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姑姑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灯节前的几天,他已经允许我走出地道,在外面活动——那一日未央宫的火,是我点的。”

苏轻鸢猛地坐直了身子:“怎么会?陆离明明说是苏翊……”

“傻女儿。”念姑姑拍了拍苏轻鸢的头顶,笑得有些得意。

苏轻鸢的心里有些明白了:“是你搞的鬼?你想让陆离跟苏翊彻底反目,所以才伪造了将军府的书信,故意让段然截获?”

“段然?书信?”念姑姑摇摇头,表示不解。

苏轻鸢暗悔自己话头太快,忙笑道:“那场大火与苏将军有关的消息是段然传出来的——段公子该不会也受你控制了吧?”

念姑姑微微皱眉,随后摇了摇头:“段然那小子一向四处乱窜,我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至于那场火,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父亲和先帝联手所为,就连你父亲自己也是那样认为的。个中真相,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了。”

苏轻鸢呆了许久,忽然笑了:“想不到那老贼也有被人栽赃的时候!”

“鸢儿,他是你的父亲!”念姑姑有些不悦。

苏轻鸢扮了个鬼脸,忙转移话题:“原来火是你放的,那么传言你从未央宫救出了两位公主,也是骗人的咯?”

念姑姑的脸色愈发难看:“那两个小丫头,当初都未满周岁——裹在襁褓里的样子,像我的女儿。”

苏轻鸢呆了一呆,一时有些无措。

念姑姑叹了一口气,推开了苏轻鸢的肩膀:“我实在没有想到……十五年后,整个宫城里的人都信我,只有我的女儿恨我入骨。”

苏轻鸢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娘还有别的女儿吗?”

念姑姑一愣:“有你一个已经嫌多了,哪里还有第二个?”

苏轻鸢拍了拍脑门,皱眉道:“既然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什么说‘女儿恨你入骨’?我何曾恨过你?”

念姑姑想了一想,笑了:“是呢,竟是我糊涂了。我的女儿,何曾恨过我?”

苏轻鸢重新抱住了念姑姑的肩,笑问:“既然咱们巫族的秘术那样神奇,娘能不能教我一点啊?”

“这不是正在教你吗?”念姑姑的神色严肃起来。

苏轻鸢疑惑地转过头,念姑姑便看着她的眼睛,神色端严:“巫族秘术并未歪门邪道,你首先要清楚这一点。习得巫术,可控制人心、操纵万物,可观天象、治地利、熟人和,物我合一、与天同寿……”

苏轻鸢有些昏昏欲睡,却不得不强打精神,装作虚心求教的样子。

可是念姑姑后面的话愈加晦涩难懂了。

什么“人发地元、地发天乾、天发皆众”,什么“气血、灵慧、预思、摄魂、灵媒、斯辰”,什么“禁咒、祝祭、祝由、禹步”……听得苏轻鸢头昏脑涨,终于“咚”地一声撞在了桌角上。

***

掖庭宫。

那间狭窄的囚室里。

陆离颓然地坐在地上,面色灰败。

小路子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这或许是贼人的攻心之计,皇上先别慌啊!这会儿您若是稳不住,太后那里可就更加没有希望了!”

陆离手中攥着一方脏得辨不清颜色的帕子,不住发颤:“稳住……你让朕如何稳得住!阿鸢在贼人的手里、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小英子带着养居殿的小太监们,捧着朝服找了过来。

陆离看见他,扯出一抹苦笑:“还要上朝吗?”

小英子恭敬道:“当然是要上朝的。眼看到了年底,六部之中政事千头万绪,何况还要预备迎接使臣入京——桩桩件件都等着皇上拿主意呢。”

“可是,她……”陆离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帕子。

一块绢帕或许说明不了什么,可若是那帕子上沾满了血迹呢?

若是除了血迹之外,还有明显是利器所造成的破损呢?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该自乱阵脚,可是看到这块染血的帕子,他便再也不能保持从容。

更让他焦心的是,昨晚发现的那一段地道,又到了尽头。

尽头处依然没有动过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出口又是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又不知要耽搁多久才能找到。

这样一段一段地找下去,要找到什么时候?

那个女人,还能等吗?

时间耽搁得越久,生还的希望便越渺茫了。

让陆离难以理解的是,一直到今日,对方始终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已经是第三天了,他连对方的目的都不知道。

他从未如此被动,也从未如此茫然无措。

这样的滋味,仿佛自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明知对方的屠刀要落下来,却始终不知道它何时落下、如何落下。

还有比这更痛苦的吗?

