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天麟没抢救回来,当天夜里就走了。

李忆劈头盖脸甩了他一巴掌,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扬在脸上,推搡着他,一边打一边红着眼发疯的叫:“是你害死天麟的,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的自尊踩踏在地上。

骆加礼一动也没有动,任由着她的发泄,像没有灵魂的躯壳。

那时候,他也在想。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如果他能代替大哥去死,就好了。

说到这里,余椿木眼眶也红了,轻轻拍了一下方向盘,“小时候他是孩子王,是最淘的一个,带着我们那群上房揭瓦狗都嫌,每天被邻居追着打,后来等到读书了还是那样,出了名的会打架,他不随意欺负人,看到别人欺负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生来就是这样性格的人,也吃过好几次冤枉,可他啊,就是骨头硬,被打折了还是不懂得弯腰做人,现在已经比那时候好太多了。”

“也正因为这样,身边的几个兄弟特别服他,人缘也好,他生来就不喜欢麻烦人的性格,那年之后,他就跟周围的那圈朋友都断了,就连我也是前年才联系上的。”

“我知道,他愿意跟我们联系了,说明愿意走出来了,是好事,我们也尽量不跟他提过去那件不开心的事。但凡他自私一点,也不会到现在这样,他大哥走了,骆家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男丁,就算他父母再恨他,虎毒不食子,到最后骆家的那些还不是最终都落到他手里。”

“要换个人,早就开心死了,可他的志向不在此啊,他以前跟我说过,不在乎口袋里有多少钱,他想追求的生活是简单的快乐。”

所以三年前他离开了锦衣玉食,独自南下,去寻找他心里的“桃花源”。

向茄静静的听着,上次在杨叔那里听到的是大概的版本,这次听的是细致的版本。

她好像更能够理解骆加礼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是失败,又或者是成功,那都不重要,她想,骆加礼也和她一样吧,如果真的那么关注世人的目光,他就不会选择内心那条路了。

如果他没有选择南下,没有去新泽,那他们也不会那么幸运的遇到彼此。

在这之前,向茄很抵触被沈家接回,可现在此刻,她却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幸运。

如此的幸运,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好了。

如果当时她没有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选择的是抗拒,那也不会在青春快要结束的,十八岁的这个节点,遇到骆加礼。

一切都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遇见。

见向茄没有说话,余椿木顿了顿,用有些迟疑的语气说道:“他刚才对你的表白我都听到了,说真的是有点酸的,不是吃他的醋的那种酸,是酸楚的酸,他心里可能有很多很多苦楚,以他的性格,能对你说到那些,确实很不容易了,我刚才说的这些,他肯定不会说,他的性格,要是真的爱了,做的多说的少,所以他不说的那些话,我替他说了,也希望你能接受这样一个不是很完美的他。”

说完这一长段话,余椿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今天也没喝酒,话特别多哈,我就是激动,其实别看咱俩斗嘴归斗嘴,他找女朋友我比谁都开心。”

说的有些渴了,灌了半瓶水,拧上盖子,余椿木郑重道:“佳佳,老骆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向茄深深感动。

余椿木这是认可了她,才会毫无保留的道出这些话。

也因此,向茄更加确定了,她遇到的是良人。

他可能并不如世人所预期,但他就是她爱的模样。

如果骆加礼回来,她想抱抱他,并且对他说——

我不要那个无所不能的你,我期许的你的样子,是那个真实的你。

真实的你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可能很多人会不喜欢你,甚至你自己也会抵抗那样的自己,但我就是喜欢。

因为我一开始看到的,吸引我的,就是那样一个你。

所以无需感到抱歉,你站在我面前,便是最好的馈赠。

“好。”她坚定点了点头,答应余椿木,“你不说,我也会那么做的。”

第78章

包厢里人多, 酒气冲天,见骆家二公子到,不由都来打趣。

骆加礼厌恶这样的场合, 跟骆轻眉打了声招呼便要走。

骆轻眉叫住他,站起来往门口走, “说两句再走。”

两人一径走出包厢,在一处僻静的廊上,靠着红木栏杆往下望到大厅口那辆白色车子。

骆轻眉下巴颏朝那扬了扬, “是那小朋友?”

上个月回来在这听戏,向茄正好给他发消息, 被二姐看到,认定是他新交的女朋友。他辩解了两句无果也只能当默认了。

骆加礼朝那辆白色越野车望去,阳光下, 依稀能看到玻璃后面女孩模糊的侧颜。

不禁想到那次深巷口,零星街灯光影洒落女孩漆黑的眼瞳里,她低着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 专注在地面上寻找着。

还有一次是在人来人往的夜市里,她丢了第二副助听器, 像盲人失去了拐杖,无助的样子永远印刻在他心里。

“二姐, 你看得出来吗?”骆加礼目光深远地注视着远处女孩模糊的侧影, 嗓音低的快听不到, “她耳朵听不到。”

骆轻眉楞了楞, “你说佳佳?”

“嗯。”

他转头看向骆轻眉惊异的神色,勉强扯了扯嘴角,“明天我约了诸大夫。”

“你要带她去医院吗?”

