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江帆和王家栋陪樊文良来到宾馆的房间,樊文良就跟他说:如果翟炳德真的调离锦安去了省会城市任职,那么锦安就会从上到下又会有一轮新的干部调动,这对于江帆是一次机会,他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在这方面动动心思。
其实不用樊文良说,江帆一直在动这方面的心思,只是不能跟人说罢了。
哪个官场中的人,不时刻希望自己进步、不停地进步?
官场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竞技场,他们每个人都是不同段位的选手,渴望夺冠是每个选手正当的梦想,只是他们不能时刻将这种渴望挂在嘴边上,不能像运动员那样豪气十足地说“我想当冠军”,但是想法都是一样的。
他江帆也不例外。
他想上一个台阶,他非常看重这个台阶,这对自己也是一个鼓励和安慰。因为,他可以从心理上甩掉当初“权力馅饼”砸中自己的心理压力,对自己来说仕途也会进入一个更广更高的空间,他就会有更大的资本来跟袁小姶以及她的家庭抗衡。
所以,他现在对袁小姶才一忍再忍,只是这个袁小姶显然不想让他这么平静下去了。
江帆想到这里,就低头说道:“小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丁一睁开眼睛说:“什么问题?”
“你想回阆诸吗?”
丁一一听,立刻从他的怀里直起身,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江帆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真实想法。”
丁一直起身,说道:“阆诸我会回的,只是现在还不想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人不适合搞行政,这你知道,就像当初温局长说我的那样,梅碧馨的女儿还是适合做文字工作。电视是声、画、音的综合艺术,囊括了所有的视觉和语言艺术,我喜欢这个工作。既然我喜爱这个工作,将来就是回阆诸也是想从事这项工作。所以我很看中目前这个工作岗位,也想全面的锻炼一下自己,增长一些基层工作经验,为自己以后积累一些资本,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目前回去不合适。再有,温局长在广电局当一天局长,我就想干一天。”
“那如果他要是干到退休呢?”江帆说道。
“呵呵,我不会等那么老再回家,我会等到自己认为该离开的时候再离开,反正现在不合适。”
“愚忠。”江帆小声说了一句。
丁一笑了,说道:“不是忠不忠的事,是我觉得就该这么做。”
“要不,你换个工作,也弄小官当当。”江帆忽然满脸堆笑地看着她。
丁一好脾气,但是丁一不傻,她从江帆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什么了,他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探讨过这些问题,而且他当初也认为自己搞电视是最适合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还让自己回阆诸?
肯定是觉着他的妻子发现了她,要把她转移到别处,让袁小姶找不到自己,这样做固然有保护她的意思,但也说明自己是见不得天日的。
想到这里,她的胸脯起伏着,有些气愤地说道:“你是不是想把我藏起来?或者像钟鸣义那样,再给我买个小洋楼?”
江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敏感,不仅揣摩出他的部分心思,而且反应还比较过激,他看着她说:“我没有,我是想……给你一份更好的工作,更安全的环境,想更好地保护你……”
果然如她所料,她委屈地鼻翼颤抖,说道:“我不,我就在亢州,就在电视台,谁要是看着我烦,大可不理我好了,我保证不去招惹他!”说着,赌气地把头别到一边。
江帆笑了,知道她不高兴了,就板过她的身子,伸出长指,替她抹去泪珠,说道“没人看着你烦,是刚才是临时动意才这么想的。小洋楼我可买不起,亢州就一个任小亮,他还把小洋楼献给了国王,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也收受不起。还是省着你的金豆子吧,留着咱们自己买小洋楼吧。”
丁一扑哧笑了一下,躲过他的手,说道:“你要是觉得我碍事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回阆诸。”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样说冤枉我了,哎,老天怎么就不能为我下一场雪呢?”江帆故意开玩笑地说道。
“呵呵。”丁一笑了,看着他,但是她没从江帆的眼里看出轻松,看出的更多是忧虑。她就收起了笑,说道:
“其实,哥哥早就说让我回去,这个事我也想过,如果我一旦想回去了,我谁也不找,我就去求林老师,她肯定会帮我,只是我现在不想回去,因为……”
江帆说道:“因为什么?”
