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想这穆医生怎么想法这么古怪,孔黎鸢怎么会是她女朋友?
最后掀开被子想下床,却又扯到吊针,眼看着吊针往上回血了,又想起“不要乱动”这四个字,愣了一会,乖顺地重新躺到床上。
这穆医生挺神奇,预判了她的动作提前警告她不要乱动,又拉开了半截门帘让她可以看到旁边病床。
就是“女朋友”三个字不对。
这次从雪地里脱险,付汀梨明显感觉到自己体质没二十岁时好。
二十岁那场惊天动地的车祸,她浑身是血地被送入医院,歇了一天半晚就能活蹦乱跳地下床,顶着一身渗着血的纱布,还能吹蜡烛过生日。
二十四岁一场不算暴风雪的大雪,没见什么外伤,反而把她折腾得浑身上下都层层叠叠的疼。
这会醒过来,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呲牙咧嘴,只能重新躺回病床上,稍微偏着点头,去瞥旁边病床的人影。
两张病床之间隔得有点远,她只看到孔黎鸢盖在被子里,穿一身黑,露出凌乱的发,潮红褪去泛着苍白的皮肤,还戴着口罩和冷帽,那顶鸭舌帽被摘下来折叠在一旁。
看来是那穆医生也认出了孔黎鸢,没把她口罩帽子都摘了。
不然这会也不会没有人探过来,大明星孔黎鸢被雪困住可是个大新闻,这是个一看就没什么保密措施的救助站,要是泄露出去,这会保不齐有多少人来围观。
但穆医生嘴上不饶人,人倒是很好,替她们打了掩护。
想到这里,付汀梨松一口气。
可又想不明白孔黎鸢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向导不联系人把人接走?还有那穆医生既然都把孔黎鸢认出来了为什么还说她是她女朋友?
想到这个关键的问题,一阵从肺里卷来的疼痛就劈天盖地而来。
她捂在被子里咳了几下,想把这要命又吵人的咳嗽压下来。
但怎么着都压不住。
像是快要把肺都咳出来,在火上烤一通再送回去才能消停点。
咳嗽声还是吵到了其他人,隔壁帘子里传来翻身抱怨的声音。
还有那边的孔黎鸢。
付汀梨本来还闷头在被子里,想着这咳嗽怎么没完没了的。
就听见被子外面,传来特别惝恍特别轻的几个字,
“付汀梨。”
像是一片下落的雪花,飘飘轻轻的,落到她的心脏。
付汀梨顿住,那要命的咳嗽便也莫名听话,跟着她停顿了几秒。
喉咙里的痒意像一阵快要熄灭的火,慢慢腾腾地消了下去。
她缓一口气,掀开自己头顶的被子,便对上一双望过来的眼。
那双深邃的眼被凌乱的发挡了一大半,睫毛轻轻垂着,好像无波无澜。
却又不那么平静。
细微地颤动着,似是隐着燃烧的疯狂的白焰,正在蓄力,仿佛下一秒就要生起漩涡。
却又在付汀梨望过去那一秒,所有矛盾的浓稠的漩涡都消失。
只剩下单薄两个字。
“你怎么样?”
先开口的是孔黎鸢,大概是连续四十度高烧的原因。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气力,有些虚弱,完全不像平时的孔黎鸢。
“没什么问题,就是怕冷,风一刮过来就爱咳嗽。”
付汀梨也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嘶哑又沙涩,再也找不见刚刚梦里,她坐在摩托车上高亢地喊“一路顺风”的语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连声音都改变了。
还是说这一切本来就只是一场梦,和现实一点也不挨边?
“你呢?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不自觉地咳嗽了几下,付汀梨又扯着自己有些破的嗓子问孔黎鸢。
孔黎鸢还是望着她,从睁开眼就没有把目光移开过。
这会听见她问,竟然仰躺在有些发黄的旧白枕头上,有些散地笑一下,
“也没事。”
只是这笑依然没什么气力,配着这人苍白的气色,显得有些颓靡。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时不时闪一下,在她们之间制造出明明灭灭的光影效果,和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
以及仿若一场定格电影般的对视。
直到付汀梨也突然笑出声,她觉得她们好像刚刚从那场车祸里醒来。
四年前那场车祸,孔黎鸢浑身是血地将她背出去,她孤零零地醒来,没能像现在问一句“你有没有事”。
如今一场大雪,她又将孔黎鸢背了出去,这次她们竟然在同一个病房醒来,彼此瞥见各自的狼狈。
像现在这样相视一笑。
好像中间什么都没发生,好像加州的结尾就如此平凡简单。
“你笑什么?”听见她笑,孔黎鸢轻飘飘地问。
“没什么。”
付汀梨缓了口气,平躺在病床上,看头顶白花花的天花板。
明明浑身的疼痛没有逝去一点,心里却突然觉得松弛畅快。
“就是觉得,刚刚那些话好像应该在四年前说。”
她坦诚地说,却又在孔黎鸢接话之前,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