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瞥见孔黎鸢睡得很沉的脸,突然就又不想睡了,她只想这么看着孔黎鸢。
然而看了一会,她又想起一件事。
是在今早,她昏昏沉沉地将头倚靠在车门上,在车子发动之前,看到孔黎鸢将两盒烟放在车前。
是同一个牌子,蓝绿色包装,一盒是祝木子她们扔过来,皱皱巴巴的。另一盒是nicole所赠。
她被风吹得人有些迷糊,裹着那层薄毯,吸了吸鼻子,冷不丁说一句,
“怎么就剩我没给你买烟了?”
于是孔黎鸢的声音在风里飘散,笑得多情又肆意。
等笑完了,又轻按她的后脑勺,在她快要睡过去之前,给她扯了扯被风吹乱的薄毯,轻轻地说,
“那就给我再买一盒烟吧。”
现在看天色已然是傍晚,付汀梨想起这件事,又瞥到在火机旁边摆着的两盒烟,便再也坐不住。
现在她又想,哪怕此时此刻是世界末日,她也得去给孔黎鸢买一盒烟过来。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自己打石膏的腿,注意着孔黎鸢的动静,尽全力压住自己制造出的任何动静。
套上t恤,拿了双拐,一步当作十步慢吞吞地挪。就这样拄着双拐,下了楼,慢吞吞地走出旅馆,在陌生而嘈杂的大街张望。
遇到一个好心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摇摇头说谢谢,然后又弯着眼睛补充:
不用,我没有不方便,就只是想自己去给我爱人买一盒烟。
好心人善意地笑笑,没再说什么,只又说了一些和那个金发男人一样的话。真是奇怪,明明听到那个金发男人和孔黎鸢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只觉得烦躁。
可轮到好心人对她说了。
她却又始终脸上挂着笑,耐心地听完了好心人这一大段话。
才带着自己这颗极其充盈的心,弯着眼回一个敞亮的笑,然后拄着双拐,撑着自己,走过拥挤繁忙的马路。
去到街对面的便利店,搜寻仍旧还在生产的那盒烟。
五年前满大街都是的烟,如今却已经有些难找,在车水马龙的大超市反而难找,只零星出现在街边的窄小便利店。
但好在虽然出货量少,但也不是没有。
一盒五年前就说要倒闭的烟,却坚守到了现在。付汀梨也仍旧觉得新奇。
于是在一家便利店找到之后,虽然每盒都长得差不多,没什么区别。但她还是研究了许久,选了一盒自己觉得长得最周正的。
排队结账时,她看着收银台穿绿色小马甲的店员,忽然有些恍惚。
想起五年前,那个眼色有些夸张的店员,对她说她们买的东西明天就要“expire”。
突然笑出声,竟然有些怀念。
如今的店员也是个黑发女孩,看起来和她肤色相近,说的却是带着泰味的英文。
队伍零零散散地排着,等快排到她了,付汀梨才迟来地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钱。
她在自己空空荡荡的口袋里摸来摸去,试图找到让她意外的现金。
可是没有。
她抿唇,正打算拄着拐杖离开队伍,刚一侧头,一张皱皱巴巴的美元冒了出来,将她拦在了队伍里。
愣了一秒。
伸手接住,纸币后是嚼着口香糖的祝木子,“怎么就你一个人?”
付汀梨倒有些惊喜,“我出来买点东西,你们还没走吗?”
关于昨晚的分别,她没有半点记忆,不知道祝木子和祝曼达去了哪,只在手机上看到nicole发来的消息,说是要赶飞机,下次再见。
倒是这两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结果下楼买盒烟,就再见面了。
“打算走了。”祝木子晃了晃自己手中已经结账的塑料袋,往门外指了指,“进来买盒烟,正好看到你了。”
付汀梨顺着望过去。
黄昏如血,门外停了一辆摩托车,祝曼达撑着摩托车,头上摩托头盔没来弋椛得及取下,只隔着模糊的挡风板,朝她们点了点头。
风吹得很大,不知道这一对有情人又会顺着风去到世界的哪里。
付汀梨收回视线,朝祝木子微微弯起柔软的双眼,扬了扬手中的纸币,“原来是这样,那谢了。”
“谢什么!相逢即是缘!”祝木子很干脆地摆摆手,“这都是小事,小事。”
队伍还没排到,付汀梨好奇地问,“你们之后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还没想好,可能暂时留在美国吧,先歇几年再到处玩?”
“也好,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付汀梨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用这句话来和她们道别。
而祝木子也乐呵呵地应下,然后又往外走。付汀梨目送她离开,结果看到这人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回过头来,一边掏出手机,滑开,点了几下,一边走到她面前,将亮着的手机屏幕敞到她面前,说,
“这次加个微信吧,好朋友。”
付汀梨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她掏出手机,和祝木子加上微信,把刚刚的一美元换作人民币转过去。
“和我客气什么!”祝木子不太满意她的做法。
“不是客气。”付汀梨温声解释,然后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烟,“是想自己买这盒烟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