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 第157节

耶律浚顿时笑:“你对山阳镇如此熟悉,镇上大半的产业都归属于你。你只要能帮我打探打探,这镇上有什么特别的人和事,发生过什么特别的‘动静’……与我大辽互市,牲畜皮毛、女直人的东珠、海东青、各种药材……包你能赚的盆满钵满。”

明远:您这是在……要我自己做间谍,打探我自己吗?

他装傻,挠了挠后脑:“特别的人和事,特别的动静……好,我,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一旦告别了耶律浚,明远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军器监众人:从今日起到四月初十同天节,军器监上下各司,都要加强戒备,保管好重要物品与文件,重要试验暂时避开山阳镇,改在别处“试验场”进行。

刚巧,就在四月初五之前,吴坚按照明远的指点,研制出了火棉。

火棉是用浓硝酸处理脱脂棉花制成的物质,可以用来制造无烟火~药,也是一种非常好的引火剂。

明远从京兆府请来的硝民们,带着足够的硝石赶来汴京;而棉花随着吉贝布的推广,在京中已经能渐渐买到了。

这两下里材料凑齐,吴坚就开始了他“危险的”试验,捣鼓了半月左右,竟真的让他试制出一种白色无味的纤维状物质,只是放久了会发黄。

因为山阳镇有辽人的探子出没,军器监便决定将试验的地点改在山阳镇外,明远新买下的一块地上。

这块地贫瘠,没多少出产。明远给了个不错的价格,地主便爽快地卖了。

如今这里既未平整,又未修筑院墙,看起来就是一片空空荡荡的荒地,极不起眼。正好被明远他们用作试验场。

这次实验,种建中、吴坚等人早早地都通知了山阳镇上的百姓,和几处作坊里的工匠,嘱咐他们千万莫要靠近。

种建中自己是拿定主意,要亲身主持实验的。他见明远也要来凑热闹,种建中原本不乐意,但明远保证躲得远远的,种建中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而明远对这次试验的安全保障也很上心:他很清楚,火棉与此前吴家所用的黑~火~药,在燃烧效率上根本不再同一个水平线上。

如果吴坚等人真的将火棉当成是黑~火~药来做试验,那危险系数会非常高。

因此明远执意要亲自到场,而且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吴坚专门特制了一枚长长的火引线,让点火的人点燃引线之后立即离开,退至安全线以外。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种建中将明远在藏身的浅坑里按住,深深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转身与吴坚会合去了。

明远皱皱鼻子,心想:种师兄还是那个老脾气,身先士卒。做任何事,都会抢在最前面,与他麾下的战士/工匠们并肩。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种建中在短短一年之中,就赢得了军器监上上下下的尊敬,军器监中的工匠,都将他当成是最值得信赖的长官来爱戴。

正想着,吴坚那边已经发出开始实验的信号。

一名隶属军器监的小校,缓缓走进场中,用一枚自发烛点燃了事先铺在地面上的引线。

随着引线开始迅速燃烧并发出“嘶嘶”声,这名身手敏捷的小校迅速逃开,瞬息间就藏到种建中与吴坚他们藏身的一处浅坑里。

明远有些按捺不住,伸手就将1127变成望远镜,冲那引线方向一看,见到引线上方是一团小小的火焰,正迅速无比地向空地中心延伸。

在那里,堆放着一堆巨石,有大有小,最大的一块巨石少说也有千斤重。

如果能炸开那块巨石,就足以证明火棉的燃烧效率是可以的。

明远收回1127,一偏头——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穿戴成汉家儿郎模样的耶律浚信马由缰,来到这片空地旁。

他显然对这一大片空地起了疑心:中间堆着怪石嶙峋,四周似乎还有人躲着。这位辽国太子不知就里,便过来查看。

明远的位置距离耶律浚最近,眼看着耶律浚坐下的高头大马越过了安全线,慢悠悠地向正中那一堆石块走去。

再一看那引线,火花燃过,剩下的引线只剩大约两三丈的长度。这时就算是有人肯愿意为了耶律浚,冲进场中,熄灭引线,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难道要看着这位辽国副使,未来的辽国“废太子”,因为一点小小的好奇心,便殒命在此吗?

想想随之而来的外交争端,想想宋辽两国之间稳定了多年的边界,难道要因为一次“意外”事故而被彻底打破吗?

此刻明远顾不上太多,当机立断,一跃而起,冲向耶律浚。

“快退出来!”

“危险!”

明远高声大喊。

远处种建中和吴坚显然也发现了他们这边的异动,惊呼声随之传出。

耶律浚调转头,马上认出了明远,手中马缰略紧了紧,他座下的马匹放缓了脚步。

但耶律浚却不停。

这少年回头望着明远,脸上分明写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明远咬牙:……欠揍啊,这倒霉孩子!