丁一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是不是因为姓江的人的缘故?”
丁一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她伸出柔软的双臂,抱住了他,说道:“小鹿舍不得市长……可以不见,但是不能离得太远,那样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江帆激动的把她抱在怀里,说道:“我也舍不得小鹿……”说着,一张嘴,就把她颤抖的小嘴和她的哽咽全部收进了自己嘴里……
丁一也激动了,她忘情地回应着他,半天,她才抬起头,说道:“不许赶我回去,我认为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
江帆点点头,说道:“是我不好,我没有处理好自己的问题,我不知道以后你会不会受到伤害,我现在很担心。”
丁一说道:“只要跟你站在一起,我就不怕。”
“我怕。”江帆又吻了她一下。
丁一不说话了,她怯怯地说道:“那个问题很难解决对吗?”
“你说呢?如果容易能拖这么多年吗?而且,以目前这种现状,我现在、现在的确有些、有些……不便……”
江帆支吾着说道,忽然感到自己就像一个失信的大人,总是不能向孩子兑现他承诺的糖块,心里过意不去,嘴里说话自然就会吞吞吐吐。
丁一明白他刚才说这话的意思,她不想让自己爱的人难堪或者小不来台,就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说:“我懂……”
江帆看着她,深情地说:“我爱你。”
丁一点点头,说:“我也是。”
江帆抱紧了她,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他感到车内的空气很闷,心里也有些闷,就把车灭了火,推开车门后就出来了。
丁一擦了一下眼泪,也推开车门下了车。远处,即将西沉的夕阳,散发着艳丽的紫红色,仿佛要夺去人的心魂,她慢慢走向西方,渐渐走远,被一大片红云遮住了,但是她仍然在回头张望,尽管是天地之隔,但丁一和红云之间那特有的灵犀相通,似乎使夕阳放慢了脚步,她还在留恋不舍,不肯西去。
泪水,顺着丁一的脸无声地流下,那份温暖,那份牵挂和不舍,使她泪流满面,她就这样睁着泪眼,久久地注视着那夕阳,一种特有的深情,在她和红云之间传递着,传递这天上人间最美的温暖。
太阳的光线在某一个阶段带给人的视觉和感受是不同的,使人所产生的心情和心境也是不同的。
我们无奈与地球的自传,更无奈与岁月的轮回,只有永远站在一个位置去仰望苍穹,自然能更替,光阴能回旋,而我们却只能把握那些自然与心灵擦肩时的碰撞和感受,因为除了这些,我们却无能为力,留不住任何东西,更不能像美国大片里演的那样,去穿越时空隧道,沿着洒满夕阳的大道去找妈妈……
好在江帆没有注意到她,她可以让泪水恣意地流淌。
江帆走向河岸,这时,河对面悠然地走过一群羊,一个头戴草帽的老者,慢悠悠地赶着他的羊群,夕阳的余晖,投射到羊们的身上,折射出一圈圈流动的光晕。
江帆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河边,他卷起双手,冲着河对面的老乡喊道:“喂——老乡,养了多少只羊?”
那个赶羊的老者站住了,驻足朝这边张望,当他看见了江帆和丁一后说道:“三十八只——”
江帆又说:“一年下来能落多少钱——”
老者扭头看看前面的羊群说道:“能落个四五千块钱。不行啊——比不得你们上班的人——”
江帆说:“您比我们自在啊——”
那个人乐了,说道:“就这一点比你们强,你说得没错,自在,自由——”说着,就冲他一挥手说道“回头见——”
“回头见——”
可能这个人做梦也想不到,羡慕他自由自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市长。
江帆回头看了一眼丁一,又看看了西天那不忍落山的夕阳,他随口说道:“恬淡而归,怏怏而坠。”
听着这话,丁一便走过来,往他身上靠了靠,江帆就势揽过了她,把她的小身子拥在了怀中……
就在丁一和江帆从万马河回来的第二天,雅娟上班来了,上午,丁一从演播室录完节目后回到办公室,她看见雅娟正在翻看她放在桌上的采访本,就说道:“你不晒网了?”说着,就去洗脸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