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们之间的过往,无论恩怨如何,都由我一力承担。我这条命是你救得,如今就算你要拿走,我也毫无二话。但是她——与这些无关,你放她走吧。”陈子敬从未求过人,这般口气与人说话,还是头一回。
莫潇云一震,倏地抬头看他,眼神惊愕而急切,“不!说好要走一起走的!”
“到了这儿,你们谁也别想走。”董川打断他们,冷漠的眼神看向莫潇云,“你救了倩倩一命,我可以放过你,但是你跟刘家的恩怨,轮不到我做主。”
她救过董倩倩一命?陈子敬看她一眼,不解。
“至于你,当年我把倩倩交给你,让你好好照顾她,可你是怎么做的?将她带出国后一人扔在国外,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她在国外是怎么生活的?暂且不说我救过你一命,单说倩倩那些年陪在你身边,一心一意为你,甚至不顾自己身体状况献血救你——你怎么能这样绝情待她?”董川质问的语气凌厉而沉重,尤其是想到如今妹妹也卷进这些恩怨是非中,染了毒瘾废了手,他就越是痛恨起曾经的兄弟。
“你妹妹的事不能怪——”莫潇云急欲解释,可是话未说完,被陈子敬拦了住。
“是我对不起她。”他沉声回应。
莫潇云气得不行!
就知道这个男人太过重情重义,纵然是对方的错,也不愿将责任推到女人身上!
可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啊!
顶天立地,勇于承担,从不会逃避责任。
眉眼划过狠厉的光,董川忽而退后一步,拉开架势,“既然你不否认,那我们公平决战,你若是能赢了我,你跟刘家之前的恩怨,我不参与。鲺”
陈子敬不为所动,淡淡地说:“我不会跟你动手。”
“还当我是兄弟?”董川嘲讽,“可我已经不把你当兄弟了。”
两方正沉默对峙着,安静的小院儿忽然涌出数十人,莫潇云吓得神经一紧,不自觉地往陈子敬怀里靠了些。
只见小屋外,数十名杀手围拢来,手里全都抱着枪,朝着他们。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陈四少。”董川身后,一个衣冠楚楚长相俊美的男子走出来,讥诮得意的冷笑着。
陈子敬眸中泛出冰冷的光,朝那人看去,“你就是刘煜?”
刘煜薄唇紧抿,似笑非笑的样子,尖巧的下巴竟比女人还多出几分美貌:“能让陈四少记得我这种无名小卒,刘某的荣幸。”
陈子敬眉眼平静,语调沉着:“陈刘两家的恩怨不共戴天,我若是连仇敌都搞不清楚,恐怕这会儿也不能站在这儿跟刘少爷对话了。”
刘煜笑起来,“几代人的恩恩怨怨,不知今天能否做个了断。”
陈子敬昂然平静地说:“那就看刘少爷是否有这个能耐。”
暴雨停歇,天色渐暗,庭院里亮起灯光。侍从搬了椅子过来,刘煜优雅落座,呷了口茶,“董川,这人辜负了你的嘱托,把你妹妹害成那样,你还跟他讲什么道理?是个男人,是个兄长,就直接上去用男人间的方式解决问题!”
董川被这么一刺激,凌然开口:“陈子敬,出手吧!”