小路子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朝服,捧着送到了陆离的面前:“皇上,您已经在这儿守了一整夜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哪里受得住?您若是病倒了,娘娘回来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呢!这会儿上朝的时辰也到了……”

陆离闭目无言,缓缓地伸出了手。

小路子忙招呼两个小太监将他扶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替他换上了朝服。

陆离踉跄着,几乎连路也走不稳。

正要出门时,外面忽然有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皇上,皇上——”

小路子迎上去,“啪”地一声招呼了一记耳光上去:“冒冒失失的,成什么规矩!”

那小太监扑地跪了下来,双手举着一封书信:“皇上,这……这是奴才们一早在养居殿的桌子上发现的!”

陆离一惊,快步抢上前去,劈手接了过来,撕开信封。

小路子等人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陆离哆嗦着双手展开了那张纸,脸色立时铁青了起来。

小路子伸着脖子努力看清了那纸上寥寥的几个字,也不由得变了脸色。

白纸黑字,龙飞凤舞地写着:“伏击北燕使团。”

陆离慢慢地把那张纸攥成一团,抬起了头。

小路子忙道:“会不会是别有用心的人准备浑水摸鱼……”

话未说完便卡住了。因为他和陆离同时注意到,那个小太监的手里,还举着一枚发钗。

正是出事那天苏轻鸢头上所戴的那一支。

陆离伸手将发钗取了过来,攥在手中:“小英子,北燕使团到哪儿了?”

小英子躬身道:“离京城尚有七八百里,月底应当便到了。”

小路子吓坏了:“皇上,这可使不得啊!如今三国鼎立,大家互相忌惮,天下才得太平,若是咱们贸然伏击了北燕的使团,西梁的态度又晦暗不明,到时候局面恐怕不可收拾!”

陆离转过脸来看着他:“你一个内臣,对天下大事倒是了如指掌。”

小路子知道犯了忌讳,“咚”地一声跪了下来。

小英子略一迟疑,也跟着跪下了:“皇上,伏击北燕使团,这确实万万使不得啊!”

陆离站定了,许久不语。

手中的发钗上雕刻着精致的凤尾纹样,硌得他掌心生疼。

沉默许久,小路子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皇上,这话确实不该奴才来说,但事关重大,您总该同朝中的大人们商量一下……您是天下之主,越是危难之际,越应当临危不乱,否则……”

“好了,上朝吧。”陆离收起发钗,哑声开口。

几个小太监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又赶着来替陆离引路。

外面天色明朗,陆离却觉得越走越冷了。

伏击北燕使团?

师出无名,朝中无将,军中无兵——拿什么伏击?

南越与北燕世世交好、代代联姻,数百年来互相试探又互相扶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边关的安定,方才保住了天下的安宁。

他怎能因一己之私,贸然打破这样的默契,陷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是书信已经送到他的手中,他若置之不理,他的阿鸢……

对方会如何待她?

他仍然不知道她是否平安,仍然不知道对方是何种身份——倒是对方的目的,他心里大致有数了。

对方的野心竟比他原本猜测的还要大——居然是要挑起全天下的战端! 可是,这战端挑起之后,阿鸢就能平安无事吗?

即使能够侥幸平安,他又将如何面对她?

陆离一路走一路想,路过养居殿的时候,他忽然站定了脚步。

“皇上?”小路子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陆离看向小英子,沉声吩咐:“你立即替朕拟一篇祭文,用印之后压在养居殿的桌案上。”

“祭文?”小英子有些不解。

陆离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道:“生祭本朝皇太后苏氏,忠义刚烈、殉难为国,天下黎民共仰懿德,万载千秋英魂不朽……”

梦中说梦 说:

依然八千字……

不求钻了,反正也上不了榜o(╥﹏╥)o

春节期间不加更,这几天就算提前庆祝过节了吧……

明天恢复每天六千字???

第85章 美人醉

念姑姑显然对巫族的秘术十分自豪。

她先是用了足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口若悬河地介绍了秘术的发展历史和神奇功效,然后又滔滔不绝地把什么符、剑、印、镜,甚至蛊虫、纸娃娃之类的器物讲解了一遍,之后便开始逼着苏轻鸢背那些晦涩拗口的咒语。

苏轻鸢本不感兴趣,但考虑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也就很勉强地选择服从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人在矮檐下,由不得她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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