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明白了。”
听到她这么说,祝木子没再说其他,很爽快地把红包收下,然后又热情地抱了一下她,充作这一次旅途的道别。
紧接着,就推门而去,很灵活地跳上摩托车,戴上头盔。
最后,血色夕阳沉到底,这两人还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同时推上头盔挡板,朝她扬一下下巴,而后又推下挡板。
挡住两张模糊却恣肆的脸。
像五年前那样,摩托车一阵尾烟,让她初次认知爱情浓烈程度的一对有情人,就此飞驰而去。
像到终点后,不扭捏、也不煽情,只洒脱飘逸离去的两个同伴。
付汀梨盯着那空荡荡的玻璃好一会,等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才回过神来,走到收银台面前,把自己手里的那盒烟放上去。又透过那后面的玻璃冰柜,发现自己脸上竟然一直挂着笑。
用饱满松弛来形容也不为过。让她险些怀疑,玻璃倒映出来的人不是她自己。
收银员一边替她结账,一边看她有些古怪的笑。但也礼貌地没有插嘴。
而只是在她结完账打算走的时候,指了指她的烟,又指了指在收银台摆放的其他物品——塑料包装袋,里面是两个戒指,熟悉的样式,里面印着一句拉丁文。
做工粗糙,看起来就没什么质感。付汀梨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就放过。
店员和她说,十个烟盒送一对戒指,是产家活动。
付汀梨笑了笑,说这不是五年前就有的活动吗,五年前产家就说快倒闭了,现在还没倒闭啊。
店员很惊讶,点点头,知道她是这个牌子的老顾客,便也会心一笑,然后说:
就是因为这个活动才没有倒闭,所以现在这个活动也仍然没有取消。就是不知道,产家到底还能坚持多久了。
付汀梨仔细一想,觉得店员说的也算是真理——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和“爱”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扯上边了,那就好像又可以变得更加坚韧一些,也更能引人瞩目一些。
但她最终还是没买十盒,也还是没在这里兑换戒指。
只是将那盒自己精心挑选的、觉得最周正的烟揣在兜里。走一步,兜里的烟盒也就这样跟着她晃一步。
影子走在她前面,看起来像是一个执拗又天真的独行客。
她走路费劲,一上一下,买烟的时间花得久。等又磨磨蹭蹭地爬上了旅馆,开门进了房间,已经冒了一身粘稠的汗。
但扑面而来的,就是凉爽的海风。
以及那倚靠在窗台,背对着她,侧影隐在血色黄昏里的女人。
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你在看什么?”这是付汀梨踏进去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以为孔黎鸢在看太平洋,看风,看街,或者是什么也没看。
但等她将拐杖放置到房间角落,把装着烟的塑料袋随意一扔,又拿着这盒烟,单脚蹦着往孔黎鸢那边走时。
才发现,孔黎鸢一直都在望着她。
然后不轻不重地笑一下,缓缓吐出一个句子,
“men seni jaksi koremin。”
意外的标准,加以孔黎鸢慵懒而清晰的嗓音,给这句普普通通的话,又增添了几分绵密的柔情。
“什么时候偷偷练了?怎么这么标准?”
“是付老师教得好。”
孔黎鸢懒懒地说,然后又微微抬起手臂,柔柔地朝她这边伸过来。
付汀梨眉开眼笑地走过去,很自然地环住孔黎鸢的腰。
而孔黎鸢伸直的手臂将她捞住,有些凉,有些湿,皮肤瑟缩地贴着她的。
两个人撑在一起,用一个拥抱,把这一个夏日傍晚过得平凡又珍贵。
她问她在看什么,
她却说,men seni jaksi koremin。
付汀梨到了敞开的窗户面前,往下望,看到的是繁华的街道,以及肤色陌生的人,挤在视野之间,像一群叽里咕噜又摇晃碰撞的小鸟。
这个视角,能看到下楼之后,顺着这一条街往外走的所有路程,也能看到她刚刚买完烟回来,满心欢喜地回到她身边的每一步。
原来她刚刚真的在看她。
即便傍晚时分的街道,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很容易隐藏。
“你其实很容易找。”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孔黎鸢冷不丁说了一句。
“为什么?是因为我和她们的肤色不一样?”
大概是刚沐浴过的关系,孔黎鸢身上格外好闻,柔顺的发香飘过鼻尖,像一场绮丽的梦。
付汀梨又想睡觉了。怪不得人家都说,爱人是最好的催眠药。
而孔黎鸢在她耳边有些倦懒地笑一下,慢悠悠地说,“你和这些人身上最大的区别,不是肤色。”
“那是什么?”
孔黎鸢笑一下,抚了抚她微微皱起来的鼻子,眼底那种被藏匿起来的狡黠又不小心偷跑出来,色彩涌动之间竟然有一些可爱,
“你猜?”
“因为我拄着拐?走路慢?还是我在你的眼底自带色彩?”付汀梨一连给出了几个答案,符合逻辑的不符合逻辑的都有。
孔黎鸢听了,却都只是一一笑过。最后宽容地给出答案,
“因为你是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