骆加礼点了点头。

姐弟俩都沉默了,过了会儿, 骆轻眉轻声说:“去了伯母一定会知道。”

说到这,骆轻眉想起来:“我听说啊,伯父伯母有让你联姻的意向。”

骆加礼靠着栏杆没说话。

他们处心积虑让他回来,是早就打定计划了。

骆轻眉叹气:“你要是回来,总是得走这条路的,况且不论她的家世,就听力障碍这点,长辈们也不会同意。在这个家里,有几件事能自个儿做主的?”

骆加礼还是没说话,沉默了些许时间,说道:“我先走了。”

转身利落地下了楼。

木质楼梯上脚步飞快稳健的声音远去,骆轻眉一直看着他走出酒楼,打开车门进去,才无声轻叹了口气,转身步进包厢。

骆加礼在楼上耽搁了些时间,上了车,听见余椿木在和向茄聊着他过往的那些“莺莺燕燕”。

“那会儿还是高中吧,有个姑娘追的他很紧,整整三年,又是送情书又是送吃的,那女孩特霸道,还不让别的女生靠近他……”

“后来呢?”向茄来了兴趣,瞥见他进来,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段。”

“他可不止这一段。”余椿木故意说,“还有一次是毕业前夕,我们几个去酒吧喝酒庆祝,被几个喝的醉醺醺的女人撞到了,其中一个是个富婆,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是没什么钱的小男人,非要包养他。”

向茄笑的东倒西歪,靠着骆加礼肩膀,“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历史。”

骆加礼表情无奈,警告余椿木:“你差不多得了。”

余椿木真怕他以后等自己找了女朋友,把黑历史都抖落出来,连忙闭上了嘴巴,问:“去哪儿?”

“回家吧。”

余椿木把人送到地儿了,自己开车回去了。

进了屋,骆加礼脱了外套,去厨房拿了两瓶矿泉水,拧开递给向茄,自己又开了另外一瓶,仰头灌了几口,放桌上,对她说:“上去睡一会儿。”

向茄喝完水,把瓶子搁在桌上,看着他上楼,也跟着上去,“你下午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在屋里呆着就行。”

“不急,”骆加礼边走边说,“陪你睡会儿。”

他的语气松散平常,向茄一怔,以为听错了,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他,到了二楼,发现他没有去客房,而是径直走进了主卧,也就是她昨晚睡觉的那间。

向茄在房间门口磨蹭了一下,反复琢磨着他刚才的那句“陪你睡觉”是什么意思,可能是她误会了吧。还是去旁边房间睡吧。

向茄想着,挪动脚步去隔壁,见骆加礼没有说什么,舒了口气。

她去卫生间卸了妆,洗了脸,又刷了牙,弄干净了回客房。

她只想小睡一会儿,怕听不到,没摘助听器,舒服的躺在床上,正酝酿着睡意,听到房门轻轻的被人推开。

她以为是门没关严实,风吹开的,没当回紧,闭着眼睛继续睡,然后便感到身旁的床轻轻凹陷了一块下去,自己被人揽进了一个清冽坚硬的怀抱,脸颊贴着男人坚硬的胸膛。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她迷迷瞪瞪睁开眼,慢慢的看清了面前的人,整个人半个还在梦里,眼里没什么焦距的,半仰着头望着他,思绪像是断了,有些懵懂。

骆加礼拂干净她额前因洗脸被水打湿的发丝,手指背轻贴着她的下巴颏,将嘴唇往下凑了凑,贪恋地轻吮着。

向茄凭着本能回应着他,感觉他的手撩起衣摆,沿着腰腹探上来。

细腻的皮肤轻微的痒意。

她想推开他,却没什么力气。

细细的吊带被拉到旁边,他的手掌隔着衣服摸了摸,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触感柔软。

平常穿的衣服不显,再加上她人瘦,骨架纤细修长,完全出乎意料。

半睡半醒之间,女孩轻轻婴宁了一声,这声音简直要了他的命,骆加礼额角一抽,迷恋地用手背轻轻触了触,连忙退了出来。手都出汗了。

身上也都热的发潮。

又抱了会儿她,在脸上亲了又亲,手指缠着她一头柔软黑发,拨弄着,不舍得放开。

人在怀里,他也睡不着,倒是她,双手环着他,似乎睡着了,呼吸绵长。

骆加礼低头细细看她。

瓷白细腻的肤色,细眉长睫,鼻子秀婷,樱桃小嘴,忍不住,又往她嘴唇上啄了一口。

然后轻轻放开她,去浴室洗澡。

洗完出来,套着白衬衣黑裤子,衣服扣了两颗,裤子也松松垮垮的,光着脚回来她这里,向茄却醒了,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揉着眼,拿着他的手机,半跪在床上举着手递给他,“你的电话。”

骆加礼接过,扫了眼,向茄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问:“有事要走吗?”

他收起手机,揉了揉她的头:“要去医院一趟,你再睡一会儿。”

向茄摇了摇头,“睡不着。”

骆加礼坐下,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向茄靠在他腿上,仰面对着他,半敞的前胸闯入她的视线,女孩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耳根,双手捂住脸,嘟囔:“骆叔叔,你不要尺度那么大勾引人家,我要喷鼻血了。”

害羞的模样实在抓人,骆加礼心口痒痒,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贴上一吻,故意用低哑的嗓音诱她:“咱俩谁勾引谁还不知道,我刚洗过澡,你又把火给我勾出来了。”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畔,向茄耳朵红的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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