什么。
就算是不愿意再聊下去,杨依梦还是没有怠慢两人,亲自将两人送出了定国公府大门,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她定定地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下琢磨着刚才的对话。杨平被左大人为难,这是否真的和顾煜有关呢?
她想去寻他问问,但转念一想随他去吧。自家夫君亲自出手帮自己出气,她就美滋滋受着就行了。
一直都在杨依梦身旁的翠喜,见她一直冷着张脸,还以为她因杨家的事儿心情不好,于是提议道:“白姨娘死了,我们堵在胸口的一口怨气也算是吐了出来。不如奴婢去买几挂鞭炮,咱们挂在大门口炸炸,去去晦气,也乐呵乐呵?”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满腹怨气执着于报仇雪恨,但听到白姨娘死了,这心里的确感到顺畅。
她答应了翠喜的提议,笑盈盈地给了她一张二十两的小额银票,吩咐道:“去多买些,烟花啊什么的也都买点。鞭炮白天放,烟花留着晚上放。”
“好嘞!奴婢这就去。”翠喜欢喜应下,一路小跑的就出了大门。
杨依梦摇头失笑,她转身往回走,准备回惜梦阁之前去瞧瞧顾老夫人。好巧不巧,半路上她和顾端良走了个对面。
现如今,她早就放下上辈子的事情。以前他们是做过夫妻,但也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再碰见她对他没有情,也懒得去怨他,不过是一场错缘。
重活一世,她是顾煜的妻,现在看到顾端良,也仅仅是当一个小辈对待,不掺杂任何其他感情。
杨依梦停住脚步,很自然地冲顾端良微笑,以一种长辈的口吻寒暄道:“子书,是准备出府么?”
听到这般语气,顾端良的表情有些怪异,并没有回答杨依梦的话。
见他没有回答,杨依梦也没有不悦,淡淡一笑也不再停留,欲从他的身旁走过。谁料,顾端良居然在后头唤了她一声,唤的不是五婶婶,而是她的闺名。
“梦儿……”
如此无礼称呼,让杨依梦眉头一皱。
她转回身,怒目瞪着她,冷声道:“子书,我是你的五婶婶。若是不想这般称呼,唤我夫人,亦或是跟着杨家那边唤我大姐姐都可。但这声梦儿,却不是你可以叫的。你如此不懂规矩,冒犯于我,将你五叔叔置于何地?”
也不知道顾端良今日是怎了,竟是瞪红了一双眼睛,里面布满血丝。他把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了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你是我的妾室,我唤你梦儿,府中的下人都唤你梦姨娘。原来,你一直都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
此话一出,杨依梦大惊失色!顾端良他居然也梦到了上辈子的事情!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