房间里的男人,依然屹立不动。
刘煜摆了下头,那些持枪的杀手立刻朝他们射击。只不过,枪口并未对准他们两人,而是他们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板。
砰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枪响,莫潇云吓得缩成一团,飞扬迸溅的木屑让她眼睛都睁不开。
“陈四少若是还不肯动手,下一次这枪可就不是对准你们脚下了。”刘煜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身子朝后靠着,狭长的眸子微眯。
眸中酝酿着冰冷的风暴,陈子敬攥了攥拳,不能再无动于衷。
据闻这个刘煜性格极其变态,心性狠毒,冷血无情,以折磨人为最大的乐趣。
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今终于抓了他,恐怕不会直接毙了他,这场“决战”便是炼狱般折磨的开始。
这个地点已经暴露,相信卫东等人很快就会联合警察前来救援,时间拖得越久,于他们获救就越有利。
打定主意,陈子敬看了看董川,眸中沉痛的光一闪而过。
莫潇云明白什么,赶在他有动作前忙一把拦了下他的腰,盈盈眸光满是担心和焦虑。
陈子敬抱着她紧了紧,低低在她耳边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她还是不让,倔强地拦着他。
陈子敬笑了笑,低头在她鬓边亲吻一下,而后坚定地拉开她,走出去。
两边立刻有侍从上前,从头到脚将陈子敬全身搜个遍,摸出了一把枪,数发子弹,还有一把军刺。
刘煜满意地笑着,如裁判一般下令:“开始吧。”
陈子敬面无表情,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眸闪着沉冷的光芒。几步开外,董川眼中再无昔日兄弟之情,满满的都是要为妹妹讨个公道的决心。
两人眼神对上,一瞬间都明白对方的心思,脚下同时用力,朝着对方扑上去,众人还未看清招数,两道身影已经缠斗到一起。
董川武校出身,习武多年,入伍后又受过系统训练,将自己的武术招式与格斗擒拿相结合,其动作是出了名的迅猛有力。可如今少了一只手臂,智能假肢再灵活,也不可能胜过正常人的手臂功能。
陈子敬入伍很早,那些年在部队里也是勤学苦练,加上对武术有独特的见解,反应迅敏,下手精准,将军事格斗快狠准的要素发挥的淋漓尽致,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这些年虽然退役,可他从未放弃强身健体,身手不退反进,一招一式仍然不熟专业练家子。
只是,面对心有愧疚的兄弟,他出手间始终留有几分余地。
一掌被董川格开之后,陈子敬速度极快地抬腿猛攻对方下盘,虽然董川反应也够快,及时翻身躲开,但陈子敬连连进攻仍然将他逼退数步,而后一记重重的左勾拳狠狠送上董川的右边下巴,将他健硕的身躯差点掀翻,紧接着左脚飞起,乘胜追击,将本就失去平衡的董川逼出几步远!
陈子敬暂时占上风。
董川回身,嘴角勾着冷笑:“当了集团总裁还不忘习武,难得!”
这般冷嘲热讽,陈子敬无法回应,想说到此为止,可对方再度奔袭上来。
右臂受过枪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这般用力动手,怕是伤口早已经裂开,可他依然没事人似的接下董川一脚,连眉眼都不曾抖一下。
莫潇云站在旁边围观,看出陈子敬数次手下留情,她=急得满头大汗,想开口提醒,又怕引他分心。
可董川却受不了这份“优待”,厉声激他:“你是看不起我一条胳膊么?陈子敬,你要是个男人,就拿出实力与我真正较量一番,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忍让!”大声呵斥下,他狠狠一拳击在陈子敬胸口上,后者皱了皱眉,退开几步。
莫潇云心急如焚,一张脸都皱成一团,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喊出声:“陈子敬你醒醒吧!他已经不是你的战友和兄弟了!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话未喊完,离她最近的一个杀手凶狠地冲上来,枪托狠狠朝她腹部捅去!
陈子敬眉眼一跳,本能地要去护她,可董川又缠斗上来,阻止他去施救。
那侍从心狠手辣,将莫潇云一枪捅倒后,冲上去就是拳打脚踢,虽然要不了性命,可却残暴令人无法直视。
陈子敬狠狠皱眉,冷漠的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将眼珠都烧得通红。
眼前的形势再明显不过了,他想要救自己的女人,就必须把董川打败!
片刻的停顿,他再抬起眼时,眸中嗜血冷厉的光如同变了一个人。
擒住袭来的拳头,毫不犹豫的右臂屈肘,狠狠撞上对方的胸膛,那凌厉的招式如同入了魔一般,董川连连后退依然无法逃脱,情急中瞥见陈子敬右臂的衣服似有血迹流出,顿时明白了什么,腾出一手狠狠砍向他右臂。
神经猝然一痛,本能地松开。陈子敬也不恋战,转身就往莫潇云的方向扑去,长腿凌空一扫,将那人掀翻在地。
莫潇云被打得奄奄一息,整个人蜷成一团,可是她没有喊没有哭,只是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用强韧的意志力忍受着那些钻心的剧痛。
她怕,怕自己叫出声来会引得陈子敬担心,会让他分心。
将她扶起,陈子敬看着她鲜血淋漓的下唇,哪能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眸中划过悲痛的光,他捏着她的下颚逼迫她松口,轻声又急切地唤:“丫头,丫头,松开!”