他偏头看了一眼正在滋滋燃烧着的引线,心一横,飞快向耶律浚冲去。

就在此刻,种建中也从他所在的安全地点一跃而出,向明远这边狂奔而来。

耶律浚不明所以却不肯放弃,马缰一提,继续前进。

眼看那引线上的火花已经将要没入地下,埋在地下的“火棉”,马上就会被引爆。

明远急中生智,突然高喊一声:“耶律浚,你给我下来!”

第143章 千万贯

听见明远称呼自己为“耶律浚”, 耶律浚瞬间愣了神,右手不由自主地使劲控住缰绳。

怎么会有人猜到他的身份?

他座下的马匹随之停步。

明远借此机会,一个箭步上前, 突然拉住耶律浚的手腕, 猛地一拽,将他从马上拉下。

明远随之高喊一声:“卧倒!”

是喊给种建中听的。

因为耶律浚摔下马匹的姿态异常狼狈, 已然倒在地上。而明远倒在耶律浚身边, 依旧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 不让他有机会起身。

“你这宋……”

耶律浚奋力挣开明远的手, 想要勉力起身。

就在这时,大地突然发生震颤。耶律浚的马匹一声嘶鸣, 转身狂奔。

“地动?”

耶律浚生出念头。

随即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否定了他的猜测。

“卧倒!”

明远的喊声瞬间被那声巨响撕得粉碎,但耶律浚听见了,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细想,只管有样学样, 伏在地上,尽量蜷缩在一起, 双手抱着头……

巨响之后, 耶律浚的耳鼓又持续震响许久,以至于他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远处传来的响声, 而是自己耳中“生出”的臆想。

他的头上、背上和身边, 不断有碎石或是灰烬落下, 发出簌簌的声音——但这声音耶律浚也听不清了。他能做的, 就只有蜷缩着, 护住要害, 期望那些铺天盖地的碎石能够快点停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 耶律浚终于感觉有人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萧浚,萧浚兄——”

嗡嗡的耳鸣声渐渐褪去,耶律浚隐隐约约地听清来自明远的声音。

“小远——”

附近一个男人大踏步走来,一把把耶律浚身边的明远提起,又是焦急又是担心,生气地斥道:“你怎么如此莽撞?”

不止是生气,这声音里还带着深深的后怕——耶律浚心想。

他小时候有一次随父狩猎遇上猛虎,被侍卫救下后回到母后萧观音身边,母后的声调语气就是这样的——生怕从此失去了他这唯一的儿子。

耶律浚想要维持他辽国太子……副使的仪态,慢慢从地面上起身。

岂料他哪里还剩什么仪态。

而明远与种建中也是一样。

三个人形象相似,满头满身都是灰尘,几乎睁不开眼。

“哈——”

明远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清朗,显然他没受什么伤。

听这笑声,大约是明远觉得大家都很滑稽,并且伴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耶律浚受他感染,竟也开始控制不住地捶地大笑,仿佛平生从未经历过如此好笑之事。

唯独种建中笑不出声,他猛地上前一步,将明远的后领一提,帮他站起,然后一低头,将明远往自己怀中用力一拥,整张脸都埋在明远的颈窝里。

明远的笑声立刻从中断绝。

他赶紧挣扎着离开怀抱,怕被远处军器监的其他人看出端倪。

而耶律浚,笑着笑着,那笑声竟然也停了。

这位辽国太子只觉喉咙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早先他看到这片空地的正中堆着大大小小的石块,有巨石也有碎石。

此时此刻,原来堆放着石块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深坑。

早先堆放在那里的巨石,此刻早已不见踪影。想必已经都化为齑粉,落在自己的头上、身上,甚至化成在空中浮浮沉沉的尘埃,被自己吸入腹中。

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东西造就了刚才那声可怕的巨响?又是什么让曾经堆放在这里的巨石碎成齑粉?

他刚才……到底见证了什么?

这时种建中转向耶律浚,寒声问明远:“这名辽国使臣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明远一阵尴尬:他也不知道耶律浚是怎么突然就冒出来的。

但是他假装很仗义地回答:“这位萧浚萧兄,是小弟新认识的朋友。”

耶律浚也不是什么善茬,盯着种建中片刻,马上认出来人:“我当是哪位,这不是在南御苑表演超群箭术,力克我手下护卫的那位‘文官’种建中吗?今日又不是旬休,怎么阁下也有空来山阳镇?”

明远叹了一口气,转身向耶律浚解释:“这位是我师兄。”

耶律浚马上就明白了。

毕竟刚才种建中不顾自身危险,一路狂奔而来,见到明远又急切地相拥,关怀之情,溢于言表。这两人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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