丫头……
他可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地唤过她呢。
莫潇云恍惚中抬头,迎上男人的脸,可还未来得及说话,瞥见他身后一道亮光划过,几乎是本能地,她虚弱的身体涌起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陈子敬推翻在地,自己扑在他身上——
“啊!”一声惨叫划过耳畔,陈子敬浑身一凛,神经都崩了起来。
那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一刀居然被这个女的挡了住。
“丫头!”看着莫潇云惨白的脸色,陈子敬瞬间怒从心起,一跃而起夺下那人手里的匕首,血腥狠辣地直接插进那人的胸膛!
“哗啦”一声,瞬间那无数支枪全都竖起,对准他们。
显然,在他们的地盘上还敢这样嚣张地弄死他们的人,太过狂妄。陈子敬此举激怒了他们。
莫潇云痛的冷汗淋漓,想要拉住陈子敬起身,可是双手受了那样重的伤,根本不听大脑使唤。
陈子敬明白她的意思,小心翼翼避过她后背肩胛的伤,将她扶起来靠在怀里。
两人相依为命一般,相互扶持着,与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对峙。
刘煜也怒了,一把砸了手里的茶杯,起身还未来得及发怒,身后侍从上前来,在他耳边小声急切地说了什么。
“妈
的!”刘煜气急败坏地一声低骂,看向那两人,眸中迸射着极致阴冷的光,“赶紧准备,马上撤!”
众人明白,位置暴露了。
董川拔枪,对准那两人就要射击,却被刘煜拦住,磨着牙阴森地说:“这么死太便宜了他们!带他俩一起走,我要他们死之前好好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收回枪,董川瞥了陈子敬一眼,看似很平常无异,可陈子敬却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心蹙了下。
所有人训练有素地收拾着,很快有人上前来将陈子敬跟莫潇云的脑袋都罩住,看样子是要转移了。
陈子敬心里重重一落,难道这里有暗道能潜藏出境?
难怪,他们抓了人还敢盘踞在国内!难怪,警方漫山遍野地搜索也未能找到他们!
一旦逃出境,获救的希望就越发渺茫了。
可如今这局面,也轮不到他俩反抗,好在,来之前早有所备。
约莫半小时后,警方将这一处小院儿包围的水泄不通,可惜在外面喊话半天,里面毫无动静。
正一筹莫展,一名技侦民警上前汇报:“陈先生身上的跟踪器显示他们已经出境!”
“什么?!”负责民警一愣,顿时脸色骤变,“不好,肯定有暗道直通境外,他们跑了!”
话音落下,特警破门而入,果然,庭院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赶紧搜!”一声令下,所有警员立刻潜入四处查找,可除了搜出几具尸体来,没有找到暗道入口。
负责民警站在鳄鱼潭边,看着探照灯照射下,潭中凶猛血腥慢慢游弋的动物,若有所思。
“没找到。死的人是刘家护卫,从伤口来看,不是陈先生那把枪所伤,想必是被自己人灭口。暗道入口,暂时还没找到。”一名警员汇报着。
负责的刑警点点头,看着潭中,“你看,那里有个漩涡……这里是死水,就算有活口也不可能水流很快,有漩涡……说明水下很可能有暗流。”
警员愣了愣,“……头儿你是说,暗道在水下?”
“可是……这里面都是鳄鱼啊!”
“鳄鱼又怎么了,别忘了人类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生物。”漠然丢下这句话,这名最高长官下令,“收队回去,赶紧跟上级请示,协同国际刑警展开追捕!”
经过约一个小时的奔波后,陈子敬跟莫潇云被推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老实呆着!”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而后传来猛的关门声,陈子敬不禁讶异。
原以为刘煜会继续折磨他们,怎么只是把他们关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拖延时间总是好的。
莫潇云本就高烧未退,肩胛又受了刀伤,此时走了这么多路,体力透支,整个人越发的虚弱了。
陈子敬也受了伤,不过特种部队里出来的人,对疼痛的忍耐超乎寻常。此时此刻,他只担心身边的女人。
“丫头,你怎么样?”盯着她苍白憔悴的脸颊,陈子敬低低地问,口气里满是担心和疼惜。
被那样猛力踢踹过,莫潇云浑身都是外伤,难受得如在炼狱里炙烤着,被男人抱起来,触碰到背部的刀伤,疼痛让她微微清醒了一些。
见她慢慢睁开眼睛,陈子敬松了一口气,揽着她靠坐在怀里,又跟她温柔的说话:“怎么样?坚持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嗯……”莫潇云皱着眉,痛苦地喘息,意识渐渐清明,看了看阴暗的周遭,虚弱的问,“我们在哪里啊?”
“应该是在缅甸的一个边境小镇。”
“……缅甸?”居然真的出境了。万一死了,岂不是不能魂归故里?
陈子敬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弯唇一笑,“怕不怕?”
视线对上男人眸底的清润,她摇摇头,声音虚弱却坚定:“……不怕。”
陈子敬微微吃惊,眸里闪过讶然的光。
莫潇云动了动脑袋,睁眼看着头顶上方的英俊面孔,见他面色苍白也满是疲惫,眼底还有明显的红血丝,她忽而浅浅的笑了,碰了下他放在脸颊上的大掌,轻柔而坚定的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陈子敬哪里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当下心头犹被重重一击,眸底越发动容。
艰难忍住鼻头的酸意,他笑着,宠溺地摸摸她的脸,将她凌乱的发拨开,竟还有心情调侃:“莫警官,这句话我能否理解为——你爱着我?”
视线一僵,她随即垂下眼帘。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纠结这个?
对他的心意从未隐瞒,是他一直不肯面对。
想着似乎还有几分委屈,她不满地说:“你现在才知道?真是笨的无可救药!”
“不是笨……”男人笑了下,似有些害羞,语调低
沉的不可思议,“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优秀如你,会爱上我这个不懂温柔浪漫的男人。”
啧!莫潇云再度惊愕!
这人终于有自知之明了啊!
嘴角羞涩得意的笑压抑不住,莫潇云全然放松靠近他怀里,“我们这算是临终告白吗?”
男人漆黑的眼眸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意,搂着她又紧了紧,低头吻下来,透着无限怜惜,低哑呢喃:“管它呢,我只知道,此时我想吻你。”
如果等待他们的注定是死亡,那现在担惊受怕和痛哭哀嚎都无济于事,享受生命最后的时刻,才是正经。
只可惜,一时动情,又触碰到她的伤口。
低低一声呼痛,陈子敬忙歉意地坐起身,将她身子扳过来,“我看看伤口,给你包扎一下。”
他从衣服上撕下数道布条,又小心翼翼解开她的纽扣。莫潇云有些不好意思,徒劳地抬手想去遮挡什么,被男人一喝:“不要乱动!”
借着地下室微弱的一个壁灯,陈子敬看到那道伤口恐怖地外翻,很是有些深。
受伤不轻,可她居然一直撑着,心底涌起浓浓的疼惜,他抖着手几乎不敢触碰。
忽而想起什么,他停住动作,莫潇云背对着他,只听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可却不见他动手包扎,不由艰难地回头。
“你受伤了?!”一眼看到男人染满鲜血的手臂,莫潇云大呼一声。
“不碍事,皮肉伤,还没有你的伤严重。”陈子敬对她笑了笑,额头上有冷汗滴下来。
他右上臂受了枪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包扎着。此时那包扎的白纱早已经被鲜血浸透,这会儿血水沿着手臂流下来。
可此时他在做什么,他用自己的左手拆开了那里的包扎,手指在血肉模糊中摸索着什么!
---题外话---今天更新完毕。假期快结束了,可怜好不容易一个长假,前面几天有事要忙,后面遇上台风登陆,我们哪里都没能去。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